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年轻妇人听到这话,身子摇摇晃晃,坐在地上悲伤失神起来。
叶初棠在下车之后,就在熙春的搀扶下,一直站在路边旁观这场闹剧。
她目光停留在路上那名被摔死的婴孩身上许久,然后才落在男子及其父母身上,最后落在了年轻妇人身上。
男子、年轻妇人以及男子的父母的右手虎口处都有薄茧,奇的是左手没有。若为农户,常年用锄头、镐头之类的东西务农,虎口有茧的话,该左右手都有才对。可能右手更重些,但不该左手一点没有。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并不是所有务农之人都一定要常年拿锄头之类的农具。可是这四人全都是右手虎口有茧,而左手没有,未免太凑巧了,凑巧到有些微妙。
两炷香后,有弋阳郡郡守在听说叶放镇国公的身份后,亲自带人来了,当场评判了案子。他尽量顺着叶氏的要求,惩戒训斥了男子后,令男子写了休书,放妇人可以归家。
“是否该先核实二人的身份,召二人的邻居再质询一番?”
叶初棠建议郡守周全谨慎些,不要因为她父母帮衬着年轻妇人说话,就行使特权,全然一边倒。
“一旦她所言为虚,真跟她人有奸情呢?”
郡守当然不敢有异议,连忙应是,立刻派人去村子里请那个嚼舌根子的邻居来。
在等人的功夫,苗氏震惊地拉着叶初棠到一边,小声质问她:“你怎么还替那个混账男人说话?你忘了娘教过你什么了么,咱们女子之间要多多互相帮衬!”
“那也该弄清事实,确认是好女,我们才能帮。男女之中都有坏人啊,阿娘不该觉得女子弱,就认定所有女子都是好人,都值得被救。”叶初棠道。
苗氏惊讶得挑眉,欣慰地拍拍叶初棠的手背,“宝贝女儿长大了,懂得道理都比娘都多了,娘甚感欣慰。你说的不错,不该见其弱,就认定其一定是好人。”
又等了一段时间后,那邻居终于被带到。
邻居坦白承认,他那日并没有亲眼看见年轻妇人与那男子有苟且,只看见是一名男子从妇人手臂上抽了手,然后就走了。邻居便以为二人是刚行完苟且之事,在道别。
“好了,这下清楚了,就是个误会。而你竟因为这个误会,亲手摔死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苗氏叱骂男子。
男子恍然,惊愕,随即懊恼万般,跟自己的爹娘一起看着婴孩尸体,后悔得哭起来。男子又再三向妻子赔罪道歉,完全是一脸追悔莫及的样子,恳请她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年轻妇人痛苦而决绝,连连摇头,眼中毫无留恋:“我不会再相信男人了,也不会再嫁人了。”
话毕,年轻妇人转而看向苗氏,扑通给苗氏跪下,请求苗氏收留她。要她当牛做马也好,要她日日掏粪也罢,她都心甘情愿。
叶初棠挑着眉,旁观到这里后,学着苗氏的语气,痛骂了男子两句后,又问那名邻居:“你在村里住了多少年,与他们为邻多少年?”
