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王湛左手执笔,写好了一张奏折后,令王修珏呈到御前。
王修珏看过内容之后,惊讶至极:“父亲,这——”
“照做就是。”王湛随即将一张名单递给王修珏,“三日后,再当朝呈上这份儿名单,只说是我们王家自省肃查之后的结果,好生向陛下赔错。至于卢氏那边,不急,如今且先避过风头,自有惩办他们的时候。”
“儿子明白,儿子一定照办。”王修珏应承之后,仍跪地不起,看着王湛。
“还跪着作甚?”
“父亲,儿子这次犯了错,您还没惩罚儿子呢。”王修珏恳请王湛惩罚他,他愿意接受任何训诫。
“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教训么,用我罚?”
王修珏深刻检讨自己,“儿子深知自己犯了大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王家长子,将来我的一切,王家的一切,都要由你来继承。这一次咱们王家虽然中计,受了重创,能让你成长也算是好事了,不要让我失望。”王湛淡淡地看着的王修珏,淡淡地说道。
王修珏没有想到父亲根本不舍得罚自己,竟还说出这样一番托付的话。
他感动得落泪,急忙应承,向王湛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王修珏心情激动地告退,手捧着折子在怀里,充满了干劲儿。
王湛踱步到窗边,看着王修珏离去的背影,眼底冷意止不住地迸发。
鬼七应召,匆匆赶到王湛跟前。
王湛令其附耳过来,对其低语了一句。
鬼七作为暗卫,一向不喜怒形于色,这次听了王湛的吩咐后,他不禁惊讶地愣了一下。而后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应承王湛。
晚间,王湛见了平原军副将李辰。
王湛用左手为李辰斟酒,李辰忙伸手接过来,感慨王湛的右臂还有伤,千万别乱动。
“我料到他非凡俗,等他羽翼丰满的那日必不好对付,自以为周全看顾,但我还是失算了。”
李辰常在军中,近来是听到一些传言,但了解并不算多,“大王所指的他是——”
卢家人?感觉不太像。
王湛薄唇微启,“新帝。”
李辰惊讶:“你说这次的事其实是陛下搞的鬼?跟卢家没干系?”
“卢氏是有些不安分,但背后若无人撑腰,再给他们三百年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况且能做到在悄无声息间,惩处我们王家这么多官员并列其罪状的人,只可能是他。谢明经被他请出山了,正是一大助力,他的那些学生,没有一个吃素的。”
“东蝉居士确实厉害,那要不要我派人先把他解决了?”李辰问。
王湛对视李辰,“这种时候,他们必然有所防备。”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李辰向王湛保证,就算事情办砸了,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不宜擅动,可以先备好人,再择时机。”
李辰马上点头:“好,都听湛哥的。”
“近日风声紧,你也谨慎些,咱们暂且先别见了。我的话只由鬼七去传,别人的勿听勿信。”王湛谨慎嘱咐道。
李辰应承,随即蒙面乔装,从东海王府离开。
新的福安接管了上一任福安留下的杂务,在熟悉好情况之后,来到王湛跟前报到。
“大王,小人已经派人数十人在城内四处搜集消息,如今王家在暗地里的风评不大好。除却议论王家官员犯罪一事,还有许多人在暗传王家遭天谴。”福安说罢,小心的打量一眼王湛。
王湛面色未变,示意福安细说。
“大家都说帛书一事就是王家所为,本意是效仿陈胜吴广之举,借天意得民心,想趁机谋划谋反,结果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这才有天雷和乌鸦两种异像出现。这两日安排了不少人澄清,效果甚微。”
王湛细听之后,问福安在各茶铺、酒楼给王家罪官说情的人是否是府里的安排。
“并非咱们这边的安排,不过小人听说世子那边也安排人了。”
“蠢货。”王湛眼底闪过一丝难掩的厌恶,胸口闷堵地团团郁气久难疏散。
……
太极殿。
东蝉居士谢明笑着给萧晏竖大拇指,夸他搅浑水的能耐堪称第一名。
想不到他这乖徒儿这般‘阴险’,竟借着叶初棠对付王家的‘天谴’招数,趁机派了一群人在市井内替王家辩黑为白,实则捧杀了王家,令王家更惹众怒。接着又将卢家逼出来,跟王家对干,令卢家不得不选站在帝王这一队。
第52章 一更一更 你这什么癖好?
“陛下, 东海王世子请求觐见。”
“宣。”
王修珏进殿后,便下跪,双手呈上奏折:“父因伤, 恐犯圣颜,特交代臣向陛下呈此奏折请罪。”
说罢, 王修珏就俯首磕头。
比起往日在朝时的傲慢自得, 此时的王修珏看起来十分谦逊惶恐。前一日上朝时他还不是如此, 今日就大变样了。萧晏不认为是局势的微妙变化, 会令王修珏有所顿悟,看来他应该是被他那位奸猾异慧的父亲给狠狠数落过了。
萧晏在看过奏折之后,面上故意闪过一丝惊讶,“王卿可知这奏折里的内容?”
