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知北
不过他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明泓在不远处招呼他们进屋喝茶歇息。
姜莺还以为表哥是因为没能骑马不高兴,便安慰说:“歇息一会再来,等会我也还要骑。”
众人先后进屋,姚景谦和王舒珩在最后,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又装作无事发生地移开。屋内已经摆好茶点,众人落座歇息一会,明泓便问:“明澈,你方才进树林做什么?我都瞧见了。”
闻言姜莺后背紧绷,生怕这人瞧出什么来。青天白日做这种事,若被人瞧见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倒是王舒珩不着痕迹在桌下捉住她的手,笑说:“没什么,姜莺看见一只兔子跑进密林,非缠着要我去追。”
“哦,那可追到了?”
王舒珩品一口茶,无奈道:“捉到了,又跑了。小东西是个害羞的,怕见人。”
在场的人只有明泓粗枝大叶,但明萱和姚景谦都敏锐的察觉道,王舒珩话里有话,总之他两进密林就不是捉兔子,至于做什么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姚景谦道:“林中有兔子?莺莺喜欢兔子,待会我去捉一只回来。”
王舒珩却道:“那兔子被本王吓到,应该不敢再出门闲逛,姚公子只怕要败兴而归了。”
两人暗中较劲,姜莺听的云里雾里,但也不想再继续兔子的话题了。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夫君看上去一本正经,说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
她有点生气,把袖子底下被王舒珩握住的手抽走,等了一会又被王舒珩再次捉住。
席间三个男子都在朝中当差,也不知是谁带头说起朝中之事这段才作罢。姜莺知道自己听不懂,她不掺和乖乖坐在一旁吃东西,明萱几次打量她姜莺也没有畏惧,回以同样的目光。
这时一阵清风乍起,明萱的帕子掉了她低头去捡,弯腰无意中瞧见王舒珩和姜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
两人的袖子宽大,表面看只是坐的近了些袖子堆叠在一起,细看才能知道这两人竟不要脸的当众拉手。
明萱胸中郁结一口气,起身时喝了口茶,说:“屋里太热,我出去走走。”
按照计划,今日众人要用过晚膳才回。姜莺听三个男人谈朝堂之事实在无聊,便起身说:“我也要出去走走。”
今日出门因为有王舒珩跟着,姜莺身边谁也没带。她出去后没多久,姚景谦便跟了上来。
“表妹!”
姜莺回头报以粲然一笑,姚景谦温和有礼,待她又好,姜莺打心眼里愿意同他相处。“表哥要不要骑马?好不容易来一次不骑马可惜了。”
此时落日余晖洒下,姜莺眼睫隐隐闪动着光。姚景谦摇摇头,想到以前的事说:“我记得小时候莺莺就很黏我,每次见面都舍不得我走。”
姜莺静静听着,姚景谦又道:“小时候人人都说我们般配,祖母也这么认为。她第一次见你就喜欢的不得了,还送过你一只手镯,当时大家都开玩笑说莺莺是我定下的小媳妇。”
他神色认真,又带着几分落寞。姜莺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嗡嗡说:“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我知道。”姚景谦没有为难。
正因为知道姜家遭难,知道姜莺生病,以前的事姚景谦都可以不计较。他掩了郁色,想起姜莺及笄议亲那年。当时姚家有上临安说亲的意思,是姚景谦自己不愿意。
姜家虽是商贾,但腰缠万贯富贵程度绝非姚家能比。姜莺被姜怀远宠成眼珠子似的,这样的好女子他自当风风光光来娶,而不是一无所有的时候。
临安女子议亲都晚,尤其富贵人家更是不着急。谁知道也就姚景谦科举那一年的功夫,姜莺就订亲了。
其中缘由姚家也不知,只听说姜莺喜欢,程意又愿意上门做婿。阴差阳错,姚景谦郁郁一段时间后便劝自己放下了。
可是姜莺退婚,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此次来临安,姚景谦自认为能让姜莺心甘情愿跟他走。他本以为只要说明真相便可,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行。
姜莺可以是假的沅阳王妃,但呆在沅阳王身边的那种喜悦可不是假的。他有眼睛,自认为不会看错。
想到这些,姚景谦有点不甘,他笑了下,说:“莺莺,我好像每次都比别人晚一些。”
这番话,姜莺自然听不懂,但她能感受到表哥的难过,下意识想说点什么:“表哥,我”
“没什么。”姚景谦忽然一笑,说:“我去骑一圈马,表哥的马术比不上沅阳王,但自小也不差,”
他挑选了一匹黑马,骑上飞速而去,留姜莺一人站在原地。
不知为何姜莺心里也堵的慌,她想到处走走,忽然凑上来一个马场的小厮,说:“姑娘要不要骑马?我给您牵着。”
姜莺想到方才骑马的畅快感,再加上马就是方才她和夫君同骑的那匹,性子温和没什么可怕的。姜莺便小心翼翼上马,缰绳递给小厮,说:“你牵着马走两圈,慢一些。”
“得嘞。”
王舒珩在屋中与明泓议事,两人许久未见,说起来朝中事有说不完的话。当明泓说起圣上处置杨吟贵妃,又连续夺了杨家几人朝中官职时,王舒珩并没有多意外。
