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知北
二人面面相觑,只听姜怀远一板一眼道:“莺莺你一个姑娘,这段时间已经够麻烦沅阳王殿下了。既然找到了爹爹,岂能继续留在豫园?过来,跟爹爹走。”
当然,姜怀远此举还有一个考虑。女儿与贤弟关系如此不好,可想而知姜莺在王府的那些日子,两人关系肯定水深火热。
“莺莺?”姜怀远声音又拔高几分,“过来跟爹爹走。”
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姜莺正要往前,王舒珩淡淡道:“她在这里也不算麻烦。”
“怎么不麻烦,莺莺的脾气我最清楚。再说她还是姑娘,一直麻烦贤弟不好。”
两人皆被姜怀远堵的说不出话来,如此,王舒珩只得退步,“姜莺的东西还在后院,去收拾一下。”
“嗯,爹爹等我。”
姜怀远点头,姜莺就跑了。他立在门下,越看王舒珩那张俊脸越觉得顺眼。沅阳王五官深邃,面容俊朗,此等天人之姿,世上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与他相配?
因为答应过要帮他找个王妃,姜怀远也是苦恼。
他醉意熏然的脑子被冷风一吹清醒三分,想到这样惊艳绝绝的人没成自己的女婿不禁有点失落,转而又想到那杯结拜酒又释然了。
面对姜怀远的打量,王舒珩自是不避不让。他目光不着痕迹地望向后院,扶额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说:“今日喝的有些多,本王先回房休息,不送姜老爷了。”
姜怀远忙摆手:“快去快去,不用管我,等莺莺出来我就走了。”
卧房中暖色生香,姜莺从木柜中取出衣物一件件叠好。这一趟跟随爹爹去幽王府,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不会再踏进豫园了。在王舒珩身边呆那么久,突然的离别让她生出些许不适,怔怔望着两人的床榻愁绪万千。
窗外雪声簌簌,屋内烛火灼灼。
她想的出神,完全没注意房门何时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王舒珩倚在床前瞧她,扑哧笑出声来,“怎么,这时候知道舍不得了?”
姜莺回神,看清来人不禁脸庞一热。她垂头收拾衣物,抿唇自个生闷气。“有什么舍不得的,幽王府不远,又不是没法见面,你明日不是就要到幽王府吗?再说了,幽王府床榻肯定又大又软,我一个人睡不知道多”
话没说完,王舒珩一把掐住了她的腰,男人呼吸贴在她的耳畔,沉声道:“姜莺,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好,才这么舍得丢下我?”
姜莺被他逼的脸红耳热,声音也软下来,“没有。”
“真没有?”
这时候她就知道示弱了,转身轻轻攀住男人的腰侧,“殿下对我好,我知道。我去幽王府的这段时间,会想念殿下的。”
王舒珩偏偏就吃她这套,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怎么瞧怎么顺眼。他心头一动,吻了一下她的眼。
他顺势抬起姜莺下巴,端着笑:“信不信没有本王,你今夜肯定睡不好。”
姜莺偏头,应该会吧。
作为姜莺贴身侍奉的丫鬟,小鸠肯定也要跟去幽王府。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卧房前等了又等,还是不见二姑娘出来。
怕姜老爷等的心急,小鸠只得去催。她方进门,就看到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只见沅阳王和二姑娘依偎在床前,依依不舍的模样好像一对强行被分开的夫妻。郎情妾意,谁看了不说一句般配。
小鸠惊慌地退至门外,低声喊:“二姑娘,姜老爷还在门口等着呢。”
听闻这声,姜莺才从王舒珩怀中出来,拎起她的小包裹飞快在对方脸上亲一下,“殿下,我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人走了房间也空了。王舒珩的东西本就少,偌大房间大部分被姜莺衣物,首饰等占据,他的心也如这房间一样,空空如也。
幽王府并没有多么华贵,与临安姜府,王府比起来甚至可以用朴实无华来形容。一路上姜莺听姜怀远说幽王的事,知道他与先帝不睦才被派到幽州,因此见到略显冷清的王府也并不稀奇。
府邸并不奢华,但府中人手俱是勤快,姜莺一到门口就有侍女接过她的行李。姜怀远带她去见幽王,对方是个英朗的中年男子。
幽王对姜怀远的女儿自然客气,寒暄几句姜莺便回房了,因为她看得出幽王与爹爹有事商议,估计又是商会的事。
她和小鸠被侍女引着去往卧房,穿过抄手游廊,浓墨夜色中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朝这边走来。
身形挺拔,看得出是个男子。前头小厮提着灯笼,不疾不缓转眼就到达她们跟前。
姜莺低着头,听见王府侍女说了声:“世子金安。”
