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李循将药递过来扶着她喝下,沈虞一口饮尽,手往一边伸去,还没摸到什么李循就给口中喂了一颗窝丝糖。
“郑太医已给你开了药,说药到病除,你且不必担心,安心休养便是。”
沈虞将糖咬碎,口中的苦味便去了大半,但她仍旧苦得微微蹙了眉。
“世子今日不去上值吗?”她瞧着外头的天色好似不早了。
“不去了,在家陪你。”李循说道。
说这话时,他语气淡淡的,手却抚过她的发,将她鬓边垂下的一缕的青丝别在她的耳后。
顿了顿,看着她低垂而柔顺的眉眼,那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又落在她雪白柔软的面庞上,轻而温柔地摩挲着,指尖带着涩意的茧划过她细嫩的肌肤……
“还疼么?”沉默了片刻,他轻声问。
自然是疼的。
“还好,”沈虞牵了牵苍白的唇,“吃了药便没那么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呢,昨日夜里,他亲眼见到她流了满床的鲜血,气若游丝地躺在他的怀里,如同失了精气神的木偶娃娃。
不知为什么,光是想想那一幕他的心便如同针扎似的疼。
……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苍白若纸的睡颜,忽一言不发地揭开锦被上了床。
沈虞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似乎绕到自己的身后拦腰抱住了她。
她睁开眼,声音有些迷惑,“世子?”
“是我……乖,别乱动。”
李循将温暖干燥的大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笨拙地揉了揉,低声问:“是这里疼么?”
“世子,我真的不疼……没有那么疼……”
“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如一缕暖风吹在人的耳旁。
两人耳鬓厮磨,青丝交缠,扰的沈虞耳旁痒痒的。
可男人嘴上这样答,身体却紧贴着她纹丝不动。
沈虞等了一会儿,也着实是没力气再说什么,心想便随他吧,身子极是困倦,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腹间被塞了一只鎏金缠花如意纹暖手炉,摸摸身旁,人却是空的。
“世子爷适才离开的,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青竹打帘进来。
沈虞没在意,简单用了午膳后服过药,便又躺了回去。
郑太医开的药中有安神的成分,这一整日她都是昏昏沉沉的,下身虽依旧不舒服,却也好受些。
晚上她醒过来,阿槿忙上前去扶她坐起来,后面放了个大迎枕,给她将药端上来,紧张道:“小鱼,你觉得怎么样,还疼吗?”
沈虞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闻言却笑了笑,“你别慌,就是受凉,我现在好多了。”
将药一饮而尽,嚼了颗阿槿递来的窝丝糖。
“什么受凉,分明就是避子汤……”
阿槿将药碗扔在案几上,一屁股坐下,又是恼怒又是自责地道:“都怪我,你既决定不生孩子了,我就该拦着你不再和他同房,可谁知道那避子汤竟如此的寒凉,给你折腾成这样?改日我该去找那药铺老板好声说道说道……”
她这么一说,沈虞才反应过来,“世子呢,他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一提起李循,阿槿的火瞬间就上来了,“你还打听那个薄幸人做什么?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必喝那避子汤,他就是贪图美色的负心汉!你都病成这样了,他就在你跟前站了那么一会儿就走了,呵,怕不是忙着去给你那个好姐姐打算如何进府?”
沈虞无奈地笑了笑,“他素来事务繁多,反正我们也要……你还和他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阿槿冷哼一声。
话虽如此,但是她们走她们的,也不耽误他腾出时间陪沈虞啊。
第二天夜里的时候,沈虞吃了药早早睡下了,夜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在轻轻摩挲着,那感觉十分熟悉,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仿佛被黏住了似的睁不开。
“别走……”
她拉住了李循的手,动作虽然轻,却扯住了李循肩膀上的伤口。
“嘶——”李循疼得额头上瞬间冒出汗珠子。
“世子,您没事吧?”
虽然已经包扎过,可伤口扎得实在太深,鲜血直往外渗,翠眉看着都心疼,忙小声求道:“世子,您快坐到一边去,奴婢给您重新包扎!”
“别说话。”
李循不想惊醒沈虞,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轻轻握了女孩儿绵软的手小心放回锦被中,硬撑着回了琅骸�
翠眉给李循重新处理了伤口,饶是李循身体一向强壮,面色都苍白了许多,不过过程中他始终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淡淡地问:“世子妃眼下身子如何了,这些时日可有按时吃药?”
