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间人
……
苏家的庭院中,赵恒正和苏仁方对坐饮茶。
他一早过来,就是想和苏仁方说一说这几日从凉州附近送到兵部的几份奏疏。这些文书恰好都是先经他的手,再向上呈报。
奏疏中说,吐谷浑境内频现军事调动,不知是否有出兵的打算。
前几日,他已特意将这几份奏疏标注为要务,送往中书省。只是,最后并未得到重视。想来,太子考虑到去岁才有的曾钰徽案,不想再在边关生事。
可是,赵恒还记得年关前后,吐谷浑使臣慕容乌纥入京时难掩嚣张的态度。从那时起,他便留了一个心眼,时刻注意那边的动向,果然听到了调兵的异常。
方才与苏仁方一同商议了一番,皆认为应当提防吐谷浑勾结邻国吐蕃。
吐蕃与中原王朝之间的纷争已长达百年。沈皇后当政之时,曾邀吐蕃使臣入京,有和平共处之意,后来还曾封宗室女为公主,下嫁吐蕃赞普聂木。
当时,聂木亦有求和之意,两方结亲议和,曾维持了长达十几年的和平。
可是,前年,前任赞普聂木病故,下嫁吐蕃的宗室公主也与去岁亡故,吐蕃政权历经更迭,与大魏的翁婿之谊显然已大不如前。
二人商定,由赵恒再写一封奏疏呈上去,请朝廷下令,加紧凉州一代的边防,随时提防吐谷浑与吐蕃两国的异动。
等说完这些事,已是午后。
方才凝重严肃的气氛渐渐消失,苏仁方笑着看向赵恒:“孩子,新婚的第二日,你就一大早往我这里跑,可别教你夫人生气。”
他语气慈祥诙谐,难得带着几分调笑,令一向面无表情的赵恒脸上也闪过一丝羞赧。
在苏仁方这个养父面前,他才偶尔会表现出那么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
“她昨日太累,让她多歇一歇也好。”
说完这句话,他又意识到其中的深意,显得更不自在了。
苏仁方开怀而笑,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精力充沛是好事,但也要记得养精蓄锐。”
赵恒抿了抿唇,努力维持住脸色,这才没有失态。
“昨日,我也看到那位小娘子了。”玩笑过后,苏仁方渐渐恢复和蔼的模样,“的确生得貌美。我毕竟比你多了几十年的阅历,看人兴许不准,不过,也算有些经验。我看,她应当是个心底良善的孩子,也难怪你执意要娶她。”
赵恒低低地“嗯”一声,心道她就是如此,用一张美丽纯洁的面孔欺骗了他。
这时,外面一个家仆捧着卷册进来,道:“殿下,将军,东西送来了。”
赵恒伸手接过,先展开看了一眼,这才交到苏仁方的手里。
这是他前些年从一名吐谷浑人手中收集来的高原地形图,为防损坏,当初便照样描了两份,今日既说到此事,又见将军这里并无这样的地图,便让杨松回去拿了一份过来。
那家仆未离开,继续道:“这是八王妃亲自送来的。奴方才请王妃一道进来,王妃却说不便,让将马车停在府外,在车中等殿下一道回去。可要奴再去请王妃进来?”
赵恒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必了,你去告诉她,我一会儿便回去。”
那家仆快步出去后,苏仁方才笑道:“你也快些去吧,莫让你夫人久等,都亲自来接你了。”
赵恒点头,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今日一早,太极宫就来人免去了问安,我们还未入宫拜见过圣上,她这才不方便进来。”
“知道了。”苏仁方笑着叹气,“她懂分寸,这很好。你去吧,我送送你。”
两人遂一道穿庭而过,往府门的方向行去。
门外的街道上,月芙坐在马车中,自掀着的半边车帘后朝外看,不一会儿,就见到赵恒和苏仁方两个从府中出来。
她连忙从车中下来,却未走近,只在苏仁方含笑的目光看过来时,微微行了个对长辈的礼节。
苏仁方冲她点点头,又与赵恒说了两句话后,便让赵恒过来了。
杨松亦将赵恒的马儿牵来:“殿下可要骑马?”
他站到马车边,看了月芙一眼,才一点头,接过缰绳要上马,却见月芙眼巴巴地望过来。
“殿下?”
他面色冷淡,又将手里的缰绳交回给杨松:“算了,坐车回去。”
月芙顿时笑了,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先上了车。等赵恒也坐上来,马车便徐徐前行。
车厢还算宽敞,赵恒一上来,就自觉地坐到一侧,开始闭目养神,与她隔了半臂的距离,泾渭分明。
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和夜里的热情情势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长安的道路虽然平坦,但每日有无数车马行人走过,时日久了,总会留下凹凸的痕迹,车轮轧过时,带动马车不住颠簸。
月芙小心地看他,借着颠簸悄悄往他那一边挪去,不一会儿,一边的胳膊便与他挨在一起。
赵恒睁开双眼,看着她既小心,又大胆的举动,面无表情地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扶正她的身子:“坐好,别乱动。”
月芙只好坐直身子,眼看他又要闭目,便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问:“昨日还未问过殿下,新婚之日,可觉得高兴?”