邻居垂首答道:“草民自小就是村子里的人,生在村子里,长在村子里,今年三十二岁,便在村里呆了三十二年。与他家为邻,也差不多这么久。”
郡丞笑着在这时候插话道:“叶娘子没去过那种小山村,可能不了解情况。向他们这种住在村里的农户,大多都是世世代代传承,外村人搬进的少,往外搬迁的也不多。村里各家各户之间大多还都是有亲戚关系,这就跟世家大族之间常会联姻的道理差不多。”
郡守以为叶初棠是普通的贵族女子,被养在深闺,不知穷苦世界的样子,所以讲得很耐心,深入浅出。
叶初棠了然点头,礼貌道谢。
“既然身份确准,也已经对峙过了,她确系遭遇可怜,母亲是该帮她一帮,收留她。”叶初棠对叶氏道。
苗氏早有此意,点了点头。
年轻妇人趁机连忙向叶初棠道谢,忙表示她也愿意伺候叶初棠。
“二位娘子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身父母,我李山花愿以命发誓,必定忠心无二,不然我就穿肠肚烂,不得好死。”李山花当即举手要作誓。
苗氏见状要阻拦,叶初棠及时拉住了苗氏。Ding ding
“她如此诚心实意,娘若阻拦了,岂不她驳了表忠心的机会,让她反而更难受?人若觉得过分亏欠另一个人,心里也是很不好过的。”叶初棠道。
苗氏点点头,便等着李山花把誓言说完了,才叫人搀扶起她。
今日如此耽搁了时间,更要抓紧赶路了。
叶放走之前,拿国公的身份压了一下弋阳郡郡守,命其好生处置李山花丈夫一家。
至晚间,大家就近寻了县城歇息。小县城不比大郡城,住宿吃食各方面都差一些。
李山花在熙春和清夏帮忙下,整个人被重新拾掇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人精神了不少。
叶放和苗氏因为小县城没有好吃食,抱怨了两句。
李山花就在这时显出神通了,就地取了客栈厨房里的食材,在厨房里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便做出了非常美味的八菜一汤。
因食材有限,以青菜和普通的鸡鸭肉居多,但经过李山花的烹饪,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起眼的菜,居然好吃到让人啧啧称叹。
“妙啊,看起来卖相一般,吃起来竟味道佳绝。”叶放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苗氏连连点头附和。
李山花憨厚地搓手道:“婢子小户人家出身,没什么见识,也不会做什么大菜,也就能摆弄这几样家常小菜。国公和夫人觉得好吃就好,婢子真怕自己没有,留下来给大家添麻烦。”
“不会——”
叶氏刚开口,叶初棠突然出声打断了叶氏的话。
“你今日刚死了亲儿子,受了那么大的罪,竟还有心情给我们做饭?”
这个李山花,简直像是特意为她和她母亲这样脾性的人打造出来的受害者。更妙的是,她还拥有着能够迎合叶家所有人口味的手艺。这到底是那个混账如此精心地给她安插的细作,如此妙哉?
第31章 二更合一 表弟是情敌
李山花听到叶初棠质问后, 悲伤地低下头去。
“不瞒女郎,孩子死了,婢子比谁都伤心。但我们庄稼人哪有伤了心就不做事的道理?日子总得要过下去, 冷锅出不了热饭,婢子这样的贫贱之身只有干了活才有饭吃。婢子这还不算最惨, 村里有妇人比我更惨, 上午刚生的孩子夭折了, 下午便下田种地去了。
婢子如今得能有新衣服穿, 还受人照料,刚刚只在灶台前忙活一阵罢了,实属万幸了,心中对国公和夫人还有女郎万般感恩。以后,万事婢子都会以伺候主人为先, 绝不辜负三位主人对婢子的救助。”
李山花一腔肺腑说完之后, 就跪地郑重地磕头。
叶初棠在心中暗叹:口才也妙, 果然不是一般人。
苗氏忙叫她起身, 安抚她一通后,还赏了她一些钱, 夸她手艺好,叫她以后安心留下就是。苗氏就打发走了李山花后,就点了叶初棠脑门一下, 怪她不会说话。
“你怎么回事?平日里素来甜嘴蜜舌, 对下也从不苛严。人家今日遭遇悲惨,刚死了儿子,还能给用心给我们做饭,多不容易啊,你还拿话刺她——”苗氏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低头看着叶初棠。
“不对劲儿!”苗氏突然道。
叶放原本兀自品酒吃菜,由着她们娘俩闹腾,忽听苗氏此话,他立刻放下筷子,和妻子一起观察起叶初棠。
“是不对劲。”叶初棠欣慰不已,以为她爹娘总算察觉到了李山花的问题。
“你先出去,我们娘俩有体己话要说。”
苗氏赶走叶放,就亲自把门关严了。
叶初棠寻思着这不过是抓个细作的事儿,特意瞒着她爹做什么?
苗氏掐着腰,徘徊到叶初棠身边,审视叶初棠:“你晌午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原来你——”
苗氏猛地揪住叶初棠衣领,扯开了一些,果然在其颈窝处发现了如杨梅大小的红色痕迹。
苗氏已婚多年,和叶放感情笃深,自然清楚这痕迹是什么。
“大白日的,你竟在客栈招了野男人来!”