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少时隐忍但颇有才干,当年先帝在世的最后两年,三子夺位何其凶险,现在看来他的眼光自然没错。
明泓此番还透漏一件事,北地幽州近来不太平,圣上有意派人前往幽州敲打幽王。大梁边境要塞一共三处,北疆,南境和幽州。幽王梁朝安乃当今圣上叔叔,以幽州为封,手握兵权骁勇善战,守护幽州边境已有十五年。
王舒珩对于这位幽州之主并不了解,也无意打听。不过听闻早年幽王原本也是汴京一代才子,容貌昳丽与先帝感情极好。不过有一次酒后失德,被先帝赐封地幽州,从那里以后便没有人在汴京见过他。
他笑了下,“幽州苦寒,许是幽王与皇家小打小闹罢了。”
因为方才谈论朝政太过专注,王舒珩这才反应过来姜莺已经出去好久了。他起身去寻,方至门口便被一个小厮撞上。
明泓呵斥:“眼瞎吗?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厮确实慌张,一见沅阳王和明泓,喊道:“不好了,沅阳王妃方才骑了一匹烈马,没人拦得住这会已经冲进林子了,那”
一听姜莺出事,王舒珩推开人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人声喧嚣,不断有驯马师赶来朝着林中跑去。只听林中想起马匹的嘶吼和女子的尖叫,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姜莺。
王舒珩随手抢过一匹马,长鞭挥舞立刻朝林中奔去。
这时候林中光线极暗,耳畔风声潇潇树枝不时扫过面颊。王舒珩听声寻人,整个林子都回荡着姜莺的哭声,好一会才辨清姜莺的方位。
他策马奔去,忽然间只听“扑通”一阵水声,紧接着林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王舒珩奔到一条河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河中一人浮浮沉沉。
“姜莺——”
他一跃而下,脱下鞋履跳进池塘。
没多久,一群人点着火把找了过来。姚景谦跑在最前头,方才他骑马骑远了些,才回来便听说姜莺出事了。
众人寻至河边,只见一匹马和两只男子的鞋。河面平静无波,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姚景谦心一点点沉下,他知道,自己这回又晚了。
第43章 生病
姜莺不会凫水, 当年她落水后姜怀远本有意找人教她,无奈姜莺害怕,一下水就跟木头似的, 手脚僵硬毫无章法。
此时她被烈马甩入河中灌入好几口水,本能地挣扎, 但越挣扎下坠得越厉害,没一会就呼吸不顺说不出话来。意识混沌的时候, 姜莺脑海中浮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男女皆有,装扮华贵慈眉善目,抚着她的脑袋喊二姑娘。
她似乎认识他们, 一个个名字呼之欲出, 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是无法开口。他们是谁, 为什么叫她二姑娘?
那股熟悉的头痛袭来, 冰凉的感觉包裹着她。水不断从鼻腔喉咙钻入, 身体越来越沉,绝望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人托出水面, 终于尝到久违的空气。
转眼画面变换, 一张张面孔消失,有人不住地叫她:姜莺。
这回她认出来了,是夫君。
王舒珩抱住人往岸边游, 担心泄了力气不敢说太多话,他闷声拖着她前进, 一上岸把姜莺放在草堆上不敢松懈,拍着她的脸:“姜莺!”
其实王舒珩赶来的还算及时,方才被他托住游了一会姜莺就渐渐恢复意识,模糊中姜莺知道救自己的人是夫君, 她满心委屈奄奄一息,两只胳膊却死死搂住对方不愿放开。
王舒珩扒开她的手将人放平,重重在姜莺胸口按压几下,直到她吐出几口水呼吸平稳才停下。这时候姜莺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倒在他的怀中。
两人身上全湿狼狈不堪,姜莺沉沉晕倒后王舒珩又伸手探了探鼻息,确定她没事终于放下心来。不多时岸边亮起火把,是马场的人寻过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把马场的人吓得不清,生怕沅阳王发怒大气不敢喘一下。明泓也自责的很,不断催促小厮帮忙。
但这些王舒珩都没心思管,他把人护在怀中,忽觉头顶有人递过来一件外衫。来不及多想,他接过把姜莺盖的严严实实,抱着少女起身,才发现外衫是姚景谦的。
两人对视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王舒珩抱起姜莺快速回屋。姜莺落水今夜他们暂住在马场的一处屋舍,王舒珩沐浴完回屋时,姜莺已经被侍女换好干净衣裳,这会躺在锦被中呼吸绵长。
王舒珩在床边坐了一会,他抚摸姜莺的眉眼,嘴唇,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她。方才救人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看,此时一回想脑海里都是姜莺浑身湿淋淋,衣物紧紧贴在身上的样子。
他喉结微动,没一会笑出声来。都什么时候了,他在想什么!
