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说完抬起头来打量沈虞,见她完好无损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李循凤眼一冷,挡在沈虞面前道:“谢爱卿来的真是及时。”
说话间宋廷也从马上扶着阿槿下来,阿槿面色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一场,沈虞心头一惊,忙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阿槿,你这是怎么样了?是何处受了伤?”
阿槿还未开口,一旁的宋廷替她答道:“是被人捅了一刀,幸好命大,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
阿槿也没理会宋廷,对沈虞虚弱地笑了笑,“我还好,只要你没事我、我就放心了……”
李循离开嘉兴之后连赶路只用一天一夜就到了江州,陈风等人是专门贴身保护李循,本来也该在不久之后抵达江州,可谁知道半路上竟遭遇了刺客伏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幸好遇到刚刚从杭州赶来的宋廷。
宋廷捉住了李佑的一个心腹,严刑拷打之下才知李佑不仅没死反而准备破釜沉舟行刺太子,立刻领了一队人马直赶杭州。
到杭州之后却发现沈虞和李循都不在杭州,听沈虞的舅舅杭州知府周让说沈虞去了江州祭拜长兄,宋廷找到谢淮安,两人不敢怠慢又连夜马不停蹄赶去隔壁江州,在路上救下陈风等锦衣卫。
李循放出了穿云箭,宋廷和谢淮安顺着穿云箭的踪迹才寻到云台山绮霞峰,救下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阿槿,幸好处理伤口处理的及时,否则只怕命都要搭在这里。
阿槿身子摇摇欲坠,还没等沈虞去扶宋廷便将她打横抱起交给一旁的亲兵,将事情大体叙述一遍。
末了向李循告罪道:“臣得知此事后便连夜向江州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李佑等人已尽数服毒自尽……是臣救驾来迟,求殿下降罪!”
“不是你的错,快请起。”
面对宋廷李循就和颜悦色多了,但是听说李佑服毒自尽,神色沉郁地几乎碾碎拇指上的玉扳指,“郭九,他可还活着?”
宋廷叹道:“受了重伤,目前还昏迷不醒。”
顿了顿,又担忧道:“不知殿下伤势如何,外头天寒地冻,殿下还是赶紧随臣一道先去江州府衙,让军中大夫为殿下看病上药。”
李循云淡风轻道:“只是小伤,不足挂齿。”回头看了一眼沈虞,面色霎时又柔和起来,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我们回去罢。”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沈虞不太自在,挣了他的手小声道:“张大娘那里……”
“孤自会命人搬去赏赐,这你不必担心。”
沈虞点了点头,这才和李循一道上了马车。
不过她本想去照看阿槿,顺便瞧瞧她的伤势,被李循拉住,使了个眼色,“你看人家现在需要你吗?”
宋廷小心翼翼地将再次昏迷的阿槿抱上了马车,神情温柔。
沈虞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宋廷已经知晓了真相,但愿两人能够说开,不要给彼此留下遗憾。
……
沈虞先上了马车,过了会儿李循也随后进来,手里攥着个瓷瓶,坐到她身边。
“这是什么?”
“伤药……别乱动。”
李循撩开她右手的衣袖轻握着她的手腕给她上药,用帕子仔细包好。
沈虞只轻轻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本以为他上完了药会说些什么,但李循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的手放回膝上,将药瓶塞进她的掌心。
“这药你以后记得时常涂,不会留下疤痕。”
沈虞一怔,望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摩挲着着手中温热的药瓶,低低地“哦”了一声。
第85章 一更
到了江州府衙, 江州知府得知在江州出了渡善教的叛贼余孽后吓得一整晚都没睡好,配合宋廷和谢淮安寻找失踪的那位“苏将军”。
两辆油绸马车停在乌头大门前。
为首的谢淮安率先跳下马与江州知府交涉。
宋廷抱着阿槿先去了后院休息,如今还不知江州有没有其他的反贼,安全起见李循就带着沈虞来了江州府衙。
江州知府还担心着这位苏将军, 这位不光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徐国公府世子, 如今更是在颍州一战成名, 若是他出了什么闪失, 江州知府估摸着自己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眼神一直往下瞟,瞧见那苏将军下了马车, 轮廓很是高大俊朗,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怎么看也不想是个纨绔子弟,就是模样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位苏将军撩开帏帘,马车中又伸出一只女子的纤纤素手,落在男人宽厚的掌心上,男人则毫不避讳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过女子似乎是有些抗拒, 见状就想收回去。
男人却不容她迟疑,只轻轻一拉,那女子柔美的面容便彻底从马车中露了出来。
沈虞下了马车, 李循就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一道往里入, 沈虞抬了抬眼,瞥见江州知府惊愕的目光,正落在李循的身上。
李循波澜不惊的声音惊醒了他。
“薛大人, 别来无恙。”
江州知府霎时脸色雪白,哆嗦着山羊胡就要跪下,“太、太……”
谢淮安一扶他,“薛大人这是做什么,有话进去再说。”
说话间李循已和沈虞走了进去。
江州知府一脸哭相,对谢淮安道:“谢大人,下官、下官是不是、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去岁的冬至日江州知府入京献贺表,远远地瞧见过一次太子殿下,那威严气势,便是想忘记都难啊!眼前这位苏将军的鼻子眼睛,不是那位手腕狠辣又威名远扬的太子殿下又是谁!
