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风华正茂 第99章

作者:温凉盏 标签: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但好在应该只有外衫沾上了。

  睢鹭没多犹豫,转瞬就解去了外衫。

  再抬起手臂闻闻。

  嗯,没味儿了!

  于是他大踏步,走进那青毡里,而青毡里,宫灯昏黄的烛光下,乐安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在一个小榻上,斜倚着沉睡着,晕黄灯光下,她的脸不如白日那般明晰,却有种安静的温暖。

  睢鹭俯下身,弯下腰,先是用薄毯仔细将她包裹住,然后再伸出手,连毯带人,轻柔地将她抱起。

  怀里的人被惊醒,眼睫几番颤动后,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后笑开,“你回来了……”

  “嗯。”睢鹭笑着点点头,走向他们的马车。

  “已经无事了吗?今天你可有得忙呢……”乐安的眼睛又困顿地闭上,只嘴里小声嘟囔着询问。

  “嗯,已经无事了。”睢鹭将她抱紧,低头,凑近她耳朵,“现在,我们回家。”

  “嗯,回家……”

  乐安呢喃了一声。

  *

  若说春日那次曲江宴,睢鹭靠一张脸吸引了京城百姓的目光。

  那么秋日这一场,他的年少,他的美貌,而更重要的是他如此年轻便才华横溢,蟾宫折桂,则将睢鹭的名声抬高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于是哪怕是曲江宴后,睢鹭仍旧是忙碌无比,不仅要忙着读书,忙着等待吏部铨选,应付怎么也应付不完的宴饮邀约,更要忙着出现在街头巷尾百姓们的谈论里、歌女的歌声里、坊间的话本里……

  曲江宴当日,乐安躲懒,一直待在自个儿的青毡小帐篷里,于是便没亲眼看到,但也很快听说她的驸马当时有多么受欢迎——不止是受那些慕其才华前途权势而主动攀附的男人们欢迎,更加受上至高门贵女,下至村妇农女,乃至优伶伎女的欢迎。

  以前,乐安还只知道崔家小姑娘一个暗恋自个儿驸马,可这次曲江宴后,乐安几乎是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小姑娘们对着自个儿驸马芳心失措的样子。

  而睢鹭出门在外时,凑巧“碰到”人、马车“撞到”人、被人编了种种理由邀请去……总之,因为种种奇葩原因而“偶遇”、“结识”青春少女们的频率,陡然大大激增。

  就跟乐安曾经听睢鹭说的,他曾经在家乡时受欢迎的场面一模一样,只不过地点换成了京城而已。

  按说这不奇怪,睢鹭这样的,以前只凭脸就能让家乡的少女们疯狂,如今更加上了“状元”这顶让人眼晕的华冠,那么让京城少女再度痴狂,似乎也丝毫不为过。

  但如今跟以前有一点不同。

  如今的睢鹭,是已婚人士。

  “听说坊间出了不少新调新词,你猜怎么着,全是唱你这小驸马的。”

  “那些优伶伎女,个个都以为他献歌献舞为荣,若能得他一句夸,立时身家倍增。有钱的便请人谱曲填词,有才的便自个儿上阵,甚至还有人请了那弄笔杆的,写她们与你那小驸马不知何时发生的艳遇故事……”

  ……

  秋意渐深,北风一日比一日凛冽,树叶一日比一日凋零,睢鹭又出门赴宴,待在府里无事可做的乐安看了一会儿书,很快便不耐烦了,于是果断决定,赶在初雪为翠华山披上银装素裹之前,去翠华观找希微玩。

  于是此时,她便喝着清茶,赏着云雾山岚,和希微闲话家常。

  此时,听到希微这话,乐安一点不急,只笑着问她:

  “你一个出家人,怎么那么清楚秦楼楚馆红尘男女的事儿?”

  希微白了她一眼,指指茶室外走过的一个年轻女冠,惫懒道:“你自个儿看。”

  乐安依言看过去。

  然而却除了那女冠正是青春年华,面容姣好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于是她虚心请教:“看什么?”

  希微又是恨铁不成钢似的白她一眼。

  “你一个红尘里打滚的,还没我眼明心亮,我看你是家国大事操心多了,就忘了这世上本就到处都是蝇营狗苟,男盗女娼——刚刚走过那女冠,你没见她脸上,那比你还精致的妆容,还有她颈间腕间,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

  乐安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你是说,那位女冠,是——”

  希微点点头,脸上不无讥讽:“人家那入幕之宾里,可是很有几个秦楼楚馆常客呢——敢情真把这翠华观当窑子逛呢。”

  乐安叹了叹气。

  不是所有出家人都是如希微这般自己选择出家,更不是所有出家人都是如希微这般断情绝爱,无论何朝何代,何时何地,六根不净贪恋红尘的出家人从不鲜见,而翠华观里,乐安也早听希微说,有些女冠明面上做着道士,甚至还可能薄有名声,实则,却很可能周旋于许多“慕名而来”的男人之间,关系很有些不清不楚。

  听着很讽刺,但乐安心里却并没太多鄙夷。

  这些六根不净的出家人,出家要么是被迫,要么是只为混一口饭吃,本就不情不愿,又怎能要求其求道之心如希微一般坚定?

  于是叹气后,乐安道:“还是这世道不够好,叫本不该出家的人出了家。”

  然而希微一听她这话,立刻露出受不了的神情:“去去去!我跟你说男盗女娼,你又跟我扯国家大事了。”

  乐安便笑:“男盗女娼不就是国家大事?若国泰民安,又怎会有男盗女娼?”

  希微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

  说罢,又挑挑眉,挑衅似的道:“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担心?”

