宫阙有贪欢 第119章

作者:荔箫 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古代言情

  “没有。”林城切齿。

  尉迟述血色鲜红,毫无异样,死得又突然,毫无腹痛一类不适的症状,没有这样厉害的毒物。

  他这是用内力震碎了五脏六腑以致气绝身亡。

  林城摇摇头:“将尸体送回京中。备快马,我即刻回京复命。”

  “诺。”身侧的手下抱拳,林城转身走出前厅:“你们都留下,搜捕顾氏夫妇。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抓不到就回京,我们另行商议对策。”

  “诺。”四下里的无踪卫齐齐应声。

  林城步出门槛,看向押在院中的众人。

  凌色在他眸中一扫而过,他想了想尉迟述的死,冷笑:“你们验一验他们的功夫,内力寻常的就罢了。若有武功高强可如尉迟述那般自尽的——”他侧首睇了眼跟出来的手下,“索性直接杀了,取血酿酒,好歹图个痛快。”

  话音一落,院中不乏有人已眼露惊恐,老弱妇孺更哭声四起。林城无心理会,提步继续向外走去。

  待他走出大正教的大门,快马已然备好,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旧都,宫中渐渐有了些好笑的议论,说顾贵妃身后仿佛长了个尾巴。

  这“尾巴”说的正是苏曜。

  按理来说,旧宫这边的宫人纵使规矩松散些,这样胆大的议论也没什么人敢多言。但这回,许是这话太过好笑,不觉间竟渐渐传开了。

  二月初的时候,齐太嫔得了些好茶,来分与顾燕时,顺便和她说了这事。顾燕时听得心情复杂,午睡时又想了起来,又说给苏曜听。

  彼时苏曜正昏昏入睡,听到这话反应了半晌才回过味,嗤地一声笑出来。

  接着他也没睁眼,翻了个身,大喇喇地将她抱住:“尾巴就尾巴吧。”他说。

  “多难听呀。”顾燕时小声,“是不是要管一管?或者……或者你收敛些,在宫人面前别那么……别那么……”她说到一半不知该如何形容,声音变得更低了,“你知道的。”

  他含着笑,脸颊曾在她肩上:“我不,随他们说吧。”

  说着他就不老实地凑得更近了几分,脸埋进她身前的那片柔软里,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

  “……”顾燕时鼓着嘴,鬼使神差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奇怪哦。

  她从未想过要用“身后长了个尾巴”这种话来说他,可宫人们一说,她竟也觉得有些贴切。

  这些日子,他确实像个尾巴。

  而且是那种……脾气很好一直摇来摇去、揉起来毛茸茸的大尾巴。

  待午睡起来,苏曜打着哈欠去屏风后更衣,张庆生笑吟吟地走进来,手里托着一方托盘,朝顾燕时欠了欠身,就直接行去了屏风后。

  什么好东西?怎么鬼鬼祟祟的。

  顾燕时原还想多躺一会儿,见状就爬了起来,好奇地跟过去。

  行至屏风边,她探头一看,苏曜手里正把玩着两枚玉佩,点头道:“玉质不错,给齐母妃送去吧。”

  “我看看。”她边说边伸手,拿过来一瞧玉佩上竟是鸳鸯,不禁一愣。

  鸳鸯乃是象征两情相悦的纹样,太妃太嫔们俱是丧夫之人,不大用这样的东西。

  再仔细看看,她更困惑:“怎么是两只鸯,没有鸳?”

  “你看错了。”苏曜一把将玉佩抽走,笑了笑,交回张庆生手里。

  张庆生将玉佩装进木匣,又道:“林大人回来了。”

  苏曜神情微滞,下意识地打量顾燕时的神色。

  顾燕时隐约知道,林城近来好似为着大正教的事情直接追查到了云南。听闻大正教的老巢就在那里,若不出意外,她的父母也在。

  她神色不禁僵住,心情复杂难言。苏曜不由窒息,上前握住她的手:“燕燕?”

  “我没事。”她抿唇,“你……你去吧。”

  苏曜沉声:“同去?”

  “不了。”她即刻摇头,水眸局促地抬起来,含着满满的不安与逃避,“你去吧,若是……若是有什么坏消息……”

  她顿了顿,手心里沁出了些滑腻的凉汗:“你就……你就瞒着我,我不怪你。”

  “燕燕。”苏曜叹息,伸臂将她紧紧抱住。

  她娇小的身子在他怀里颤了颤,再说出的话好似自言自语,却覆着一层抑制不住的哽咽:“他们便是出了事,我也不会难过的。是他们……是他们先不要我的。”

  话音落处,一声啜泣。她哭得很轻,却像个细小的针尖一样,在他心头一点。他轻轻吸气,不禁将她拢得更紧,俯首吻在她额角上:“若林城抓到了人,我会去问清楚。他们……”他心下喟叹,“也未见得就不在意你。”

  这话安慰得很是无力。在听完兰月那番话后,他与她都清楚,她就是被利用被抛弃的那一个。

  顾燕时听他这样说,心里除却难过更涌起一阵自嘲。

  曾几何时,她为了救爹爹的命,在宫里拼尽力气寻找出路,对他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用。她为了爹爹曾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活着,也曾壮起胆子讨好她。

  如今,却是爹爹不要她了,反倒是他在这样安慰她,成了她现下唯一的依靠。

第87章 商量

  旧宫东边一方小而别致的院落里,恪太嫔已断断续续地叹了半晌的气。

  齐太嫔初时只是听着,后来听得心烦,就拧起眉:“别叹了,听着让人难受。”

