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谁知她竟走过来,有些显怀的肚子也跟着往前。
王妃吃了一惊,忙后退了半步:“你……”
庾清梦身后的嬷嬷们见状,都有些警觉地盯着,同时又很觉稀罕,毕竟庾清梦从不似今日这般明晃晃地挑衅。
王妃也不敢怎样,压着恼火问:“你干什么?”
清梦冷笑道:“我自打进王府,跟娘娘便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也称得上处处忍让了吧。你对我怎样,我尚且不至于恼,你可别把手伸的太长!”
惠王妃双眼睁大,脸上有些发红:“你……说的什么话,我对你怎样了!”
清梦毫不退让地盯着她,缓声道:“别敢做不敢认,让人瞧不起,你我心知肚明罢了,你要对付我,那就冲着我来,你要再敢伤及我身边的人半分,就别怪我对娘娘不客气了!”
说完之后,清梦冷笑了声,也不后退,直接转过身。
惠王妃反而怕碰到她,身不由己急急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有了空闲时间,庾清梦总算能够把李绝先前见了星河之后的种种,都跟星河说了。
“他有些怪,跟先前不太一样了,总感觉冷冷淡淡的,”清梦不得不提醒星河:“兴许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小心些。”
星河听后,想了半晌:“我知道,冷冷淡淡的,才是应该,毕竟我现在已经嫁了人了。”
李绝既然回来了,早就知道她已经成亲,总不能还似先前一样相处。
何况清梦也说的对,兴许他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事。
星河本是想在王府里多陪清梦两天,可李绝突然出现在王府,这就有些不妥了。
虽然她也愿意见见李绝,说些分别之后的话,不提旧情,而只是询问他两年到底怎么过的。
但别人可能不知道他们两人以前的事,可庾约心里却清楚的很。
瓜田李下,她不能再在王府多留。
于是下午,星河便跟清梦辞别。又叮嘱她好好地养胎,不必操心多想之类。
星河握着佑儿的手出了二门,正往外走,却见前方门外,正也有两人走来。
其中一个看到她,便慢慢地站住了脚。
两个人各自在东西游廊里,中间隔着不大的一个院子,目光相对,真真的恍若隔世。
佑儿道:“又是那个舅舅!”
星河也顾不上他说什么,而有些忙乱地收回目光,拉着佑儿从北边的廊下走过。
李绝本来可以从南边过去,两不相碰,但他偏偏没有挪步,而只是站在她必经的院门口。
他旁边的那人见状,只好往后退了一步。
星河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很沉,很重,声音大的叫人发疯。
尽量地低着头,只顾望着佑儿,却恨不得脚下更慢一些,别靠近他。
可到底免不了。
星河的步子已经慢的跟停了似的了,佑儿却没发现异样,只是望着李绝:“你先前救了娘亲,多谢你啦。”
李绝瞥了眼小孩子,重又看向星河:“恭喜啊。”
星河半垂着头,眼睛却睁大了几分。
只听李绝缓缓地说道:“经年不见,又有如意郎君,又喜得麟儿,真是羡煞旁人啊,庾二夫人。”
第124章 .二更君湿竹暗浮烟
一声“庾二夫人”,像是刀刃拖在金石上,发出不堪忍受的刺耳响动。
其实先前在清梦跟星河说起李绝的改变之后,星河心里已经做了准备。
别说是李绝,连她现在也跟之前不一样了,身为人妻,又能如何。
他是该冷淡些,这样反而好,如果他还是跟先前一样热切不顾的扑上来,缠着她,那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好了。
所以大家彼此冷冷淡淡的,至少以礼相待,方能相安无事。
毕竟能看见李绝活着回来,她也是别无所求了。
可是在惊鸿一见他的脸,尤其是在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说着冰冷入骨的“庾二夫人”,不知为什么,泪便自发地背叛了她的决心。
星河抿着唇强忍着,她飞快地抬眸看向李绝,那些泪便在瞬间摇曳坠落。
天地可鉴,她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的。
有什么可哭的。
时过境迁,事过情迁,为什么要哭,尤其是让他看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就是说不出的感觉,庾清梦说的对,他是跟之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李绝,不会用这种口吻对她说话,不会用这种冰冷的态度……
星河没有出声,而只是把脸转了过去。
李绝在说了那句话后,不知为何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着星河,也看见那无声坠落的透明泪滴,以及她竭力克制却微微发抖的肩头。
那依旧丰润的菱角唇动了动,袍摆底下脚步挪移,仿佛要过去,也仿佛要开口,可却都没有。
李绝只是愤愤地瞪着她,眼神比他的话更要凌厉许多,就仿佛要用自己的眼神把她弄伤了一样。
但看着星河如同断了的蝶翼一样瑟瑟抖动的薄纱衣角,李绝的喉头动了动,竟悄然地将目光移开。
却在这时候,佑儿看出了异常。
小孩子心智未开,并不是很懂大人的事,甚至连对人的称呼都分不清,比如青叶观里看见李绝,见是个跟容霄差不多年岁的,就也叫为舅舅。
但对于星河的喜忧,佑儿却敏锐异常。
他本来觉着这个“舅舅”是个好的,但是现在看着星河因为李绝一句话掉了泪,佑儿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个坏人。
佑儿的小手还给星河牵着,但此刻他左顾右盼看出了情形,顿时便把手挣出来。
三两步跑到李绝身旁,佑儿抱住李绝的腿,像是只小豹子般,张口向着他的腿上咬过去!
