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暴君之后 第7章

作者:泊烟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可以说,之前的十几年,王姝瑾过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这回姜氏摔伤,王姝瑾不侍奉在跟前,连永安寺也不肯去,不得不说是姜氏的教导之功。而且她今日所穿的裙子,昨日还挂在金市的锦衣阁里,名唤“凌波仙子”。

  锦衣阁是都城里赫赫有名的制衣铺子,贵女夫人都喜欢去那里定制衣裳。锦衣阁因人裁衣,选料名贵,绝不重复。有时也会把制好的衣裳放在铺中显眼的地方展示,唯有价高者能得。

  昨日王乐瑶经过时看了一眼,便记住了。

  王姝瑾有时间花在打扮上,却不肯花在重伤的母亲的身上,真是自私又凉薄。

  若说这么多年,王乐瑶唯一羡慕她的地方,就是父母健在,并伴她身侧。

  侍女从门内出来,对陆氏和王乐瑶等人施礼:“长公主有请。”

  公主府和王宅的古朴厚重并不相似,修得极尽奢华。姜鸾住在湖心小筑,三面环水,只一道曲桥连着岸边。水中原本养了几只白鹭,可性子随了主人,高傲得紧,轻易不肯露面。

  屋舍是仿宫中的建制,高台飞檐,凭栏曲榭,窗上垂下金莲花钩钩住竹帘。

  进门便是一座精美的仕女屏风,地上铺着西域来的羊毛地毡,梁上悬挂紫金绡制的帘幔。左进是座小佛堂,姜鸾没有吃斋念佛的习惯,但当世佛道大盛,佛堂是必不可缺,她斥重金打造,也只是为了美观而已。右进便是寝间,家具都用上好的沉香木,镶嵌宝石,雕刻着蝙蝠虫草纹,寓意福寿。

  姜鸾出身皇族,嫁的又是江左第一高门,身上的毛病自然不少。比如嫌蜡油的味道不好闻,所以只用夜明珠照明,室内灯台找不到半点蜡烛。喜欢金玉,喜欢收集名贵的香和茶,不惜为此豪掷万金,光是各色香炉,茶具,便堆满了库房。

  反正她的嫁妆,封邑,园子,地契加起来,挥霍一辈子还绰绰有余。

  姜鸾闭目斜躺在湘妃榻上,保养得宜的面庞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雍容华贵的金丝锁衣缘绣百鸟大袖裳穿在身上,红裙冶艳,如牡丹艳压群芳。就算天下易主,也很难从这位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前朝公主身上,看出半分落魄之感。

  王姝瑾坐在她身边,推了推她的手臂:“女儿来看望母亲,母亲一点都不高兴吗?”

  姜鸾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

  “母亲这是责怪女儿吗?”王姝瑾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女儿这段时日遍访名医,想给您治伤,您看胳膊都瘦了。”

  姜鸾的乳母孔嬷嬷连忙帮腔:“是啊,二娘子看着可是轻减多了。”

  姜鸾的嘴角一抽,正要说话,下人说四娘子和各位夫人都进来了。

  王姝瑾不高兴地坐到一旁,众人在外面除履整衣装,然后一道进来行礼。

  陆氏偷偷环顾四周,地上那个玉质莲花底座,盖上立着赤金凤凰的香炉可真精妙,凤凰嘴里冒出袅袅的香烟,舒卷缥缈。别看前朝已亡,这姜氏哪有半分亡国公主的样子?照样活得花团锦簇。可见只要宗主在一日,这繁华就不会断了去。

  “都坐下吧。”姜鸾扶着孔嬷嬷稳稳地端坐起来。

  王竣行礼,命下人把备好的礼品献上,“侄儿知道您这儿什么都不缺,不过家里存了些百年的人参和长白山的野生鹿茸,拿来给长公主补身子用。还望您不要嫌弃。”

  孔嬷嬷没动,这等玩意儿,长公主可不会放在眼里。

  姜鸾竟然道谢:“大郎有心了。孔嬷嬷,收下吧。”

  这话说完,屋里死一般的寂静。长公主向来眼高于顶,除了她自己的女儿,别人从不放在眼里,平时连说个字都吝啬。此番居然和颜悦色地同王竣说话,众人自然惊到了。

  长公主这脑子,怕不是摔坏了?