听闻这声世子金安,姜莺才记起方才来的路上,爹爹确实说过王府有位世子,名唤梁殊年方十七,生的芝兰玉树可惜身子不大好。
果不其然,人才走近姜莺就闻到一阵药香。借着朦胧灯火,只见一双缎面黑靴立在跟前,“这位妹妹是”
“回世子,是姜老爷女儿,从临安来的姜二姑娘。”
姜莺欠身福了福,“见过世子。”
“姜妹妹可否抬起头来?”他这人自来熟,虽病弱却不沉闷,偶尔还能说几句玩笑逗人开心。
按理说,初次见面称呼姜妹妹并不合礼数,但梁殊是世子,作为幽王府唯一的孩子,他做什么说什么即便错了也没人敢提醒。
姜莺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
梁殊一身蓝衣,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端端站立满身月朗风清。天寒,他握着一只手炉,道:“书中古人说临安人杰地灵,今日见了姜妹妹,才知古人诚不欺我。”
江南米水养出来的姑娘粉面红唇,灵气十足,自是当得起梁殊这句夸赞。不过姜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前这陌生的男子是在夸她。
她有些无措,低下头道:“多谢世子夸赞。”
“刚到王府肯定累坏了,回去歇着吧。”撂下这句话,梁殊带着小厮离去。
人走远了,侍女才继续带她们往前走。姜莺疑惑,这位世子对谁都这样吗?初次见面就夸人漂亮还以妹妹相称,明明他们不熟的。
前头带路的侍女笑道:“姜二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世子天生就这样。府里来的女子,他一向以姐姐妹妹称呼,虽唐突了些,但并没有恶意,还望姜二姑娘不要介怀。”
姜莺赶忙说不会,如今她和爹爹住在幽王府,还需事事小心,给人家惹麻烦就不好了。
她住的是一座小院,卧房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温馨,一番收拾小鸠宿在外间,熄灯后不久姜莺也睡了。只是这一觉并不踏实,夜里好几次醒来姜莺都下意识地去摸床榻外侧。
才分开的第一夜,她就想夫君了
翌日一早,姜莺梳洗完毕和小鸠一同出小院。她知道昨日王舒珩与爹爹约定好,今日必会来幽王府,姜莺这才决定来一次“偶遇”。
听王府侍女说,幽王一般邀请客人在翠竹居议事。那样严肃的地方姜莺当然不敢进去,她早早在去翠竹居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屋外寒冷,没等一会鼻尖就冻红了。
左等又等,还是不见人来,倒是撞上了从外头回府的梁殊。
梁殊见她,热情地唤了声:“姜妹妹。”他脸色有几分苍白,似是怕冷穿的比姜莺还厚,梁殊手里拎着一包糖炒栗子走近,“初来王府,姜妹妹昨晚睡的可好?”
“很好,多谢世子关心。”姜莺应过,又眼巴巴望向门口的方向。
原以为打过招呼梁殊就该走了,谁知他似乎闲的无聊,竟停下与姜莺说笑。“姜妹妹在等什么人?”
被看穿心思的姜莺否认,“没有,我嫌屋里闷,出来随便走走。”
“哦——”梁殊长长一声,不慌不忙与她聊起临安的事,“早年父亲的副将告诉我,临安土地富饶货品众多,其中以织锦布匹最为出色,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别的姜莺可能不知道,但说起做衣裳的料子,她还是很清楚的,便回道:“那是自然,临安有数不清的布庄,其中以江宁织布局最为出名。织出的素纱薄如蝉翼,轻若丝烟,听说就连宫里每年都要采买许多呢。”
梁殊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那真是太巧了,我正欲从临安购买一批素纱,近日送来的样品五花八门不知真假,还都说出自江宁织布局,姜妹妹既精通此道,可否帮忙挑选一二?”末了还补充说:“不远,就在前院。”
这没头没脑的请求,让姜莺愣了一下。以前在家中,她有不少夏衣料子来自江宁织布局,辨认素纱于她而言确实是小事一桩,但不知为何,姜莺就是觉得奇怪。
太奇怪了,她与这位王府世子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对方就以妹妹相称,今日又让她帮忙挑选料子,谁知道背后安的什么心思。
姜莺不愿意,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多谢世子对我的信任,只是不巧,江宁织布局的素纱我也只闻其名,不曾亲眼见过,一知半解不敢冒然帮忙,若坏了世子大事就不好了。”
谁知梁殊并不放弃,接着道:“无妨,料子真假难辨我再想办法就是。不过那些料子放着也是放着,不若姜妹妹随我去瞧瞧,若有看中的还能用来做件衣裳。”
姜莺依旧摇头,笑意勉强:“世子,我并不缺衣裳。”
才来幽州王舒珩就带她出去采购,衣裳首饰姜莺应有尽有。更何况,她总觉得这位世子不安好心。
见她如此坚持,梁殊心头染上一抹失望,这样俏的小娘子,怎么就请不动呢?