  乐安啜一口茶,头也没抬:“担心什么?”

  “担心你那才华横溢美貌无双的小驸马,被不知哪里来的女妖精勾去了魂儿哪?——哦不对,守着你这么座金山银山,就算他真被勾去魂,也不会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可若瞒着你,偷个香窃个玉……呕,我怎么觉得更恶心了?”

  乐安摇摇头,笑笑。

  “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饮尽白瓷杯中清澈碧绿的茶水,看着茶室外满天秋风秋色的山峦,眉眼疏朗而开阔,如她眼中的山峦。

第80章 无人不识睢白汀

  希微说的没错。

  乐安不担心, 但有的是人替她“担心”。

  随着睢鹭出席一场有一场宴会,见到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响, 一时之间, 满京城无人不识睢白汀,而几乎所有京城少女,夜夜念着他的名字入睡。

  乐安在希微这里听到那些传闻和担忧后没多久, 几乎每见一个人,尤其是那些跟她亲近些、有私交的人, 都要为她担忧一番。

  “听说……最近驸马爷在各种宴会上很是受欢迎呢。”

  乐安又一次去宋国公府打牌时,宋国公夫人遮遮掩掩地这样对她道。

  国子祭酒夫人虽没说话,却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光禄寺卿夫人则是一点没掩饰,直接撇撇嘴道:“岂止是受欢迎,简直就是刚出炉的香饽饽,谁都想啃一口。昨日杜侍郎办的那个文宴上, 他家四个女儿, 硬是四个都‘碰巧’在不同时间、不同方式, ‘碰巧’碰上驸马了!”

  “哦, 对了还有,公主您还不知道吧?现在驸马去赴宴, 举凡有歌女舞女的, 那简直防不胜防, 一不小心, 就有女人扑到驸马身上!”

  “咳咳!”宋国公夫人瞪光禄寺卿夫人一眼。

  然而快人快语的光禄寺卿夫人并没有住嘴,反而对乐安道:“公主,您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就是替您着急, 我们这些人也就算了,管不住男人也不可能管,但您不一样,您是公主,所以你可不能放松哪,这男人呢,说难听点儿,就是管不住自个儿下半身的禽兽,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哪个男人会拒绝投怀送抱?咳,当然,我不是说驸马是那种人,不过公主,人心经不住考验哪……”

  ……

  乐安听这些话都快听出耳朵茧子了。

  更好笑的是,连崔静之都似乎听到什么风声,隐晦地提醒了她一句。

  外人都如此,冬梅姑姑这样的更不用说了。

  冬梅姑姑越来越看不惯睢鹭每日赴宴,见了睢鹭就恨不得拉长脸,在乐安面前,也总忍不住嘀嘀咕咕担心这担心那,出门看见个年轻姑娘,甚至年轻媳妇,都觉得是潜在的勾引睢鹭预备役……

  但乐安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她仍旧过自个儿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操心,更没有拦着睢鹭不让他出去。

  而事实证明,那些替乐安担忧的声音也并非瞎担忧。

  或许是因为两人那场空前的盛大婚礼,原本关于坊间巷里乃至重楼朱阁中,对于两人不匹配的讨论,几乎已经消弭殆尽,也就之前齐庸言搅地那一出,才又掀起一些闲言,但所谈论的,也都是睢鹭配不配得上乐安,乐安会不会抛弃睢鹭重投齐庸言的怀抱。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一个状元,便叫之前对于睢鹭“无才无德只靠脸”的揣测彻底粉碎。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少年不仅有着世所鲜见的容颜,更有着无人可比的才华与学识,而后者,自然比肤浅的皮囊更让人看重。

  许多原本以为他只靠脸的人都对他改观,甚至主动结交,表示钦佩。

  然而这样的人越多,睢鹭听到的“惋惜”也越多。

  “睢兄,你糊涂啊!”

  “既然有如此大才,又何必走乐安公主这条路?”

  “啊,我自然不是说公主不好,但——公主毕竟年纪大了,虽说如今看着还好,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但若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呢?”

  “那时公主已是年过五旬乃至六旬的老妪,而你——可才正当壮年呢!”

  “是啊是啊,况且公主与前两任驸马加起来成亲二十余载,却无一儿半女,怕不是……咳咳,这个我还是不妄加揣测了,但就算公主身体没问题——对如此年纪的女人,生子那可是实打实的鬼门关哪!”

  “可惜公主是公主,不然睢兄你还可纳一房美妾,如此也不会断了香火——不过或许也不无可能?睢兄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公主若又深明大义,此事未防不可行?”

  “睢兄,我有一族妹,年方十五,貌美娴淑,且对你敬仰已久,你若愿意——”

  “王兄,公主还在呢,你这给睢兄纳妾,不是打公主脸吗?公主能饶了睢兄?依我之见,倒不必如此麻烦非要纳妾,哪怕不给名分,想要与睢兄春风一度的女子也是多如过江之鲫呢!”

  ……

  睢鹭同样听这些话听到耳朵出茧子。

  而且不像乐安那般,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对她说那些话,睢鹭是几乎每日见到的每个人,都对他说着类似换汤不换药的话。

  以致连辩驳都无法辩驳。

  因为人太多。

  *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了。

  乐安一早醒来,手刚伸出被窝,便感觉到了凉气,她睁开眼,见床帐是挂起的,被窝里只有她一个人,而窗棂上白蒙蒙地,外面很亮,不似晨光那种亮。

  而窗棂边上,站着一个人。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朝她看过来,对着她笑笑,道:

  “下雪了。”说罢,便稍稍推开了一点窗,乐安从那一丝缝隙中,看到了外面银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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