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贪欢 第74章

作者:荔箫 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古代言情

  他最终慵懒道:“张庆生知道,母妃去问他吧。”

  “他会告诉我吗……”她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林城说他不便说。”

  “你就告诉他,是朕让他说的啊。”他道。

  “好……”她连连点头,站起身,手无意识地攥了攥裙子,就往外去。

  苏曜好笑,斜眼觑着她。

  在她心里,他果然还是个大恶人。

  但不要紧。

  他倚在软枕上,抬眸怔怔地望着幔帐。

  他觉得她很好。

  .

  “文允长公主?!”

  与卧房相隔一方堂屋的小书房里,张庆生听到这个人也是一滞:“太妃怎的突然问这个?”

  “陛下让我来问公公的。”顾燕时尽力平静,“敢问长公主与陛下究竟有什么事?和那方小院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张庆生拧着眉头,笑意复杂,“当年陛下还小,刚到太后膝下,尚未立为太子。太后又沉浸于崇德太子亡故之痛,对他不免属于照料。文允长公主……”他一喟,“长公主的母妃惠妃那时正得圣眷,连带着这个女儿也娇生惯养。”

  “那个时候啊,长公主就爱玩这种小院子。”

  听到了重点之处,顾燕时神情一紧:“然后呢?”

  “陛下无意中,弄坏了她小院子里的一些东西。”张庆生又是一叹,“其实那些东西,尚工局都可再制。可她飞扬跋扈惯了,不依不饶的,硬让宫人按着陛下在她院前跪了大半日。那时候天还冷,陛下小小年纪哪儿受得住,撑不住就昏了过去。”

  顾燕时倒吸冷气。

  她的出身自与宫里的皇子公主不能相较,可跪到昏厥这种事,她却从未尝过。

  张庆生看着她的讶色苦笑了两声,声音不自觉地放低:“这仇陛下记了多年。登基之后就着人去了长公主府上,一把火把长公主宝贝的几套小院都砸了烧了,宫里也就不敢再有这些东西了。所以这回……”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带着几许慨叹:“瞧见陛下给太妃这个,下奴还挺意外的。”

  顾燕时感到一颗心在胸中一撞一撞的。

  她说不出话,只是觉得难过,难过他小小年纪竟要经历这些。

  而且……他怎么能拿这种东西哄她呢!

  他昨天还用很轻快的口吻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嘛”。

  她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的。

  许多儿时的伤痛一辈子都会鲜血淋漓。他怎么能这样自己翻出来,只为了跟旁人道个歉?

  她突然觉得,他那个让她与先帝合葬的“玩笑”也没那么招人恨了。

  苏曜在卧房里闭目养神,闻得门响,侧首看去,便见小母妃回来了。

  转而闻得一声哽咽,他浅怔,定睛,见她原是哭哭啼啼地回来的。

  他滞了滞,眼看着她这样抽噎着一直走到床边、在他身边坐下,不由得紧张:“怎么了?”

  她咬唇:“张公公跟我说了。”

  他哑了一瞬,忽而变得不太确定:“他跟你说什么了?”

  不会也说他跟文允长公主间有什么吧?

  “他说她欺负你……”顾燕时不忍重复,只笼统地说了这样一句,说得声音极轻。

  “……没了?”苏曜探问。

  顾燕时见他问得小心,心里更难受了。

  “你怎么这样……”她的头深深地低下去,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我……”他摸不清她的心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斟酌良久,他想她该是心疼文允长公主的小院子了。

  的确,当时文允长公主哭得几近晕厥,而他因此觉得自己报了儿时的仇,没再为难过她。

  苏曜沉容,并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可看她难过,又怕她因此更讨厌他。

  他轻轻吸气:“你若觉得我做得过分。”

  他顿声,不想这样妥协。

  他违心地道:“可以把这套的图纸给她送去,她自会找工匠再做。”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曜:难得有个对我心软的人,不能再让她更讨厌我了QAQ。

  张庆生:所以您之前作什么呢?