听说他可是手段残忍的杀死了亲叔叔和亲堂弟,纵然这几年来再励精图治礼贤下士,这一处的污名却是永远无法洗刷。
也难怪江州知府会怕成这样——太子殿下在江州被渡善教的余孽伏击差点丧命于此,便是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啊!
谢淮安望了一眼李循的背影,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子满身贵气高大俊朗,女子身形娇小腰肢窈窕,看起来当真是一对璧人般相合。
他看了片刻,慢慢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苦涩,面上平静无波地道:“太子殿下赏罚分明,凡事皆有定夺,薛大人且安心便是。”
说罢亦抬腿走了进去。
*
那厢沈虞虽李循过了垂花门,刚走到庭院中央,便见自五层月台上抬下来两个竹架。
一阵风吹来,撩起竹架上的白叠布,露出一角熟悉而灰败的脸庞,沈虞的身体就跟定住一般,霎时怔住。
下一刻,一只大手就覆在了沈虞的双眼上,耳旁传来李循含怒的呵斥声,“没看见有女眷吗?都怎么办事的?滚下去!”
江州知府吓得面色一白,忙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解释道:“回太……回苏将军,这是那反贼头目与其心腹的尸身,下官正要让他们抬去前院让几位锦衣卫大人验明正身……”
弟不议兄之过,李循和明熙帝不可能告诉世人李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静愍太子的私生子。
既然他是个赝品,那就一辈子只能是个赝品。
李佑在被宋廷寻到的那一刻便服毒自尽,尸体昨日才抬进江州府衙。
李循担心沈虞看了心中会难过,低声安抚道:“别怕,他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伤你了。”
几个皂吏连忙将翻起的白叠布重新掩好,紧张兮兮地看着被李循护在眼前的女子。
沈虞抚在李循的手背上,轻声说:“殿下,我没事,你别生气。”
李循放下手,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子。
两人对视了片刻,沈虞忽然推开他往前走去。
“虞儿,”李循拉住她,面有疑惑,“你做什么?”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沈虞说。
李循只得松了手,看着她走到竹架旁。
皂吏将竹架放下,沈虞深吸一口气,撩开白叠布。
竹架上的男人修眉长睫,眉眼清隽,此刻却紧闭双目,面色灰败,嘴唇乌黑,嘴角流淌下一道黑沉沉的血渍。
心口还是免不了微微刺痛。
这张脸,是她见过与哥哥最相似的脸,可是两个人的性情却是天差地别。
说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当初若不是他,她也不可能被困在含章宫成为他的禁.脔,甚至差一点死于他之手。
可当初两人在祁州初见,若不是李佑,说不准她便已成了镜河中的水鬼亡魂。
他这一生身世坎坷,明明出身高贵,却被生身父母抛弃,好不容易侥幸捡回一条命,又误入囹圄歧途,被高纶选中成为哥哥的替代品。
他性格暴戾极端,滥杀无辜且睚眦必报,却从未有人引导教他去做一个正直善良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有来生,李佑,希望你和哥哥一样,千万不要再投生帝王之家。
……
沈虞摘下发上那朵为哥哥佩戴的白色绢花,轻轻放在李佑的身旁。
李循见着李佑就心烦,挥了挥手,小厮们忙不迭地又抬着李佑的尸身离开。
到了后院,江州知府的夫人早就在此处等候,当初江州知府听宋廷和谢淮安说这位苏将军是和一女子失踪的,想必是什么旧相好,就嘱咐自家夫人给沈虞和那位阿槿姑娘一同安排在了江州府衙的后院。
李循将沈虞送到院门口,说道:“你先在此处安心住下,我去处理事务,等阿槿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送你和她回去。”
送她和阿槿回去?那你呢,你去哪儿?
沈虞柳眉微蹙,刚想问出口,可对上他黑黢幽深的凤眸,咬了咬唇,又缓缓地低下了头。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把事情交给淮……谢大人和宋将军不行么?”
她说话时绞着腰间的一条月白色的丝绦,面微垂,露出一截白玉般优雅细长的玉颈。
直过了好一会儿,李循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事涉反贼,我不得不出面,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对一旁呆呆的知府夫人淡淡说了句“照顾好她”,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沈虞望着李循愈走愈远的背影,也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有些了郁闷和不解。
“夫人……”知州夫人唤了她一声,“咱们进去罢?”
知州夫人也不知叫沈虞什么,但是听说是同那位苏将军一同回来的,两人举止又十分亲密,只怕就是丈夫提到的苏将军在外头的红颜知己,也是存了讨好的心思,故而称呼她为“夫人”
沈虞回过神来,朝对方浅浅笑了笑,“夫人高抬了,不必称呼我夫人,我姓沈。”两人一道进去。
阿槿早就躺在了床上。
沈虞撩开淡青色的帐子,阿槿睁开眼,挣扎着要起身,沈虞将她按下去,问知州夫人,“她的伤势如何了?”
知州夫人叹道:“大夫看过后说是失血过多,幸而未伤及要害,开了药,躺上一两个月应当没什么问题,夫……姑娘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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