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朝
李文演照旧不理六宫,唯独会来她这儿小坐吃茶,而她掐着指头,一天天地算自己还有多久才能离宫。
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许久,久到周妙宛心中的情绪都快要磨灭了。
对于李文演,她心中无爱也无恨了。
他确实欺骗过她,可往日种种亦有谭家一手促成,他不在乎自己,当然不会在意她是否受到伤害和牵连,也说不上是谁辜负了谁。
听闻二舅谭远行月前也已经算是正式接过了外祖的衣钵,被任命为新的定北大将军,前往北境戍边。
等她离宫,他们就彻底两清了,周妙宛想。
——
九九重阳,是大日子,宫中大摆筵席,妃嫔们例银翻倍,宫人们亦能多得套衣裳。
帝后坐于上首,看起来很是恩爱。皇帝频频亲自为皇后夹菜,连身后布菜的宫女都没了用武之地。
众妃嫔看了眼热不已,有人不信邪地上去敬酒,没曾想皇帝连唇都不曾沾,便挥手令她下去。
歌舞毕、菜已齐。
众妃嫔齐齐向帝后道贺。
皇帝心情很好,举杯相还。
只是一旁的皇后看起来心情并不太美妙,她双手微颤,几乎连酒杯都要端不起了。
有眼尖的妃子见了,惊异地张圆了嘴,随后立马收敛了表情,不敢置喙。
夜色渐浓,重阳夜宴在乐声中结束了。
按礼仪来说,应让尊者先行,可众妃嫔始终没见到上座的帝后挪动步伐,也就不敢动。
众人等得心都焦了,才听到皇帝说:“你们先走吧。”
妃嫔们不敢多留,霎时间,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帝后两人。
李文演偏过身,看身旁止不住颤抖的周妙宛,他唇边竟漾起了一丝笑。
“朕的皇后,何时动身?”
殿外,雷声大作,轰隆隆的,仿若炸开在耳边一样。
冰冷的秋雨伴着雷声席卷而来,衬得殿内愈发死寂。
周妙宛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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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天亮写到天黑,感觉身体被掏空,勉强混了个三合一(心虚.jpg
关于更新,v后每晚十点日更(有特殊情况会说),日更字数的话保三冲六,白天写了多少晚上发多少,质量为先,尽力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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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长跪
重阳节是大日子, 周妙宛没有怠慢,早早地就准备了起来。
她虽然没正经在家中学过管事,但她本就聪颖, 这半年来宫中的历练, 早让她对一干事宜了如指掌。一场宫宴而已,她安排得滴水不漏。
过了晌午,周妙宛叫来如今是管事嬷嬷的万嬷嬷,和她再盘了一遭诸如歌舞、茶酒之类的琐事, 核对无误后, 她心下便安。
今夜后,她就可以离宫了。
她生怕哪里没做好, 引得李文演以此为借口找茬,阻她行程,所以事无巨细她都关照到了。
可不知为何, 周妙宛总觉得心里惴惴的。
她拉了凝夏来谈天, 说及此,凝夏便安慰道:“娘娘,您想多了。不过今儿下午天阴了许多, 只怕晚上要下暴雨。”
是吗?周妙宛轻抚胸口,怪不得她觉得憋闷得很。
她遥望着远处的天空,说道:“吩咐给各宫的人,叫她们来时记得备好雨具。”
凝夏道:“是, 娘娘。”
快便要开宴了, 李文演那边忽然遣人来叫她。
周妙宛心下狐疑,筵席上马上就能见, 为何此时唤她前去?
