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暴君之后 第9章

作者:泊烟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这边请。”余良用眼角扫了扫那木箱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只单独赏了四娘子。

  等他们走了以后,竹君等侍女都围了过来,鼓动着娘子把木箱打开。

  王乐瑶也很好奇,便开了铜锁。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纸,上面写着“魏公主骑服”,西面还有一行小字:永平二十年,受魏帝所邀出使魏国,由魏帝所赠。洛阳繁盛,有寺一千三百六十七所「注」,列市如星。

  不谈笔法,走势,这字写得还算工整。对于一个常年征战,没什么时间练字的人来说,尚可。

  永平是前朝的年号,已经有几年光景了。

  箱子里面有一顶圆帽子,帽檐缝制着一圈白狐毛,当中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然后是红色的交领长衫,窄袖,长度应该只到脚踝。衣衫上面的图案很特别,日月星辰,还绘有狩猎骑射的场景,里面应该混杂了金丝,从远处看,色彩斑斓,耀眼夺目。此外还有鹿皮小靴,革带,一柄刀鞘镶嵌宝石的小弯刀和水囊。

  南方讲究精致内敛,北方讲究粗犷豪放,虽然头顶同一片日月,却是截然不同的天地。从这件衣裳,仿佛能看到北朝生活的一角。

  众侍女忍不住惊叹,她们大都没出过建康,更不可能看到北朝公主的服制,都觉得开眼了。

  王乐瑶不知道萧衍是什么意思,因为在永安寺弄脏了她的衣裳,所以要赔她一件?这件衣服她也不可能穿出去。

  她忽然把木箱合上,交给竹君,“在永安寺我命你丢掉的那身衣裳,你丢到哪里了?”

  竹君不明所以,“让侍女带到后山去丢的,娘子,怎么了?”

  王乐瑶抬手揉了揉额头,萧衍既然抓到了那两名家仆,也肯定会对永安寺进行搜查,可能找到了她丢掉的那身衣裳。他自己穿着陈年旧衣,可以看出来非常朴素,大概是看不惯她扔掉一身看起来很新的衣裳吧。

  这衣裳说是赏赐,她却觉得皇帝是在敲打自己。御赐之物,是不能随便扔掉的。

  这人……管得可真宽!

  她出生在高门,自小锦衣玉食,丢掉一身不能穿的衣裳怎么了?

  竹君看到娘子的表情变幻丰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陛下赏赐东西是好事,证明娘子有人撑腰了。二娘子那边知道,往后多少也要忌惮些,不敢再乱来。

  娘子一直是个淡然处事,独善其身的人。

  但陛下,似乎能调动她不一样的情绪。

第10章 萧衍刚刚已经认出来了。……

  等过了寒食,便进入春雨连绵的季节,有时好几日天都不放晴。仲春正值农忙,朝堂也是多事之秋,庞大的流民移动,几乎要动用中枢所有的人力。王允白日都不在家中,不是去东府城,就是在宫中。

  这几年战乱不断,边境也不太平,各国的互市贸易均受到影响。唯有建康和洛阳,还短暂地开放春市,吸引外国的商旅不畏艰险,长途跋涉前来做生意。西域的香料,玉石,北方的马匹,皮革,南海的珍珠,珊瑚等等,商品琳琅,不同民族的人用各种怪腔怪调说着正音。

  沁园有侍女出门办事,顺便就从市集上买了些小玩意儿回来,有种瓷做的娃娃,穿红戴绿的,打扮得十分好看。

  侍女笑嘻嘻的:“西域传过来的,好像是求子用的。”

  另外几个侍女听了,纷纷躲开,斥她没羞。

  “嫁人生子有什么好害羞的,以后总要经历的。”

  未经情.事的少女们乱哄哄地闹做一团,比春日树上的喜鹊还热闹。竹君从里间走出来,斥责了一顿,“娘子在看书,你们都到外头玩去!”

  她们这才做鸟兽散了。竹君走回内室,对王乐瑶说:“娘子平时对她们太宽容了,纵得一个个都没规矩。”

  王乐瑶说:“随她们去吧。正是爱闹的年纪,拘着性子也难受。”

  竹君记忆里,娘子一直都是这么循规蹈矩的,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其实以娘子现在这个年纪,也该是活泼好动的,可名门,宗主房之女等一座座大山压在身上,哪里可以自由任性。

  生在高门,也未必全是好事。

  “阿瑶!阿瑶你在不在!”外面传来风风火火的一个声音。

  竹君听了,眼睛一亮,“是桓家娘子来了。”

  王乐瑶人还未起身,就看到桓曦和一阵风似地吹到门口,“啪啪”两声,在门外脱了靴子。她身着窄袖上衫,红裙鲜亮,发束成一把,于头顶以莲花金冠扣住,两条飘带垂于身后,整个人如同一团火焰般热烈。