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想到。
隔着一层袍子跟中裤,李绝只觉着像是给人用手掐了一把似的微微地疼。
不过小孩儿那新长的牙齿却也不容小觑,加上发了狠,便让他轻轻地“嘶”了声。
看着跟个小狗崽子一样挂在自己腿上的孩子,李绝简直匪夷所思。
抬手抓住佑儿的后颈,要将他拽开,佑儿却狠狠地啃着他的腿不动,大有一种要把他咬死的势头。
李绝皱眉,手上用了两分力道,这才把他提了起来。
眯起眼睛,他盯着面前的小孩儿,对上那双正满带怒气瞪着自己的眼睛,本来要骂的话不知怎么出口,竟无语了。
好啊,庾约的崽子,竟然从小儿便这样凶狠。
可见庾凤臣绝不像是表面装出来的彬彬儒雅,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从来就不是个善茬!
星河起初不知佑儿怎么竟挣开了,等发现不对,那孩子已经咬上了李绝的腿。
她只来得及叫了声,李绝便揪着佑儿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把他提了起来。
眼见佑儿给轻易地悬在他掌心,星河骇然惊呼:“小绝!”
李绝一震。
当这一声呼唤传入耳中的时候,他的手竟也莫名地跟着一软,几乎连这个小崽子都提不住了。
幸而在这时侯星河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佑儿。
李绝顺势松了手。
星河惊慌失措地,看看佑儿,又看看李绝,最终斥责小孩儿:“你、你干什么咬人?”
佑儿回头瞪了眼李绝,又担忧地看着星河:“他是坏人,惹娘亲哭……”
星河心里一紧:“胡说,不是……是刚才风迷了眼。”
李绝瞥着她,心里在想的,是刚才那一声“小绝”。
这会儿身后的翠菊等还跟着呢,星河深呼吸,不敢再把佑儿放下,只垂眸向着李绝微微倾身道:“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三殿下。请您见谅。”
李绝听见那声“三殿下”,才刚缓了些的脸色突然又变了。
他望着星河,向着她走近了一步。
星河的眼中瞬间闪出的是一抹惊惧,她想后退,又只是抱紧了佑儿。
她不知道李绝会做什么,而在先前,他是个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
廊下的气氛,紧张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跟在星河身后的,除了翠菊同另一个丫鬟,还有四个嬷嬷,之前因为知道李绝的身份,所以不敢贸然相扰。
只是垂着头在后面等待。
可是佑儿咬了李绝,又说那些话,这些人自然都听见了。暗自心惊。
翠菊是星河自侯府带来的,看李绝靠近,她本来想上前阻止。
可对方是信王府的三王子,这又是在惠王府里,应该不至于会怎样,而且也轮不到她一个小丫头插嘴出头。
就在这时候,墙外却有沙沙的脚步声靠近,有人道:“怪道京内都说庾军司甚是宠爱夫人,如今竟还亲自来接……实在是羡煞他人……”
庾约的声音仍是温和淡淡地,不否认,也不解释:“让詹士见笑了。”
那人忙道:“哪里哪里,羡慕还来不及呢!”
星河跟李绝都听见了。
而佑儿自然也听到了:“父亲!”他立刻惊喜地大叫了声。
李绝觉着,自己的耳朵都要给这声“父亲”震聋了。
在关外打过那么多仗,听过那么多的鼓角之声,每次短兵相接,血肉横飞,嘶吼惨呼,却没有这一声会叫他觉着透心凉。
他定在原地,简直不能动。
星河抱着佑儿,来不及想,也来不及说,只很快从李绝身旁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