翠眉正给他穿衣服,闻言忙道:“一直在吃着,血少了许多,今日能下地走路了。”
翠眉给他肩膀上的伤口上完药后又拿了那日在宫里头明熙帝赐的冻伤膏,准备给李循上药。
李循额角泛了汗,没说话,只用手一推,从怀里自个儿掏出个白玉瓷盒。
“用这个。”
翠眉刚伸手要拿,他却又皱了眉,将手收回来道:“我自己来,你先下去罢。”
翠眉的手就讪讪地停在了半空中。
李循像那晚一样,用手挑了一块儿药膏,先在手背上揉开,再细细涂抹在手指上的鼓起处,一边凝神思索着。
昨日早上锦衣卫佥事谢淮安秘密过来找他说,明熙帝有急事寻他。
锦衣卫是天子近使,李循不敢怠慢,只得立刻进宫。
明熙帝病危。
李循去了听何禄说才知道,原来明熙帝自打去年开始就一直咯血,如今的身体根本就是强弩之末,李循才骤然明白过来,为何前几日明熙帝忽然对他大谈什么君主之道……
皇帝病危,除了李循,知情的只有掌印太监何禄和锦衣卫指挥使蒋通一干人等,国不可一日无君,李循在太极殿除了伺候病危的明熙帝,便是替他批折子。
何禄说明熙帝昏迷之前念的最后一个字便是“翊”,因此他赶紧就叫锦衣卫去将李循秘密叫了过来,明熙帝后来醒了一次,拉着李循的手说,“这事别叫你父王知道。”
皇帝病危,儿子不知道,反而是孙儿第一个知道,这若是被有心人挑唆,怕是会父子反目成仇。
李循自然知晓轻重,打发人跟卫王说是自己的封地临淄突发急事,他过去料理一二。
本来今夜太晚了,何禄又担心李循尚在长安这事被人察觉,是准备叫他先在太极殿住着,以后再寻机会回去,只是李循担忧沈虞的身体,便编了个说辞说回家收拾些物什,第二天之前马上就回来。
蒋通遂遣了谢淮安领了一堆队人秘密护送着李循回卫王府。
谁知刚刚来到胡同口的隐蔽处,忽然不知从哪里就窜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刺客,抽出袖中匕首直直地就照着李循的心口刺去,俨然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样子。
幸好李循躲闪的及时,那一刀只是扎在了他的肩膀上,谢淮安出手一刀砍断了那刺客的手臂,否则只怕他今夜难逃一劫。
回府之后李循简单处理了伤口,因不想要沈虞担心他受了伤,便干脆没有叫醒她。
翠眉重新给他上药包扎后,李循又回了盈月院,在沈虞身边坐了一会儿,看着时候不敢多耽,才匆匆回了太极殿。
明熙帝昏了两日后总算是醒了过来。
喝了御医喂的吊了命的参汤,还能撑一些时日。
李循满身疲惫的回了王府,在太极殿这两天,身上受了伤不能说,还要照顾明熙帝,还要模仿着他的字迹替他批折子,晚上回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是不早。
沈虞喝了郑太医开的药,身体已是好了许多,这会儿困倦着,早早便熄灯上床睡了。
李循坐到了床边。
不过短短三日,她好似瘦了许多,下巴更尖了,琼鼻丹唇,乌黑的发散在枕头上,因着吃了药的缘故,面色好了许多,衬得肌肤莹白如雪,脸上还带着几分熟睡后的海棠春色,甚是娇媚慵懒,看得李循心中微微一荡。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轻抚,她修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世子?”看到李循的那一刻,沈虞微微惊讶,挣扎着想坐起来。
“先躺下。”李循制止她。
这三日来他也是累极了,便自行脱了靴子,揭开被子躺在她的身侧,将她娇娇软软的身子轻轻搂在怀中。
“过去一些。”
他拍了拍她的腰,轻声道。
“身子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可有按时吃药?”他轻抚着她后背柔顺的青丝,声音低沉而温和。
“吃过了,一切都好,”沈虞总觉着李循似乎极是疲惫,便蹙了眉道:“世子这些时日都在临淄么,可是临淄出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出了些乱子,现下已经无事了。”
“那便好……”
沈虞说完,却有些迟疑。
“这些时日我没在你身边陪你,你可怨我?”李循缠绕着她发间的一缕青丝,忽然问。
那夜只是匆匆地看了她一眼,但答应她的事情却没有应许,李循心里过意不去,他不想做一个不守信用的男人,尤其是在沈虞面前。
“世子多虑了,国事为重,我怎会怨世子,况且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您不必担心我。”
明明是极懂事极有分寸的回答,可李循听着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他倒宁可希望沈虞会怨他怪他,就像上次两人吵架他去了文州,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偷偷骂他是王八时那样,虽然……咳,虽然他心里会有些不悦,但是也不知怎么的,他好像还挺喜欢她向他赌气,明明生气却又不敢发怒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他觉得她分外的可爱娇气。
李循突然就不说话了,抱着她的两道铁臂也在慢慢地收紧,沈虞有些呼吸困难地想,是她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好在李循很快就松了手,吻细碎地落在她的发上,“虞儿,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应允你。”
沈虞一愣,轻声道:“没有的。”
李循皱眉,怎么会没有?
“你再想想。”
“世子,我真的没生气,真的。”沈虞无奈。
李循沉默一刻,倒也没强迫她,心中一叹,“也好,你无事的时候仔细想想,若想到了,只管告诉我。”
沈虞心里苦笑,她想要离开,他会答应吗?
面上却轻声应下,“好,多谢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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