  “表姐,你怎么来了?”王乐瑶也很高兴。

  王乐瑶的一个嫡亲姑母,嫁给了桓家的宗主桓玄,桓曦和是宗主房最小的嫡女,家里宠得很,随她性子,没苦学琴棋书画那些,倒是让她把骑射投壶摔跤这样的外家功夫,练得不输给男子。

  所以桓曦和并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平日也常混在人堆里喝酒玩樗蒲,或跟着商队到初游历。她不想嫁人,姑母和姑父也不逼着,反正上头兄姐多,都已经婚配,也不用她去联姻。

  桓家本就起于军中,北府军就是桓家的先祖创立的,所以跟别的士族相比,他们的规矩反而没那么严苛。

  桓曦和扬了扬眉,“怎么数日不见,你又美了些?再这么美下去,没人愿意跟你在一起玩了,弄得我们都跟绿叶似的。”

  左右都笑起来,桓曦和的侍女凌霄忍不住嘀咕:“娘子,您就不能好好说话。没得王家娘子当真了。”

  “我逗她玩呢。”桓曦和打发凌霄去门外守着,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向竹君讨水喝。

  竹君忙让人去端水,不敢打扰两个娘子说体己话,带着侍女都退到了外面。

  桓曦和四处看了看,“你说你整日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呢。以前长公主不许你出门,现在不是放宽了吗?”她换了副口气,眉飞色舞,“你不知道,洛阳馆最近可真热闹。从北魏来了个商队,里头有个山羊胡子擅棋,连着几日在那里摆棋局,挑下了我们大梁无数的棋手。”

  “当真如此厉害?”

  “我怎会骗你?”桓曦和凑近了些,“他们都说,除非谢三出马,否则我朝的面子就挂不住了。你是谢三的关门弟子,不如去瞅瞅,为大梁一战?”

  王乐瑶忍不住笑,“我算是什么关门弟子,我的棋艺连谢羡的一半都达不到。不过听你这么说,倒想去看看,只是长公主……”

  桓曦和心知肚明,拍拍胸脯,“我去公主府,看她肯不肯卖我个面子。”

  王乐瑶含笑点了点头。

  桓曦和去公主府的空当,她独自在想洛阳馆的事。建康城中有四夷馆,最大的就是专门接待北朝使节的洛阳馆。这几年南北局势紧张,北朝已经很久没有派官方的使节到建康来,所以洛阳馆便开放,作为结社,举办清谈,或者是权贵喝酒聚会的场所。

  南方虽然一直视北方为蛮夷,但如今的魏帝,母亲是汉人,他受母亲的影响很深,在位多年,一直推广汉族的语言,服饰和文化。所以北朝出几个擅棋的高手,也并不稀奇。

  大梁初立,这人就在洛阳馆里公然挑衅,难不成是魏帝的试探?

  士族里面是有很多弈棋的高手,但他们未必会自贬身价,跟一个北朝的白身过招。输了丢脸,赢了也不光彩。

  何况士族跟皇帝的关系那么差,谁会为了皇帝的面子,去赢棋局。

  正想着,桓曦和便回来了,一脸的狐疑,“阿瑶,你快掐掐我。”

  “怎么了?”

  “刚才我去同长公主讲,想约你一道出去散散心,以前她最多是拿下巴朝着我,然后敷衍两句。这回,她竟然拿点心给我吃,还说要我们表姐妹间多走动。天知道,我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府邸。我母亲前几日从你家回去,便跟我唠叨,那时我还以为她被长公主冷遇惯了,稍稍待她好些,就受不了。如今看来,长公主变化真大,跟换了个人似的。”

  别说是桓曦和,起初王家上下都不习惯。公主府里的侍女还奉命把金玉器都收进库房里,连原本呛鼻的西域熏香都换成了清雅的茉莉。

  一个人昏睡数月之后醒来,竟然连品味都变了,着实不可思议。

  幸好是在高门,长公主身份又尊贵,寻常人家发生这种事,恐怕都要请高僧来家中做场法事,怀疑是怪力乱神了。

  “表姐在这里等我,我去换身衣裳。”王乐瑶起身,又问道,“要不要告诉二姐一声?”

