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霓裳
小小的杂物间内,烛火忽明忽暗,只余下木槿与陈画竹二人。
陈画竹搁下手中的画笔,端起烛火,走到藤椅近前,眼神在木槿身上上下游走,仔细打量。
木槿本就从未这般与男子单独在一处过,再加之他眼神似乎有些不对,被他这般瞧着,登时坐卧不定,羞涩难安,手半握着不知如何安放才好。
半晌,陈画竹像是看够了,这才走到画纸前提起画笔。
木槿轻轻松了口气,只当是绘画之前须得如此,才能将画像画的那般逼真,便也不曾多想。
夜色逐渐黑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木槿心焦不已,煎熬难安,只觉得这时辰好似过了一年那般久。
陈画竹终于轻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木槿放松了些,微微动了动双肩,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这才撑着手臂站起身来。
她抬脚欲去换回自己的衣裳好回院子,又想着此事该如何与九姑娘细说,正思量之间,无意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的衣裳,顿时惊恐的尖叫了一声,脑中一片混沌,捂着胸口便朝着垂帘的那处冲将过去。
春分与谷雨应声推门而入,二人取过桌上的画细细一看,登时相视一笑,神色间极为满意。
“陈画师果然画术高超,登峰造极,”春分赞了一句,将手中的画交给谷雨:“你先将这画拿回去。”
“还是你有法子,”谷雨喜滋滋的接过那尚未干透的画,急匆匆的去了。
“今日真是多谢陈画师了,”春分笑盈盈的朝着陈画竹轻轻一福。
“春分姑娘不必客气,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陈画竹拱手还了一礼:“日后有机会,还请春分姑娘为陈某人在你家二姑娘跟前多多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春分掩唇笑道:“凭你的本事,日后在帝京自有一番天地,到时可别认不得我们才好。”
“姑娘这是哪里话……”
二人客套几句的功夫,木槿便已换回自己的衣裳,跌跌撞撞的从里头走了出来,面上一片失魂落魄。
“出来了?”春分满面笑意的迎了上去:“你可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这府中之人都晓得九姑娘待下人们极好,我是怕你回去反悔,才出此下策,想必你也是能懂我的吧?”
木槿双臂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眼中泪水簌簌而落。
花绫绸缎轻薄通透,几近透明,是以在制成衣裳之后,里头皆会配有一层同色的素绢衣,这般内里绢衣垂坠,外观绸缎飘逸,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极为绮丽,是以这花绫绸缎才深得帝京小姐夫人们的青睐。
可木槿方才所着的那一件,竟只有外几层的花绫绸缎,整个身子如同赤luo,展现在陈画竹跟前,且还画在了画纸之上。
那内里的素绢衣,此刻还在春分身上穿着,她方才换衣之时根本就不曾脱下来。
木槿无心听她言语,直瞧向那方桌,只见那方桌上,仅余几根画笔,一摞白纸,她那幅画早已不知去向。
“画呢!”她愤慨的瞪春分。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木槿是真的恼怒了。
若那画叫旁人瞧见了,她定然生不如死,此刻顾不得旁的了,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夺回那画毁去。
春分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似在抚慰:“木槿,你莫要担忧,那画我与谷雨自会藏好,不会叫旁人瞧见的,你不是活契吗?待九姑娘放你出府那日,我自会还你。”
木槿气急,一把揪住她的发丝发狠道:“你若是不将那画还我,今日我便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春分被揪的歪着头,却似乎并不买账,言语之间一若平常,不紧不慢:“我劝你还是放开我,莫要动粗,若是谷雨瞧着我不快活,将那画拿出去与小厮们瞧了,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你!”木槿红了眼,羞愤欲死,可最终还是颓然的松开了手。
春分慢条斯理的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掩唇笑道:“小厮们瞧见了倒也罢了,大不了说些闲言碎语,你只要脸皮厚上一些,也不是活不下去,可若是叫你爹娘哥嫂瞧见了,啧啧,还不知会如何呢。”
说着,抱起那花绫绸缎的衣裳,似有无限感慨一般,叹息了一声,缓缓离去了。
木槿站在那处,眼中又滑下泪来,神色黯然,不知所措,只觉心中一片绝望。
也该是祸不单行。
她只顾着出神,却不曾发现面前的陈画竹自春分离去之后,便一直肆无忌惮的细瞧着她。
待她回过神来,便瞧见陈画竹已站在了她跟前,凑的极近。
第11章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你,你做什么……”木槿惊恐的瞪圆了眼睛,被陈画竹眼中的炙热惊到,下意识往后退让。
陈画竹大跨步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总听人说什么‘灯下观美人’,我从前不大懂,今日可算明白了……”
说着便按捺不住,一把死死抱住木槿,一只手在她身上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木槿惊惧极了,尖叫嘶吼奋力挣扎,可她连谷雨的力气都敌不过,又如何是陈画竹这等男子的对手?