  陆氏从前就百般巴结姜鸾,想利用她的影响,给自己的儿子谋个好的起家官。姜鸾如何傲慢轻怠,陆氏也只能受着。

  大齐亡国后,陆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心想着这下姜氏可威风不起来了吧?所以带着看落水狗的心态来的,没想到姜氏活得照样精贵,待人接物也寻不到错处。

  “阿瑶,你坐到我近旁来。”姜鸾忽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角落里的王乐瑶。王乐瑶本以为乖乖地坐一会儿,再寻个由头,告辞离去即可,怎么还叫她了?

  坐得靠前的夫人们纷纷挪动身子,给她腾出空位,看她时的目光也分明不同了。

  她只能起身,走过去恭敬地坐下。

  士族女子的坐立行走,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坐下后,裙裾和袖摆须放得整整齐齐,不能有折角的地方。仪容,体现的是修养。

  姜鸾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我都听说了。你到永安寺替我祈福,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但凡我有的,无所不应。”

  “母亲。”王姝瑾小声抗议。她长这么大,母亲都没有许过这样的话。

  姜鸾扫她一眼,她便不敢多言了。

  王乐瑶行礼道:“长公主言重了,我只是尽本分,不敢请赏。”

  她不想去永安寺的,抓阄抓中了,无奈才跑一趟,怎敢居功。

  屋中有人便说,永安寺的风水本来就好,空道僧在那里落发出家,这么多年,不知救了多少苦难的世人,必定是福泽深厚的。

  其它人纷纷附和。有说多亏那位高僧出主意的,有说是长公主平日多行善事的。

  总而言之,这功劳不该是二房四娘子的。

  姜鸾却没听那些人议论,只端视着王乐瑶,这孩子不用锦衣华服加身,便有种铅华弗御的美感。她过去总怕这孩子太出众,处处压着阿瑾不说,还会被那些立于权势之巅的男子看见。漫漫历史长卷中,不为女色所动的英雄有很多,但因为偏爱一个女子而葬送江山的也不在少数。

  姜鸾深信,王乐瑶有这样的本事。

  否则阿融那个糊涂东西,怎会忤逆皇兄,私自改了太子妃的人选?

  可大齐亡了,那些曾经的明争暗斗,亲人反目都显得非常可笑。她没来得及为女儿争到太子妃之位,也没能为王家送出去一个皇后。

  孔嬷嬷看见姜鸾出神不说话,问道:“公主累了吧?不如今日就话到这儿。”

  陆氏和王乐瑶等人便起身告辞,姜鸾也没多留她们:“我身子不便,且让侍女送各位出去。”

  寻常人说这话,是出于礼节,旁人听了也觉得理所当然。可这话从骄傲的长公主嘴里说出来,无异于一道惊雷,劈懵众人。陆氏等人嘴上不说,等出了公主府之后,按耐不住地凑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王乐瑶虽然也觉得长公主怪怪的,但并不想跟这帮人同流合污,先告辞离去了。

第8章 猛虎又有何惧。

  外头客人尚未走远,王姝瑾就忍不住了,“母亲,她才不是真心去永安寺祈福,她是被我……”

  “住口!”姜鸾喝了一声,“你以为自己的那些雕虫小技,能瞒得过谁?”

  王姝瑾惊住。

  姜鸾扶着孔嬷嬷下床,因为卧床许久,站得还不稳。但她强撑口气,挺直腰背,严肃地说:“如今大齐已亡!我的公主封号尚在,是因为你的父亲。但我们无皇族为倚仗,手里的钱财于王家而言,如同鸡肋。王家上下看我们,还能同从前一样吗?今日陆氏那些人表面是来探望我,实则就是来看笑话的!你再不清醒点,早晚要吃亏!”

  王姝瑾清楚母亲说的是对的。皇族不再是她引以为傲的母家,这意味着,她与陈郡谢氏,颍川庾氏,谯郡桓氏这另外三大姓的女子已经没什么区别。平日,她仗着家世显赫,没少欺压她们,人家都敢怒不敢言。如今虎落平阳,她们还不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姜鸾看女儿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

  “阿瑾,母亲为你想了一门婚事,你可愿意?”

  王姝瑾抬头,茫然地望着她。

  “我想让你嫁给临川王。”

  王姝瑾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母亲,您在跟女儿开玩笑吗?舅父和表兄被他们萧家害成那样,您竟要女儿嫁给临川王?”

  姜鸾闭上眼睛,克制了许久,才缓缓道:“母亲也恨,但萧衍起兵是被你舅父逼的。当时朝臣纷纷跪求他不要出兵,萧衍镇守一方,绝对是名悍将,不好对付。可他一意孤行,终致灭国之祸。”

  “那他们也是寒门啊!”王姝瑾狠狠摇头。

  “糊涂东西!”