  桓曦和扬眉,“告诉她干嘛?她不是犯了事正在禁足吗。况且人家根本没把我当表姐,我才不带她玩呢。”

  *

  金市每日车马繁忙,主道两旁,各种大小商铺,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在这里做买卖的,家中都有些权势背景,或者王公假借亲戚之名趁机敛财。

  洛阳馆就坐落在金市的边上,紧靠着秦淮河,统共三层楼阁,门庭开阔,自有一种巍峨的气象。

  王乐瑶和桓曦和下了车,眼前人头攒动,根本没办法由正门进入。桓曦和向来手眼通天,拉着王乐瑶绕到后门,跟看门的小吏说了两句话,给了赏钱,小吏就放她们进去。

  洛阳馆里头跟普通的酒楼食肆无异,就是地方更宽敞些,装饰也有些北朝的特色,比如用了木雕的屏风,上面是骏马奔腾的图案。席案旁边,放置了胡床,可以自由移动。楼上设有雅座,门外皆有人看守,一片肃静,显然里头的人身份不低,楼下就热闹许多,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谈论棋局。

  从二层的栏杆上垂放下一个很大的棋盘,两个灰衣短衫的童仆正拿着长竿在那里拨弄棋子,便于众人看得更加仔细。

  桓曦和拉着王乐瑶上了二楼,进入回廊尽头的雅座。里面的食案上,早就摆好了几盘糕饼和果子。桓曦和坐下后,对着屋中朝栏杆那边开的窗子说:“你看见下面那个山羊胡子的男人没有?就是他。”

  王乐瑶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一楼当中的小塌上盘腿坐着一名男子,其貌不扬,年纪看着四十上下,脸长如马,下巴上蓄须,发间参白。他闭眼,有些傲慢地说:“某已经休息好了,还有没有高手来战。”

  立刻便有两个男子自告奋勇,上前对弈。

  棋盘上高手厮杀,考验的是双方的心性和谋划。王乐瑶观了两局,此人的手法确实非常诡谲多变,完全猜不透他的下一步,很容易就被他的障眼法迷惑。对手一旦进入圈套,就会发现陷入了重重包围中,插翅难飞。

  这套虚打,非常高超,需要一定的天赋才能做到此等程度。

  还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那两人便接连败下阵来,男子狂妄道:“某闻南梁,士族如林,朝堂多饱学之士,家学深厚。在此设局多日,也不见真正的高手前来,看来大梁是无人了。”

  旁边有人听不惯,“士族皆为高官,哪有工夫陪你一个白身在这里下棋!岂不是自贬身价!”

  “竖子猖狂!”

  “这可是我们大梁的地盘,你说话小心点。”

  周围的人虽然都在骂,但男子的确棋艺高超,这么多天了,棋盘上无人能胜他,也是事实。总不能因为人家厉害,就把人打一顿,轰出去吧?

  二楼的雅座里,萧宏正要起身,萧衍一边喝水一边说:“坐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沈侍中在就好了,肯定能赢这个方继尧。”萧宏愤愤不平。

  “就算修文在此,朕也不会让他去。”萧衍说,“我大梁的高官,胜了北朝的一个白身,就好比用牛刀杀鸡,你觉得光彩?”

  萧宏惊讶于阿兄居然都懂得用“杀鸡焉用牛刀”这个典故了。看来最近没少下工夫读书。

  底下方继尧还在继续问可有人应战。馆中一时寂静,毕竟连续输了几日,众人都有点灰心,再输只怕要把大梁的脸面都输尽了。

  忽然,二楼的雅座传出一个女声:“我表妹想挑战方先生!”

  王乐瑶吃惊,想拉住桓曦和已经来不及。

  洛阳馆上下一片哗然,纷纷打探楼上是哪家娘子,竟有如此胆量。方继尧见对方是个女子,十分轻慢,“我劝娘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方某胜一女子,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桓曦和不顾王乐瑶阻拦,继续说:“少瞧不起人了。知道她师从何人吗?说出来怕吓死你。”

  方继尧道:“娘子不妨吓吓看。”

  “她师从文献公!”桓曦和大声道。

  四下皆震惊。众所周知,文献公的诗文造诣,冠绝天下,他的棋艺,更是超绝。其子谢羡,在舞勺之年,曾同时跟大齐的三个一品棋手对弈,两胜一平,连废帝都夸他超一品。

  王乐瑶没想到桓曦和如此大胆,竟敢把文献公抬出来,暗暗地瞪了她一眼。万一待会儿输棋,岂不是连他老人家的英名也辱了?

  她一向不好与人争,但看那方继尧有意挑衅大梁,更兼看不起女子,便没有退缩,“请先生赐教。”

  这声音温婉动听,入耳有酥麻之感,清贵中又带着点冷淡。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可想见定是个窈窕淑女。

  方继尧失神片刻,望向二楼:“请娘子移步。”

  “我是闺阁女子,不便与先生当众弈棋,不若手谈一局盲棋,如何?”

  众人听说要盲下,又是发出连声惊叹。盲下不止是考验棋艺,还必须有超强的记忆力,全局的洞察力,纵观整个都城,怕是男子也少有能做到的。

  方继尧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他有些为难,因为并不善于下盲棋。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对方又是个女子,自己刚才都已经放出狠话,可谓是骑虎难下,只能应了下来。

  萧宏走到窗边,努力往那边的雅座张望,可视线刚好被梁柱挡住了,根本看不见。嘴里嘀咕着:“这到底是哪家的娘子?不会是逞能吧。”

  萧衍刚刚已经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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