赵恒抽回自己的衣袖,语气平淡,仿佛十分敷衍地“嗯”一声。
月芙挪动双膝,又朝他靠近些,轻声道:“殿下,阿芙十分高兴。能嫁给殿下,是阿芙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她慢慢抱住他的胳膊,将脸颊轻轻贴上去,覆在他的耳边轻言细语:“不但是因为殿下能保护阿芙,阿芙也想用下半辈子来报答殿下……”
温热的气息自耳畔拂过,令初尝情欲的年轻身体猛地一震,紧紧绷住。
赵恒被她靠着的胳膊、脖颈、耳畔都开始发热。
在听到她最后那一句话时,他的眼神亮了一下,可不过一瞬间,又恢复成平淡无波的样子。
“殿下不信吗?”月芙又问。
不要紧,未来与他相伴,她会证明自己今日说的话。
不过,最好不要有那样的时刻,让他也陷入先前自己面临过的那样的困境中。
赵恒沉默片刻,大约有些受不了她贴得这么近要将胳膊从她怀里抽走。
月芙立刻又抱得紧了些。
赵恒忍不住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这才见她松手。
他抿着唇,将她抱在怀里,半晌,道:“既然已嫁给我,往后应当可以安心了。别再像先前那样,时时想着诓骗我,将那些心思都收起来,明白吗?”
月芙靠在他怀里,闻言咬了咬唇,乖乖点头:“嗯,明白了。”
赵恒皱眉,低头看她一眼,一时觉得她根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
下一刻,马车又颠了一下,月芙在他的怀里不自觉蹭了一下,一手撑在他的大腿上,挣扎着想换个坐姿。
赵恒觉得痛苦极了。
他按住她乱动的腰,嗓音变得沙哑:“已经不累了吗?”
月芙瞥见他幽深的眼眸,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一瞬,红着脸道:“像是已经好了……”
因旷了整整一年,她昨夜喊了两声疼,到底止住了他后来的兴致,现下身子已适应,自然都好了。
赵恒盯着她的脸颊看了好半晌,低头克制地吻了吻她的耳际,直吻得她半边身子一软,直接缩进他的怀里。
他紧皱着眉,敲了敲车壁,吩咐车夫:“行快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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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夕食
驾车的车夫是月芙带来的家仆, 从未给赵恒赶过车,一听这话,顿时疑心自己办事不力, 惹殿下不满, 连忙卖力地催促马儿前行。
马车摇晃得更厉害了。
赵恒怀里抱着月芙,不禁有点后悔。
偏偏月芙乖乖地靠在他地怀里, 双臂缠着他的脖颈,在晃动之时,柔软的小手一下一下从他的脑后蹭过, 蹭得他脊背阵阵发麻。
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一把拉下她的手,沉声道:“不许乱动。”
月芙无辜地眨眼,一边说着“没有乱动”, 一边“规矩”地改为环住他的腰,靠在他颈边的脑袋却动了动, 趁他不备, 飞快地在他地喉结处吻了一下。
赵恒心里憋着一股气, 只觉自己到这时候才算看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她过去就爱在独处的时候不时试探他的底线。那时, 身份悬殊,不为世间所容,他尚能义正辞严地阻止她。
可是,现在已是夫妻,她的所作所为皆合乎身份情理,他再没法像过去那样严肃地喝止她。
他不禁闭了闭眼,无奈地将她的两只手一并握住, 使她不大能动弹, 又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哑着声无奈道:“这是在外面,忍一忍,可好?”
月芙的脸一下红了。他这话,仿佛在说,是她按捺不住寂寞,还在外面就热情如火,不堪等待。
她没回答,就这么靠在他的胸前,什么也没再做。
待回到府中,也不等他说,她就自觉地从他怀里起来,与他先后下车,一道回院中。
只是,一直等到了屋中,月芙也没再主动靠近他,就连替他除下外面那件衣袍,也不似昨夜那样温柔暧昧,从头至尾都规规矩矩的,解腰带时,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甚至与他刻意隔着小半臂的距离。
赵恒的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不禁低头看着忙忙碌碌的她。
可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似的,将怀里抱着的他的衣袍递给侍女后,微笑着道:“好了,殿下若还有事要忙,便去吧,一会儿,我让人将夕食送去。”
赵恒觉得原本火烫的手心里像被人塞了块寒冰进去,一下子冷了。
他性子倔强,不愿表露自己的心思,咬了咬牙,一脸严肃地点头:“我先去书房。”
月芙果然没有挽留,笑着目送他出屋。
赵恒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已出来了,就不好再回头,只得进书房埋头看一遍公文,再依先去同苏仁方商议的结果,重拟一份奏疏。
待这些都处理完,天色也已暗下来,正是该用夕食的时候。
他点上灯,理了理书案上的卷册笔墨,有些踌躇要不要现在就回屋去。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一道曼妙美丽的身影映在门上:“殿下,该用夕食了。”
是月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