第58章 撞破

  “什么……”顾燕时抽噎着抬眼,懵懵地盯着他。

  苏曜眼帘低垂,不置一言。

  她滞了会儿,蓦然哭得更凶了一阵,双手忙不迭地擦眼泪:“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没说话,只笑了声,在想她方才分明在怪他:“你怎么这样……”

  “明明是长公主过分。”顾燕时啜泣不止,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着,“可你……你怎么能拿这种东西来哄我!你不难受吗……”

  苏曜眼底一颤,视线怔了怔,移到她面上。

  他看着她,好似不敢信她说出的竟是这样的话。又在某一瞬忽而想笑,迟疑了一下便抬起手,将她揽过来。

  顾燕时只顾着难过,又哭得发懵,顾不上反应,就乖乖倚进了他怀里。

  苏曜眼底含笑:“没事啊,那事早就过去了,错的又不是这些物件。”

  顾燕时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眼泪,鬼使神差将他抱住。

  他歪头看看她,一时感觉新奇,未再说话。她犹自啜泣了好半晌,慢慢缓过来些许,便坐直身子,抹了把眼泪,很认真地告诉他:“合葬的事情,我不生你的气了。”

  “母妃说过了。”他笑容不改。

  她秀眉蹙了蹙,低头:“不一样的……”

  先前她所谓的“不生气了”,其实该叫“算了”。

  但现在,她是真的“不生气了”。

  她呢喃说:“我原谅你了。”

  苏曜抿唇,颔了颔首:“多谢母妃。”

  说完,他的拇指从她眼下抚过:“脸都哭花了。”

  她蓦然觉得丢人,双颊一红,忙唤:“兰月。”

  兰月应声而入,她道:“备水来,我洗脸。”

  “诺……”兰月不安地望着她。

  她适才候在外面,听不清屋里说了什么,乍见顾燕时哭成这样,不免心惊。

  于是等顾燕时洗完脸,兰月也没急着退出去,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了侧旁。

  却见顾燕时擦了脸就回到床边落了座,温温柔柔地问苏曜:“你要不要再睡一睡?陈大夫要你多歇息的。”

  “睡不着了。”苏曜摇摇头,衔着笑,“阿狸呢?抱它来玩会儿吧。”

  “它刚才跑出去玩了。”顾燕时鼓一鼓嘴,思索道,“要不……我找本书来,念给你听?”

  “算了。”他也不大感兴趣,身子往下一滑就躺了回去,“还是睡吧。”

  懒洋洋的样子,活像耍赖不肯去学堂的小孩。

  顾燕时莫名想笑,不想多扰他,索性出去找阿狸。

  然而旧宫这样大,她根本不知阿狸这个狡猫找了几窟,自是难以寻到。

  最后还是阿狸自己迈着猫步伸着懒腰回到了灵犀馆,也不必她抱,它就自己跳上了床,十分霸道地往苏曜被子里钻。

  往后安养的日子,虽无聊也惬意。许是因为病中无力,苏曜的脾气变得十分的好,她说什么他都肯听。

  又因他遇刺之事满朝皆知,奏章政务一时都被交给了朝臣们去办,只有些格外紧要的会被呈到他面前。

  他因此多了大把的闲暇,常觉太闲。

  闲得发慌的时候,他会饶有兴味地跟她一起玩那方小院子。顾燕时对这种东西惯是百玩不腻的,却也知他大抵只是陪着她打发时间。

  所以她也并不会玩太久,多是摆弄个一刻就放下了,再找些别的事来干。

  当中也有那么几日他病情反复,发起低烧,变得嗜睡。

  这样的时候他就睡得极沉,睡姿反倒变得不老实,翻来覆去,还蹬被子。

  顾燕时只得守在床边帮他掖被子,后来阿狸跳上了床,他被踩醒,迷迷糊糊地把它抱住,一人一猫在床上睡得横七竖八。

  再后来他又醒了一次,半梦半醒地伸手拉她。她瞪着他想了想,勉为其难地妥协,与他一起睡了一觉。

  待他伤势初愈,已是大半个月后。

  陈宾那日来得及早,为他诊了脉,缓缓点头说已无大碍了。

  顾燕时坐在旁边,心下为他高兴,心里又怔怔地想:他就要回宣室殿去了。

  她还记得太后开口要他留在灵犀馆的那日,她多少有些不愿。可现下他们同吃同住了半个月,他突然要离开,她心下竟有些空。

  这样的空,在她离开洛京皇宫时也有过,只是这次来得更烈。

  这说来好怪,宣室殿与灵犀馆间的距离自远不及洛京与旧都,可她心底的失落却重了不少,好似要失去什么紧要的东西,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待得陈宾告了退,苏曜唤人进来更衣。穿戴妥当,他看向茶榻,见她坐在那里怔神,信步踱过去,手在她眼前一晃。

  顾燕时忙抬头,他含着笑:“近来,辛苦母妃了。”

  “客气什么……”她小声。

  他沉了沉,颔首长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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