不过他本来就对姜莺有想法,关注这些也正常。尤其是今日姜莺一身正红骑服,更让王舒珩意识到她是个女人这个事实。
为了防止自己再胡思乱想,王舒珩起身出了屋子。好巧不巧,屋外站着姚景谦。
看清来人,王舒珩取来那件外衫递给他,说:“你没走?”
明氏兄妹已经先回临安,王舒珩以为姚景谦也会先行,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他。
实际上姚景谦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他接过外衫,淡淡道:“这便要回客栈了,妹妹一个人我不放心。殿下对姜莺是认真的?”
不怪姚景谦这么想,沅阳王府和姜府的恩怨,不是一两日就能化解的。更何况他早听闻沅阳王的狠辣手段,年少挂帅,杀伐决断,令北疆十几个部落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会轻易拜倒在女子裙下?虽然姜莺确实有让男人拜倒的本事,但隔着姜芷,这事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王舒珩懒得同他多说,他这人心高气傲,姚景谦又不是姜怀远,他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反问:“本王是不是认真的,你看不出来?”
姚景谦沉默了会,说:“某只希望殿下能清楚一件事,姜芷是姜芷,姜莺是姜莺,莫要把别人的过错报复在无辜的人身上。”
“不劳你挂心。”
这两人天生不对付,话说不到三句就能掉头走人。姚景谦盯着窗子又望了一会才离去,他走后,王舒珩吩咐马场主人:“今日怂恿姜莺骑马的人是谁,带他来见本王。”
*
姜莺醒来已是第二日,两人在回王府的路上,山道寂静,碾过马车辚辚之声。随着摇摇晃晃的车身,姜莺怔了好一会才坐起来。
她身侧坐着闭目养神的王舒珩,感受到衣物摩擦的声音,王舒珩睁眼靠近些,“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莺怔怔望着他好一会才摇头,二人一时无言,她靠到王舒珩怀中,胳膊环上精瘦的腰,“夫君,我好害怕。”许是身体的记忆,姜莺想起落水那种绝望感还觉得后怕,“夫君又救了我一次,我该如何报答才好?”
“又?”王舒珩眉头微蹙,“为何说又?你想起什么了?”
姜莺抬头,说:“夫君忘记了?昨晚在河边看烟花我被人欺负,是夫君出手帮忙。”
她这么一说王舒珩才反应过来,姜莺指的并非是她在千台庙摔倒受伤那次,是他惊弓之鸟误以为姜莺想起什么。想到这个他笑起来,说:“都以身相许了,还能怎么报答。”
“也对,夫君是我的夫君,救我本就是应该的。”经此一番,姜莺更黏人了,整个人几乎窝进王舒珩怀中,“那匹马好奇怪,明明我们两骑时还好好的,我自己骑它忽然脾气就不好了。”
王舒珩眸光渐暗,轻哂道:“无妨,以后我给你找匹性子乖顺的,保证不伤人。”
哪知姜莺摇头,极其认证道:“以后都不骑马了,除非夫君和我一起。”
“黏人!”王舒珩轻点她的额头。
姜莺被说也不在意,反而又抱紧了些,笑嘻嘻地:“我就喜欢粘着夫君,夫君喜欢被我粘着吗?”
这种直白的话,即便王舒珩知晓姜莺的性子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少女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幽香阵阵勾人于无形,王舒珩耳尖微微一热把人推开些。
姜莺不依,步步紧逼:“夫君喜不喜欢被我粘着?”
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好像今日不给一个肯定的答案绝不罢休,王舒珩失笑,捏捏姜莺腮帮子上的软肉,凑近说:“喜欢,只要莺莺不嫌腻就成。”
两人一路腻腻歪歪回到王府,王舒珩把徐太医召来给姜莺又瞧了一遍,直到徐太医再三保证姜莺只是有些受惊,身体并无大碍才放姜莺回卧房歇息。
此时天渐渐黑下,王府掌灯后一片明亮。两天一晚的外出让姜莺尤其疲惫,由小鸠伺候着梳洗完就上床睡了。王舒珩望着床上小小的影子,忽然生出一股不安。
不多时,他把徐太医叫至书房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