下一瞬便被他捂住唇,摁倒在地。
那夜直近亥时,木槿才如同丢了魂一般回了住处,蒹葭问她话她也不达,只在房中隔开的大浴桶中泡了一夜,洗的身上的皮都破了,第二日一早,便被早起的蒹葭发现昏死在浴桶之中。
好在那木头箍的浴桶年岁久了,缝隙处有些漏水,不然她昏在里头可就要淹死了。
木槿这一病便是好几个月缠绵病榻,好悬没要了她的命。
这也就是云娇心善,钱姨娘手头又宽裕,不忍心叫她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这才寻了相熟的郎中来瞧,救了她一命。
若是换了旁人,病的这般严重,恐怕早着人抬回她本家去了。
木槿哭泣着将个中隐情和盘托出。
云娇听罢,与蒹葭面面相觑,二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若不是木槿亲口叙述,谁又能想到,她那一场大病背后,竟有这许多关门过节。
便是秦南风,听了这些事也觉心中郁郁,这内宅之中,婢女们都活得如此水深火热,更遑论这些妻妾了,连带着子女们也跟着受苦。
云娇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想到这处,他瞧着云娇,有些怜惜的叹了口气。
“姑娘,”木槿又重重跪下,一个头深深磕了下去:“那日过后,奴婢原想寻死,一了百了也就罢了,可谁料那陈画竹,他竟……竟……将我那……”
说到这处她忽然顿住,瞧向秦南风。
云娇心中明了,这是当着外人的面不方便说下去了,且秦南风又是男子,也怪她不曾细心留意,方才便该将他打发了。
思量着正欲开口。
秦南风右手半握成拳靠唇轻咳了一声,朝着云娇嬉笑道:“小九,我忽然想起,我那鱼竿还在外头放着呢,再不取回来怕是会被旁人捡了去,我得去瞧瞧。”
说着便又去那攀墙头。
“你仔细着些,”云娇下意识往前探了半步。
“放心,你哥哥我身手不凡,”秦南风手脚并用,不大费力气便又攀上了墙头,回头得意一笑,朝着云娇道:“待会子,我从正门进来。”
说罢,朝着墙外跃了下去。
云娇好笑的望着他下了墙,这才缓步回过身来。
“你先起来再说吧,”上前一步,扶起了木槿,心中被她背叛的怨愤早已烟消云散,只余几分怜悯。
“木槿,后来如何了?那陈画竹为何又指使你来害姑娘?”蒹葭走到近前,有些急切的抓住木槿的手。
“陈画竹那个畜生,”木槿咬牙切齿:“当初我本打算一根绳子吊死拉倒,他却拿出一样物件来,说我若是不听他的派遣,便将这物件送到我父母跟前……”
“是何物件?”云娇皱眉,直觉定然不是什么好物什。
“是……春……春宫图!”木槿泪水汹涌:“里头那女子……便是我……”
云娇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蒹葭也是目瞪口呆。
木槿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递给了云娇:“他将这本交付于我,言道‘须得时时刻刻贴身带着,否则要我好看’,我不敢毁去,也不敢违逆他的言语,更不敢寻死……
姑娘,奴婢死了便也罢了,可奴婢不能连累父母兄嫂的名声,况且奴婢的二哥还不曾说亲……”
云娇接过那册子才翻看了两页,便“啪”的一声用力合上,摔到一旁地上,再也看不下去。
那册子不过十来页,却每页都画着男女不同姿势的jiao媾图,男子的脸并不曾画出来,可那女子,一笔一划勾勒的恰到好处,逼真传神,一望便知是木槿。
就连私处那一颗小黑痣,都半分不曾遗漏。
云娇又恼又羞,这陈画竹真真的是卑鄙龌龊,下作肮脏,下流至极!
竟做出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简直匪夷所思,也亏他想得出!
蒹葭更是白着一张脸,半晌才问道:“可我们姑娘与他无冤无仇,不得半分交集,他为何要胁迫你害我们姑娘?”
木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自我大病初愈之后,他便三天两头找我,除了……那事,便是问姑娘近况。
好在姑娘也无甚见不得人之事,我便捡些无关紧要的说了,倒也算是相安无事,直至此番姑娘前来照顾钱老夫人,动身前夕,他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就命我……命我……”
“我明白了,”云娇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余下之事她已然知晓。
木槿点点头,嘴唇苍白摇摇欲坠,蒹葭忙扶住了她。
她颤抖着双唇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求你别怪奴婢……奴婢实在是羞于启齿……”
云娇叹了口气,怜悯的望着她:“你何错之有?也是为我,才让你遭了这许多的罪,我又如何会怪你,罢了,你先回房去歇着吧。”
“姑娘当真不怪我?”木槿止住了哭泣。
“我何时诓骗过你,自然当真,”云娇走到近前理了理她额角边的碎发:“你且先歇一歇,好生养足了精神,我这可还有一堆差事等着你办呢!”
“姑娘……”木槿又是激动又是感激,心中之情无以言表,顿时涕泪横流,提起裙裾又要下跪。
“行了,你今日跪的够多的了,”云娇拦住她:“蒹葭,你先扶她去歇着。”
“不用了,”木槿推开蒹葭的手:“你先陪着姑娘去瞧老夫人,我洗把脸换身衣裳便来。”
说着便匆匆去了。
蒹葭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不解:“姑娘,你说陈画竹为何要这般害你?”
云娇微微一笑:“我与他素无交集,他这般绞尽脑汁害我,自是另有隐情。”
“定然有人指使!”蒹葭神色笃定,凑到云娇跟前放低声音:“姑娘你说,会不会是大夫人?
第12章 念念不忘
“蒹葭,你说我二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娇不答蒹葭的话,反倒背着手瞧着天空问了一句。
“二姑娘?”蒹葭挠了挠头,不晓得姑娘忽然问这个是何意,但还是老实作答:“二姑娘身为嫡女,身份超然才貌双全,又清高自傲不染尘埃,可瞧不起庶出的那些……”
说到这处,她猛地抬手捂住唇有些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今朝可真是糊涂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姑娘哪疼她便往哪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