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沈虞心口一跳,她知道李循一向不容旁人违逆他,对于不在乎的人,更是从不手下留情,赶紧替阿槿求情,“世子,阿槿她以前没有来过王府,她不是有意的……”
话还没说完,李循就抬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沉着脸道:“说你是个小傻子你还真是个小傻子,你是世子妃,她只是个奴婢,你这样早晚叫她恃宠而骄,你看看你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哪个你能制住?”
沈虞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蹙眉道:“阿槿不是旁人,小的时候她就同我……同妾身关系极好。”
她不喜欢李循管她的事情,正如她不会主动去管李循的闲事一样。
李循本想再好好同她讲讲道理,只是见她这幅傻里傻气还不情愿的样子,哑然失语,终究还是作了罢。
连个婢女都舍不得教训,这样的小傻子,怎么会是沈婼口中的满腹心机?
想到今日她必定还要去见周让,便暂且放过了她。
两人一道去给王氏请安。
王氏昨日在宫里就听高宫正悄悄跟她说了李循救沈婼之事,李循这些时日一直冷着沈虞,原本她很是担心,只是昨夜散宴沈虞见舅心切,她终究没忍心再问。
本来还十分担心,两人这次怕是会闹僵,毕竟一个女人再爱一个男人,恐怕也无法接受丈夫在她的面前袒护另一个女人。
更何况,那人还是她的亲堂姐。
只是这一大早,两个人怎么就一起过来了?!
这还是头一次!
王氏难掩心中的惊讶和错愕——年纪太大了,李循这么做给她的还是惊多一些。
进门时,李循见沈虞又在盯着脚底的门槛犯难,大手便环过了她的腰身,轻轻一托,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进来。
沈虞也没有推拒,只是低着头,十分柔顺的模样。
整个过程的动作都是十分的自然亲昵。
两人走到下首,给王氏请安,“见过母亲。”
王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不必多礼,快坐。”
李循也松开了沈虞的手,两人各自坐好。
“阿虞的舅舅是不是昨日来了长安?”王氏问道。
“正是,劳母亲牵挂了,今日儿媳准备前去探望,恐不能长侍母亲左右。”
“你舅舅自小就同你亲厚,有这么多年没见,母亲也不是那等狠心肠的,你只管去便是,好好和你舅舅叙叙旧。”
说到这里一顿,又迟疑地看向李循,询问他的意见,“想必则翊已经见过阿虞她舅舅了吧……”
“见过了,”李循颔首,又看向沈虞,语气淡淡地嘱托, “记得晚上早些回来。”
声音却不自觉地轻缓了许多。
两人走后,孙嬷嬷才小步上前来在王氏耳旁耳语了几句。
王氏讶然,“连着要了三回水?”
接着是哭笑不得。
还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又欣慰道:“如此,那咱们王府应当很快便能抱上小孙子了……”
*
临出行前,李循又嘱咐了沈虞一句,“记得早些回来。”
沈虞见舅心切,匆匆应了一声就和阿槿走了。
一路上,阿槿几次要和沈虞提那件事,可是小姑娘毕竟还是脸皮薄,话在舌尖打了好几次转,才绷着脸开口道:“等会儿出来了我去给你找避子药。”
沈虞沉默片刻,说道:“不必了。”
“你还准备给他生孩子?”阿槿大惊。
沈虞又是沉默。
“你——”阿槿顿时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才好。
“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以后你能走得了吗?小鱼,你这样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沈虞垂着眼睛,“我如今是他的妻子,卫王府需要一个嫡长孙,除了我,没有人可以。”
其实阿槿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她是愧疚,愧疚的无以复加,或许只有这样做,她才能觉得心里好受些。
“那你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呀,”阿槿握了沈虞的手,“下次……你要记得拒绝他,不能总是依着他的心意来,这样你的身子吃不消的。”
沈虞找沈逸那几年,因为心病,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也消瘦了许多。
沈虞心里叹气,她也想拒绝啊,可是,可是……只能低头绞着腰间的系带,小声道:“我知道了。”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一处胡同。
这胡同名为天井胡同,是周让当年在长安做官时置办的产业,后来外放,便一直闲置了,但也没有出脱出去。
周让如今升任杭州知府,杭州是上州,自然事务繁忙,只是临行前杭州知州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十分的贴心,体谅他背井离乡多年,嘱咐他可以在长安暂留两日以慰思乡之情。
周让十分感慨,看着沈虞消瘦的脸,一双虎目不禁含了热泪,“小鱼,你受苦了!”