叶初棠没想到苗氏会抓住她这个,忙护住自己的脖颈,躲开苗氏。
“娘,我都多大了,你居然还扒我衣裳。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就是,这种事儿我又不会瞒你。”
叶初棠歪脖对镜看了看,只有特别凑近她身边,从上往下看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到她衣领里面有点痕迹。也就是说除了亲近她的苗氏和熙春,别人没可能瞧见。不过出于谨慎起见,回头出门前,她还拿水粉遮盖一下。
“野男人是谁?我记得你在豫州地界没什么特别的朋友,除了……好像有个白头发的少年,他倒是模样俊朗,似神似仙。”
“臭丫头,你可真行啊。娘当年跟你比起来,逊色太多!”
叶初棠专注整理衣领,暂且没说话。
苗氏接着提醒叶初棠:“但你要知道这里毕竟不是雁城,你做的这些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只凭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能把你杀死。还有,你刚跟新帝好过,他若知道你还有别人,咱们全家都得遭殃。所以娘有必要再三警告你,这事儿你得捂严实了,偷偷享受即可,不能叫外人知道。”
“我记得那个小白好像不说人话,这点倒是不错。”苗氏又补充了一句。
叶初棠噗嗤笑了一声,“别玷污小白了,他是白如纸的人,比山涧里的溪流还要清澈,哪儿会干这种事。再说您女儿不是那么朝三暮四的人,奸夫就那一位,没换。”
叶初棠说完就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好吃到不禁眯起眼睛。别的不论,这李山花的手艺是真不错!
“陛下来过了?”苗氏讶异之余,忙问叶初棠喝了避子汤没有。
叶初棠应承。
苗氏严肃地看着叶初棠的眼睛,“有句话娘必须要问,这次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叶初棠对苗氏笑了。
苗氏瞬间就懂了,正要在说话,外头闹腾起来。
砰!砰!砰!
叶放在门外不停地敲门。
“你们娘俩有多少体己话,必须两个人说,不能带我啊?”叶放的语气里明显带着酸味。
“进来吧。”苗氏无奈道。
“到底说什么呢?”叶放好奇极了。
“没什么,是我们女人自己的事,不适合你们男人听。”
苗氏和叶初棠都很清楚,这事儿完全没必要让叶放知道。不然叶放肯定会气愤地叫嚣,他的宝贝女儿又被皇帝给拱了。晚上他说不准连觉都不睡了,蹲在叶初棠房门口守夜,以阻止‘野男人’再来欺负他女儿。
这事毫不夸张,叶放绝对能干得出来。
当年叶初棠和郑玲歌遇到拐子的意外发生后,叶放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几乎日夜不睡,就守在叶初棠门外。此后两三年,叶初棠每每出门,他都心悸,一定要亲自跟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就不准叶初棠出门。时常会在深夜的时候,蹲守在叶初棠门口,就怕还有恶人把他女儿拐走了。
最后逼得苗氏不得不使出绝招,直接叫人把叶初棠送到她岭南娘家呆了三年,这才终于强迫性地把叶放的怪毛病给治好了。
这毛病虽然改好了,叶放护女心切的性子是始终如一地刻到骨子里,这辈子都改不了。所以他现在依旧听不得叶初棠有一点危险,若让他知道,一定会犯老毛病。
叶初棠也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决定暂时不把李山花是细作的事儿告诉她父母。
这李山花绝对不是一般的细作,李山花以及配合她演戏的人都会武,不大可能是本地村民,但他们的村民身份却都已被弋阳郡太守认可了。
这说明安排细作之人的身份很不一般,至少能调动郡守。身份高,手段还狠毒,敢设计以摔死一个婴孩为代价来博得同情,获取信任,其奸险毒辣的程度让人咋舌。
这里属豫州地界,为王家的地盘,加上有府衙的人在配合认可李山花的身份,叶初棠不难揣测到李山花背后的主人姓王。
叶初棠只是比较好奇这背后的人到底是父和子中的哪一位。
子的话,处置起来容易,毕竟王修珏早不是第一次安插或收买人在她身边了 。
父的话,就有些复杂了,因为他的手段和目的绝不会像王修珏那样简单。叶初棠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王湛之前突然见她,卖她人情的目的为何。
王湛作为王家族长,方方面面都很厉害,可谓是周全至极。他每一举每一动都有他的目的,绝不会下空手,干闲事。
如果这李山花如果真为王湛所派,那就意味着她已经被王湛盯上了。豺狼已视她为猎物,必会有猛扑咬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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