虽不解,可她还是没耽搁, 拾掇好自己,匆匆去了乾清殿。
最后一天,她不想出岔子。
小太监一路引她进了内殿,随后便退下了。
李文演独自坐在几旁,他鬓发斜溢,穿得甚是随意,外衫的领子都是歪斜的,漏出了里面浅黄的苎麻中衣。
见周妙宛来了,他信手放下手中的书简,指了指一旁的黄梨木椅,道:“坐。”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见他这身打扮怎么都不像是打算出门的样子,问道:“不知陛下召臣妾前来,是有何要事?重阳夜宴马上便要开始了。”
“如此急切地让皇后前来,自然有要事。”
如山般的案牍中,李文演挑出一本,丢到了周妙宛腿上,“自己看吧。”
她接过,垂眼读了起来。
只读了半页,周妙宛已是冷汗遍身,不敢再往下看。
她急急道:“皇上,谭家世代忠良,戍边几十载,怎可能做出里通外国的勾当!”
短短十数言,说完周妙宛已是满目通红,几近嘶吼。
而李文演早猜到了她的反应。
他不疾不徐地敲着桌边,说:“别急着下定论嘛,皇后不如看完再说。”
周妙宛颤抖着手臂,再度翻开。
——定北大将军谭远行,同北襄来往甚密,恐有卖国意。
没待读完,她便已从座椅上滑落,瘫坐在地。
李文演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把册子从她手心抽走。
“朕知道,这半年里,你从未信过朕,”他用这册子敲打着几案,语气中不乏嬉笑:“相比朕,哪怕只同你相处过短短月余的蔚景逸都更值得信任吧。”
“好巧,这封线报,正是由他经手,由近卫所收集而来。不信朕,那你可信他?”
通敌叛国是天大的罪名,别说真假,那是沾都沾不得半分。
周妙宛已无心情去分辨他话语中的意味,她直直跪在李文演跟前,道:“一家之言未可尽信,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他忽然问:“朕凭什么?”
周妙宛呆住了。
是啊,他凭什么?
只怕眼前所见皆是他做局,铲除谭家,对他又有何坏处?
哪怕跪,周妙宛也是跪得笔直,她说:“如果……陛下担心谭家坐大,臣妾可以说服外祖父。什么兵权富贵,本就是天家赐予,陛下尽可收还,只求陛下高抬贵手,留谭家性命、全谭家清名。”
闻言,李文演竟笑了,他说:“放心,朕当然在意皇后外家的安危,午时便派了人,正好好护卫着谭家呢。”
周妙宛呼吸一滞:“软禁……”
“如果皇后要这样想,那朕也没有办法。”
李文演站在她面前,强行将她扶起来:“好了,皇后,替朕整饬着装吧。快到开席的时辰了。”
周妙宛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不论怎样,眼下都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她顺从地拿起他的外袍,伺候他穿上。
可是想到软禁中的谭家人,周妙宛就止不住手脚发麻。
一个简单的玉扣,她颤着手扣了好久。
李文演非但没有催促,反倒一直带着笑看着她颤抖的手指。
“好了,皇后。”他竟还主动挽住了周妙宛的手,一道上了御驾。
往来宫人无不侧目,悄悄感慨皇后娘娘好福气,这点路皇上都舍不得她随驾而行。
殿内,众妃嫔早到齐了,向姗姗来迟的帝后齐声贺礼。
艳羡的目光如有实体,可周妙宛只觉脊背发寒。
李文演,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偏过身子来同她低声耳语:“皇后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见周妙宛眼睫轻颤,不回答,他说:“别忘了,过了今夜,皇后就该离宫了。”
说完,他拿起玉箸,为她挟了一筷子青笋。
明明殿内灯火通明,周妙宛却觉得自己身处黑暗之中,他的目光好似毒蛇的信子,绕着她不住地嘶鸣。
周妙宛满心都系在家人身上,手心都已经冷了,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在席间出洋相。
终于,好宴散了。
众人离场,堂皇的殿中只剩她和李文演两人。
外头已是风雨大作。
李文演自顾自撑了伞,走在雨中。
走时不忘撂下一句:“皇后,请便吧。”
周妙宛僵在了原地,既而飞奔入雨中。
他的脚步太快,遍身绮罗的她快步也只能堪堪追上他的背影。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