  “现在倒知道难受了。”恪太嫔美眸一横,“我说过多少次……我们当谨慎些,先哄着顾氏,日后再寻合适的机会让她开口便是。你倒好,让陛下几句话一诈就什么都招了,还替他去做那样的事。如今我看顾氏也不肯跟我们交心了,把柄又落在了陛下手里,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齐太嫔听完,忍不住也叹气起来。

  她说的这些,已让二人夜不能寐两个多月了。

  她们两个在先帝在位时都不大得宠,深宫寂寥,连夜色都仿佛比外头更冷清。时日长了,她们之间就有了层不能为外人道的关系。

  可这层关系虽让人安慰,却终究凶险。先帝在时她们分外小心,后来好不容易熬走了先帝,齐太嫔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想寻个机会避出宫去,不论新帝让她们在宫外住怎样的地方,都好过宫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所以她铺起了顾燕时这条线,原本想待得时机成熟央她开个口,不料当今圣上不是从何时开始早已察觉端倪。

  白霜山雪崩之后,陛下要她去顾氏面前做戏,以便套兰月的话。她大愿意,他就只说了一句:“那您与恪母妃的事,朕就要与母后聊上一聊了。”

  齐太嫔一下就慌了阵脚,自然任由他摆布。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脸去见顾氏。

  在这段时日里,她们一直安不下心,总觉得这事被皇帝知道了很是恐怖。所以近小半个月,齐太嫔又去与顾氏走动了起来,想探探她的口风,摸一摸皇帝对这事的态度。

  可凭她们怎么探,顾氏总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们一时也辨不清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为着先前兰月的事不愿多理她们了。

  今日上午,齐太嫔也是又一度的无功而返,这才引来了恪太嫔半晌的唉声叹气。

  须臾,齐太嫔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就等着吧。倘若真的难逃一死……”她顿了顿,“能有这一辈子,我也不后悔。”

  恪太嫔怔怔地望向她,薄唇紧紧抿住。

  是啊,她也不后悔。

  她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这一生太短。

  齐太嫔正欲再说话,外面隐约响起脚步身。二人下意识地噤声,很快听到宫女的话音响起:“太嫔,御前的张公公来了。说是……奉陛下旨意,送些东西。”

  话没说完,二人都嚯地站起了身。

  她们素日与皇帝没什么交集,若说送东西,多是逢年过节是按例分下来,鲜少有她们独一份的。

  今日这般,莫不是鸩酒?

  恪太嫔顿时连呼吸都发了虚,齐太嫔抓住她的手,攥了攥,示意她坐回去,自己强定住心神:“快请公公进来。”

  说罢,她便也落了座,二人不约而同地垂眸,淡淡抿茶。张庆生很快就进了屋,满目笑意地欠身:“两位太嫔安。”

  恪太嫔稍稍抬了下眼睛,见他手中托着的是方匣子,而非托盘,略松了三分气。

  张庆生上前,将匣子放到二人之间的榻桌上:“陛下说,前些日子有些事劳齐太嫔帮了忙,这点东西算是谢礼,不成敬意,请太嫔手下。再有一句话,让下奴转告齐太嫔。”

  齐太嫔扫了眼那目下,颔首:“公公请说。”

  张庆生低眼:“陛下说,顾贵妃从前是什么身份,您也知道。他自己行事如此,便也不想多约束旁人。他还着人看了,说庆方宫是个好地方,只是地方小些,也就够两个人住。等回头正经迁都过来,会着户部加以修葺,两位太嫔可以结个伴过去养老。”

  二人哑然,面面相觑。

  张庆生躬身:“太嫔若没有别的吩咐,下奴告退。”

  齐太嫔这才猛地回过神:“公公留步。”

  张庆生驻足,她一句话在喉咙里噎了半晌,才终于说出来:“陛下……当真的?”

  张庆生含笑:“下奴岂敢假传圣旨。哦……还有就是,顾贵妃不是个会胡乱记仇的人,太嫔日后可多去走动,别生分了。”

  “好……”齐太嫔怔怔应话,张庆生复又一揖,就退出去,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发呆。

  “这事……”恪太嫔神情凝滞半晌,渐渐回过劲来,又惊又喜,“我们该如何谢陛下?”

  “这……”齐太嫔被问住了。

  这么大的事,要怎么道谢?况且对方还是九五之尊。

  齐太嫔思索了半晌,只得先说:“我去做两道点心吧……若他不吃,顾贵妃也是喜欢的。”

  恪太嫔一哂:“那我去帮你。”

  .

  宣室殿在林城禀过话后陷入了一片死寂。

  宫人们早在林城入殿前就被摒了出去,殿中只一君一臣。安寂在空荡中被衬托得有位漫长,直至苏曜一把抓起茶盏,狠狠向地上掷去。

  啪地一声,碎瓷迸裂。当中几块滑到林城脚边,林城低头:“陛下息怒。”

  他并不意外苏曜会恼。

  在历经数年的折磨后,眼看解药到了眼前,却又硬生生飞走,任谁都要发火。

  却听苏曜冷笑:“天下岂有这样的父母,他们知不知道燕燕近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城一滞,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臣听闻陛下将贵妃夫人护得很好。”

  苏曜闻言觉得鸡同鸭讲,无奈地啧了啧嘴,摇头:“接着找吧,尽量留活口。燕燕这个人……”

  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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