二人对峙,姜莺已经拒绝的这么明显还是不见梁殊离开。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幽长青石板小道上,几人结伴而来。
最前头的是幽王,姜怀远和王舒珩紧随其后。那群人才绕过翠竹,远远的姜莺就望见了他。
趁人还在远处,姜莺悄悄整理裙裾,又正了正发上珠钗。她退至道旁,低头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来。
梁殊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没说什么也跟着退至一边。没一会,一行人就晃到他们跟前。
“莺莺,你在这里做甚?不是与你说过吗,好好呆在屋里不要乱跑。”姜怀远望见姜莺和王府世子在一块不大高兴。
姜莺抬头,视线恰好与王舒珩对上。她嘴角微翘,目光柔情似水地望了心上人一眼,才回道:“屋子里闷,我出来随便走走。”
幽王见梁殊与姜二姑娘在一起也是惊奇,往常家里来女客他总避的远远的,不禁笑道:“来者是客,姜老爷不必介怀。姜二姑娘随便逛,若缺什么只管吩咐。王府景致这些年一直疏于打理,若太闷本王就派人带二姑娘去幽州城逛逛。”
话音刚落,梁殊就接下这个活:“父亲,我近来无事。既然姜老爷与姜妹妹是王府贵客,不若由我带姜妹妹出门解解闷以尽地主之谊。”
幽王自然没什么意见,但姜怀远和王舒珩双双脸色都不大妙。
自姜莺小时候开始,姜怀远对接近他的男子格外敏感,他总觉得那些寻找理由接近姜莺的男子不安好心。
而王舒珩更是。早在一见姜莺与陌生男子站在一块时,他心情就不太美好。更别提这个梁殊称姜莺为姜妹妹,还说要带姜莺出门?
这个梁殊是有多缺妹妹,姜莺昨日才到王府今儿就成他妹妹了?王舒珩面色淡淡,内心却犹如打翻一坛陈年老醋,酸得牙疼。
感受到王舒珩的幽幽目光,姜莺赶紧拒绝:“不用麻烦了,幽州天冷我性子又懒,大多时候还是呆在屋里就好,跑出去病了还给王府添麻烦。”
她三言两语拒绝的干脆,幽王也不好说什么。又关切问了两句梁殊的身子,催他回屋温习功课,梁殊走的不情不愿。
临走前,忽然将手里那包糖炒栗子塞给姜莺,“这个给姜妹妹吃吧。”
众人一愣,等姜莺反应过来时梁殊已经走远了。幽王笑道:“小儿一点心意,姜二姑娘就收下吧。”
说罢引着众人进翠竹居,王舒珩从姜莺身侧走过时短暂地停顿一下。他目光悠悠望着那包糖炒栗子,又望望姜莺,好像审问犯人一般。
眼瞧着姜怀远和幽王先进翠竹居,王舒珩小声问:“姜妹妹,昨晚睡的可好?”
他学着梁殊阴阳怪气地唤她姜妹妹的样子实在好笑,姜莺忍俊不禁,讨好道:“没有您,怎么能睡好呢?”
王舒珩揉揉姜莺头发,没收她手里那包糖炒栗子这才进了翠竹居。
翠竹居内幽王已着人备好茶点,见王舒珩手拿一包眼熟的糖炒栗子,幽王不禁奇怪:“这”
王舒珩说起谎脸不红心不跳,“姜莺硬塞给本王的,推拒不掉。”
幽王长长哦了一声,似乎对他们的关系很是好奇。姜怀远倒是高兴,他本就不喜欢梁殊那孩子看姜莺的眼神,姜莺借花献佛正合他意。
他不禁替王舒珩解围道:“莺莺这孩子孝顺,知道孝顺长辈。”
不可察觉的,王舒珩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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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相聚翠竹居,为的是商议商会一事。在来幽州之前,因为圣上的消息,王舒珩先入为主的认为,幽州商会,养私兵皆是幽王所为,只是现在看来不尽然。
至少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幽王与杨徽势同水火,根本无勾结的嫌疑。更何况此番来幽州,更是见幽王处处体恤民生,安分守己不像有异心的样子。
王舒珩观察幽王的时候,幽王也在观察他。
早年幽王妃与老沅阳王妃是手帕交,二人结拜金兰,说起来王舒珩还算他的侄子。只不过知道幽王妃与老沅阳王妃关系的人不多,那年沅阳王府出事时幽王妃为求自保没有相助,如今就更没脸说这个了。
还是王舒珩率先聊起商会的事,“在本王看来,幽州地广人稀贸易萧索,建立商会自然是件好事,不过如今商会幽王只占一半,还需尽快解决杨徽才好。”
幽王也是这个意思,但商会中都是商人不是罪犯,不能直接抓起来。更何况杨徽背靠杨家,想要动他不是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