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凉盏
“珍珠还是鱼目,我这个主考官自有分判,公主还是请回吧。”
……
气得乐安走时,朝官邸门口的石狮子吐了好几口唾沫。
哦对了,礼部侍郎姓齐,名庸言,字傻叉(乐安特赐),号瞎眼居士(还是乐安特赐)。
正是乐安的第二任下堂夫是也。
乐安眼睁睁看着齐庸言这个瞎眼傻叉把卢嗣卿点了今科探花,气得曲江宴都没去,待在公主府,让侍女轮流接力,日日咒骂齐庸言一百遍,日日骂日日听,这才舒爽了。
当然,这都是过去了。
乐安自觉大人有大量。
不与傻叉论短长。
抛去其他所有龃龉,乐安不得不承认,今年曲江宴,最出风头的怕不还是齐庸言。
毕竟齐庸言是主考官,不太老,长得好。
但,既然牌搭子们敢问,那这个答案就肯定不会是齐庸言。
剩下的就只剩一个卢嗣卿。
出身且不说,卢嗣卿如今年仅三十,比齐庸言小了整整九岁,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作为一个三十的进士,还是探花,卢嗣卿可称得上十分年轻有为,更更不用说,据说卢嗣卿还长得不错,指不定,就比齐庸言还好看呢。
当然,以上还不是最重要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和齐庸言一样,现阶段,没老婆。
齐庸言是被乐安下堂了,而卢嗣卿,据说是刚死了老婆。
出身好、长相好、前途好、没老婆的男人,就是曲江宴上最闪亮的那颗星。
谁知,乐安的猜测却落空了。
“嗐,不是!”光禄寺卿夫人一挥手,眼神促狭,“今年这位郎君,姓睢!”
虽?眭?睢?
乐安迷茫了一瞬。
她都不用扒拉。
这么少见的姓,自然不是出自五姓七望,朝里朝外也没这么个姓氏的大族豪强,甚至连姓这个的小官都想不起来。
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
“哦,寒门贵子。”
乐安有了点儿兴趣。
自本朝太/祖设立科举,到如今已经几十年过去,但这几十年来,中举的举子十之八/九都出自世家门阀,出身寒门者,从来都是寥寥可数。从数量和比例上来说,寒门贵子,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谁知,却又被否了。
“非也,非也!”光禄寺卿夫人头摇成拨浪鼓,摇了半晌,才终于不卖关子,“这位睢小郎君,并非今科进士!”
乐安:?
曲江宴是登科进士庆贺的场合,虽然与宴人员并非只有进士——毕竟进士撑死了也就一二十个,而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万民皆可参与的盛会,但无论什么身份——除了齐庸言这种没老婆的年轻主考官,风头理应都盖不过进士们。
乐安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不是今科进士,缘何还能最出风头?”
光禄寺卿夫人却忽然闭了口,抹了厚厚脂粉的脸颊生生透出一丝红。
宋国公夫人捂嘴,笑着推了光禄寺卿夫人一把,“嗐,你个老不羞的,这会儿倒害起臊来了!那日不是你看得最起兴?”
光禄寺卿夫人“哎呀”一声,就要捶打宋国公夫人。
还是一贯稳重的国子祭酒夫人止住了局势。
“公主有所不知,这位睢小郎君,虽然并非今科进士,出身也非望族,但——”
止住羞的光禄寺卿夫人突然大吼,气吞万里如虎:
“但他长得好看!”
乐安:……
呵。
有趣。
乐安扔了牌,单手托腮,道:“细说。”
几位夫人团扇掩面,粉颊生光,你一句我一句,便把一个风流少年的模样勾勒地跃然眼前。
是说,那位小郎君姓睢名鹭,表字白汀,宋州襄邑人氏。
那日曲江宴上,本来众人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众进士,尤其贵夫人们,更是紧盯那些家中未娶妻,或娶了妻又没了妻的。
直至这位睢小郎君步入宴席。
那日惠风和畅,曲江水清,杏园花开如雪,少年衣带当风,迤迤然从杏花中走来。
好似一幅泼墨山水,突然沾染了粉团青花。
又好似翩翩白鹭,悠然落凡间。
那些最年轻也已而立,觥筹交错亦掩不住眼角风尘的大人们。
那些尚未长成,举止言语都还脱不了稚气愚顽的庸庸学子们。
刹那间全失了颜色。
什么也不需做,什么也不需说,少年只是站在那里,便盖过了所有人。
因为他是那般清新,那般乍眼,那般璀璨夺目,如新生的柳,如破云的月,如暴雨过后荷叶上的滴滴水珠,如阴霾散尽后一碧如洗的朗朗天光。
一下就撞进无数人的眼里心里。
睢水之滨,亭亭白鹭,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曲江宴后,这句诗被无数人含在唇齿间,一遍遍念诵。
第2章 无知,鲁莽,狂妄。 自……
许是这一番叙说,勾起了贵夫人们的美好回忆。
一个个面上虽还矜持着,却显然已经沉浸于回忆里美少年的美色,神思恍惚地厉害,竟叫乐安一连赢了五把。
——五把唉!
——一只手唉!
乐安可不是那等打个牌还故意叫人让着的主儿,游戏就是游戏,输不起还不如不玩儿,牌搭子们知道她脾性,也从不会故意让着她。
而在牌运上,乐安是个手臭的。
平日里,十把里能输九把半。
可她偏偏越输越爱玩,越玩输越多……
俗称,人菜瘾大。
呜呜呜。
所以,这连赢五把,叫乐安如何不快乐?
简直热泪盈眶。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她自个儿选择了今日出门打牌,哦,还有,感谢某位知名不具美少年。
只是勾起牌搭子们对美少年的回忆就威力如此之大,若把美少年真人放一边,那她以后岂不是常胜将军?!
乐安不禁幻想了下。
横行霸道长公主,当街强掳美少年,掳来以后,每次打牌,就叫美少年给牌搭子们起牌,把牌搭子们迷地五迷三道,而她,从此战无不胜,摆脱菜狗头衔,笑傲贵妇叶子牌圈……
咳。
可惜只能想想。
谁叫她是温柔体贴善良柔弱人见人爱的乐安公主呢。
人设不能崩。
乐安对此表示十分悲痛,要再连赢五把才能好起来。
然而,上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牌打到第六局,乐安刚刚听墙角的垂花门外飘来一阵莺声燕语。
仿佛春天里的小柳莺、小雏燕般的,小姑娘们的说笑声。
听到这些小姑娘的笑声,原本正粉面生晕,回忆着美少年风姿的贵夫人们,忽然,顿时,陡地——变了模样。
端正了身姿。
收敛了轻笑。
抿住了双唇。
由内而外,由上到下,个赛个地矜持端庄,母性慈祥,再没有一点儿方才大肆谈论美少年的模样。
“各位夫人,小姐们来了。”
随着小丫鬟形如脱裤子放屁一般的通秉声,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转眼便到了贵夫人们的牌桌前。
“娘!”
一个绿衣纱裙的小姑娘脆生生叫着,扑进了宋国公夫人怀里。
“娘。”
一个青衣绸裙的小姑娘文文静静叫着,站在了国子祭酒夫人身后。
“娘~”
一个粉衣绫裙的小姑娘甜腻腻地叫着,一把搂住了光禄寺卿夫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