因为沈逸的身份是个禁忌,每回见除了心腹和沈虞的外人时都会使用崔神医研制的易容膏来乔装仪容,是以周让并不知他其实不是沈虞的大哥,而是静愍太子的嫡长子,自然也不知他与李循生得那般像。
但在未入长安之前,多少也听到了沈虞与李循的一些风闻,还真以为侄女是痴恋卫王世子,心里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当初沈逸死后,沈虞那番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也是看到了的,后来她回到长安,写信说要嫁给李循,是因欢喜心悦,心想她心里能有个念头,兴许能慢慢忘了沈逸,振作起来。
可是如今听到两人的那些风闻,说卫王世子并不宠爱沈虞,又十分的难受,恨不得立刻就将沈虞带走去了杭州,再也不回这伤心处。
他这小丫头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沈虞触景生情,眼睛一酸,泪水也落了下来。
两人都哭得有些狼狈。
好一会儿,沈虞才打止了泪,问起周让舅母和表妹表弟的近况。
周让一一答了,“音姐儿今年也十四了,我和你舅母琢磨着给她选门好亲事……就是你表弟澄哥儿那臭小子,忒淘气,我和你舅母都管不住他……”
周让还是跟当年一样,一说起来就没完,絮絮叨叨地了许多。
门口的帘子忽地被打了起来,小厮站在外头禀道:“大人,世子妃,门口有位自称是大人和世子妃旧相识的大人登门拜访。”
“旧相识?”周让奇道:“那人可有自报家门?”
“没着官服,只听他自称‘谢某’。”
淮安?
周让的目光就看向了沈虞。
沈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人家说是舅舅的旧相识,她也不能不叫他进来吧?
*
冬至第二日,朝堂上没什么大事,李循来到蓬莱殿看望太后。
蓬莱殿烧起了地龙,进来时温暖如春,太后斜倚在小榻上翻看着各州供奉的绸缎,正挑选好了一匹,见到李循进来,脸上一喜。
“则翊来了?快坐!”
李循向太后问安,奉上自己的礼物。
太后是明熙帝生母,对几个子孙也是疼爱大于威严,李循待太后颇有几分敬重,每年逢年过节都会寻时间过来探望。
不过这一次,太后明显是另有话对李循说。
“则翊成婚也有半年多了,后院里只有世子妃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没个人伺候,你母亲卫王妃也是不懂事,不知道给你房里添几个新人,不如今日太祖母就做个媒,替你在房里添个知冷知热的人?”
太后神色殷殷,苦口婆心,显然是早有人选。
李循面上的笑容不变,抬手接过婢女手中的茶壶,亲自给太后斟了一杯茶。
“太祖母,孙儿平日里事务繁忙,便是纳了新人也不过是叫她独守空房,世子妃温顺知礼,乖巧懂事,孙儿有她一人便足够了。”
“这……”太后疑惑,昨日下晌在栖凤阁发生的事她适才听陈氏说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答应给沈婼和孙子做媒。
怎么现在听李循的口风,又像是和那沈氏并无龃龉?
“则翊,”她略沉吟片刻,又耐心劝道:“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是卫王世子,身边只有世子妃一个人可怎么能行?再说了,你那世子妃,也不是个能知冷知热的,昨个儿还将自己的堂姐推下了栖凤阁……”
“太祖母,”李循皱了眉,“昨日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那怎么能行?你堂堂卫王世子,太祖母怎么能允许你身边有这样善妒又恶毒的女人?”太后正色道:“还是赶紧纳位良妾才是正理儿。”
李循不动声色道:“哦?那太祖母以为,哪位女子堪称的上是‘良妾’?”
太后说道:“从前你与沈家长女定了婚约,你们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太祖母也是看在眼里的,只可惜阴差阳错,你与她分开,娶了旁人,太祖母每每看到婼姐儿那丫头,心里也极是伤感,若是当初嫁给你的是她,你们两人如今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见李循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反应,而是在认真听着,太后心中一喜,怕是好事要成了,她就说么,男人都是求而不得的才是最好的,也不知婼姐儿这丫头一直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先前就一直在她跟前哭。
嘱咐了贴身的婢女,将沈婼从偏殿里给领进来。
沈婼一进殿门就看到了李循。
李循坐在那里,不必说话身上就散发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不怒自威气息,他原本便生得俊美无俦,这一身的清贵冷冽与淡然稳重又令她无比的着迷,她痴痴地看着李循,眼眸中盛满了难以自抑思念与哀怨。
“太后,高宫正有事寻您。”门口的婢女禀道。
“好,既如此,那哀家就不能陪你俩了,则翊啊,你不用起来,快坐下!你就陪着婼姐儿在太液池边走走,莫要慢待了人家小姑娘。”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两人,笑吟吟地扶着婢女出去了。
李循还是出去送走了太后,沈婼乖巧的跟在他后头。
直到太后的背影消失,李循抿了抿唇,“今日我还有些事……”
“我想和你谈谈,行吗?”听他这样说,沈婼很是失望,不过她还是鼓起了勇气,问李循。
李循沉默了片刻,说道:“好。”
两人没有去太液池,那里人太多,而是去了蓬莱殿后面的御花园。
此刻正是秋冬之交,花园里栽种了不少碗口大的菊花,还有刚刚从温室里搬出来的芍药、木芙蓉,都是太后喜欢并精心培育的品类,尤其是那芍药花,开得十分繁盛娇美,李循看了心里微微一动。
那颜色,若是做成衣服,一定极衬沈虞的肤色。
“阿翊?阿翊?”直到沈婼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沈婼有些委屈。
以往她和李循在一起时,他是那么的温柔主动,事事都会替她提前想好,可是现在,她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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