  姜鸾情绪起伏,身子微微发抖,猛地咳嗽了两声。孔嬷嬷扶着她,忙顺了顺她的背。

  “公主别急,慢慢说。”

  “所谓寒门,是没有权势时的称呼。萧衍已经贵为天子,大梁之主,建康四大姓,全被他压得毫无往日的威风。你愿意你父亲将来为了家族的利益,把你许给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士族子弟,还是愿意听我的,想办法嫁给临川王,自己决定。”

  姜鸾说完,头有些疼,就扶着孔嬷嬷坐回榻上。她刚刚恢复,还不能一口气说太多的话。

  “母亲干脆让我嫁给萧衍算了!”王姝瑾赌气道。

  姜鸾冷冷地笑:“你若有那本事,我也乐于成全。可你敢吗?你有把握,萧衍能许你皇后之位?”

  王姝瑾马上退缩了。她只是说说而已,萧衍杀了那么多人,只怕无数条冤魂缠在他身上,想想就可怕。

  “临川王性情温和,又任丹阳尹,权势在握。临川王妃,虽然没有皇后尊贵,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姜鸾缓缓地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姝瑾的手指胡乱地缠着腰上的珍珠束带,心乱如麻。她身上流着世间最尊贵的血液,的确也只有皇家才配得上她。

  “女儿知道了。”

  姜鸾听到她这么说,命孔嬷嬷去内室拿了个精美的黑漆鎏金妆奁出来,盒盖上是用贝母压制出的一只凤凰。

  王姝瑾打开沉甸甸的漆盒,里面都是金贵的首饰。图样有百鸟,有牡丹,还有宝相花,用了鎏金,金银错,累丝和錾花等各项工艺,样样巧夺天工,流光溢彩。

  姜鸾说:“这是我的陪嫁,当年你外祖母和舅父特意从各地的贡品中挑选出来的珍贵之物,如今就传给你了。等你准备好,我便为你安排。”

  “是。多谢母亲。”

  从公主府出来,王姝瑾胸中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幸好有母亲处处为自己筹谋,当不成皇后,还有个王妃之位在等着,也足够压那些贵女一头了。

  她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好像临川王妃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府中的下人找过来,恭敬地对她说:“二娘子,府君有请。”

  父亲找她?王姝瑾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永安寺的事情被父亲发现了?

  她将漆盒递给竹韵,心虚地问道:“父亲可有说是何事?”

  下人摇了摇头,“府君在书房等着,请娘子尽快过去。”

  *

  三月的天阴晴不定,刚刚还春光明媚,此刻已经乌云密布,像要下雨。

  王乐瑶回到沁园,独自坐在窗下,对着那片绚烂的桃林,微微出神。

  竹君拿了包好的冰块进来,蹲下去掀起娘子的裙摆,再卷起裤脚,膝盖的地方一片青紫。她心疼地说:“回来时就见娘子走路不利索,果然不成样子,幸好今日不用再跪了。陛下赐的药膏好像挺有效的,婢子再给娘子用些。”

  王乐瑶忍不住笑道:“那是皇家的秘药玉肤膏,只有尚药局能制,每年大概就产出十盒,皇亲国戚都不一定求得来。你这样胡乱用在小伤上,真到了要用的时候,就没有了。”

  竹君瞠目结舌。陛下身边的人给她时,也没说清楚,她原以为就是宫中的药膏,效果好些,哪里想到这么精贵。

  陛下这么随随便便就给了一盒,当真慷慨。还是他对娘子……

  “娘子。”侍女在外禀报,“府君有请,说他在书房等您。”

  王乐瑶心知昨夜在永安寺发生的事,虽然萧衍下令封口,但伯父作为家主,不可能没听到一点风声,找她去应该是要问话的。

  书房设在竹林深处,王允喜欢安静,闲杂人等只能留在竹林外面。

  王乐瑶独自进去,经过碑林时,忍不住侧头看了看。那里都是王家先祖留下的手迹,儿时她们姊妹几个,常在这里学习,碑林旁边的一池水都被她们练字的墨染黑了。王姝瑾三天两头变花样偷懒,如今那字连她自己都拿不出手,有时写个帖子,还得找人代笔。

  走到书房外面,便听见里面传出王姝瑾的声音。

  “父亲为何不信?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孽障!”接着是伯父的呵斥,“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实话!那两个人都已经失踪,说不定落到陛下的手里,你可想过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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