王修珏:“臣不知。”
“你父亲请辞,求寡人撤了他的爵位。”萧晏微勾唇角, 看着王修珏, “你如何作想?”
王修珏忙再度磕头, “父之命, 臣自当遵从。”
“那如果你父亲欲杀寡人,你也从命?”萧晏突然冷冷地盯着王修珏。
王修珏大骇, 忙解释道:“君父之间,自当是君在先,臣愿誓死效忠陛下!”
萧晏安静看着王修珏。
王修珏不敢抬头, 紧张地弓着腰, 全身的每一存肌肤都绷紧,内心十分惶恐不安。陛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然察觉王家有反心,今日便要跟王家清算?
萧晏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放下手中的奏折。
“瞧给你吓得,寡人不过开一句玩笑罢了, 你们王家的忠心寡人心里清楚。回去告诉你父亲,好生养病,病好了便赶紧来上朝替寡人分忧,休想在家躲清闲。”
王修珏松了口气,忙谢恩。转念想以他们王家的地位和实力,皇帝那里可能会擅动,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归家后,王修珏就将自己面圣的经过描述给了王修珏。
他有些担心地问:“父亲,您说陛下那话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有心试探咱们王家?”
“敲打。”见王修珏悟性如此之差,王修珏已经懒得训斥他了,直接告诉他答案。
王修珏大惊,“那陛下是不是已经忌惮我们王家了?”
王湛嗤笑,“王家势大,遭人忌惮是必然。反倒是他这般直言试探,叫人不那么担心了。”
王修珏十分疑惑地看着王湛,他不懂,但又不敢再继续问自己的父亲,怕显得自己太蠢,又挨父亲的骂。
王湛一眼就看破了王修珏的心思,对他道:“若此时真有大筹谋,他断然不会这般出言,打草惊蛇。”
王修珏恍然大悟,连声赞美父亲英明。
王湛面上保持温和的笑容,目光却只是很冷淡地扫视了王修珏一眼。再英明有何用,半点没传承到他的身上。
王修珏丝毫未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地拽词赞美王湛。
王湛缓吸了一口气,对他摆了摆手,“别忘了两日后再将肃查的名单呈送上去,如此这次的风波就算是混过去了。你要谨记这次的教训,切勿再犯,此一次已伤了元气,经不起第二次。你也不必亲自在我跟前尽孝,王家的事你能管好,便是对我最大的孝敬了。”
王修珏一听说没什么大事了,高兴地应承,向王修珏保证他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两日后,王修珏正式代父当朝请罪,又将王家自查的名单呈送上去,其中不乏有位居要职的王家官员在列。
此一举的确平息了风波,却也寒了部分王家官员的心。他们为王家长房做事,被外人针对也就罢了,王家自己人竟也将他们出卖了。这根本就是没把他们当人看!
一时间王家门阀第一望族的地位岌岌可危,有不少原本倾向站队王家的一派开始倒戈,寒了心的王家人对长房也不太那么敬重了。更有传言说,东海王王湛前些日子那一摔,摔坏了脑子,人大不如从前了。
总之不管有多少非议声,王家这次‘有反心,遭天谴’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下来。王家毕竟是树大根深,就算这次受了重创,损失了许多人,仍然在门阀望族中实力强悍,无人敢小觑。只不过当文人名士们再提起王家的时候,王家不再像从前那样完全受人敬重,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表情轻蔑,对王家表示不屑。
平静了几日之后,王修珏开始遵从父命,携妻参加应酬,努力修复在这次风波下,王家跟各家之间的关系。当然这种应酬,实质上并无大用。但是王修珏的努力,屈尊降贵到各家走动的行为,还是多少平息了一些王家跟随者们心中的怨愤。
临近月末,按照之前王湛的吩咐,王修珏要外放去南边沿海为官一年,为自己累积德名。
王修珏不想离京,便特意来跟王修珏商量,“王家如今遇事了,父亲的伤也未痊愈,儿子想着要不还是别去——”
“成大事者,皆坚忍,能吃苦。不趁年轻时,多走动,了解民情,博得民心,等何时?你老了不能动之时?”王湛轻声反问。
王修珏当即表示,他会立刻收拾行李,两日后按时出发。
“带你妻儿一遭去。”
王修珏有几分不情愿,嘴唇动了动。
王湛:“有时妇人间的交际,比我们男人有用。再有你意图杀妻的流言因这次风波再一次被提起,要多做给别人看。”
王修珏老实应承:“儿子明白。”
……
子时夜深,城东破败的城隍庙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郑玲歌小心翼翼地迈步进了城隍庙。因怕人跟踪,她没走几步,都会注意观察四周。
她没有点灯笼,怕引人注意。城隍庙内四处漆黑,满地散落着破败的物件,郑玲歌很难想寻到人影。
“我来了,你在哪儿?”
郑玲歌话毕,等了片刻,听着四周都很安静没声音,转身就要回去。当她走到城隍庙后门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揪住了她的衣领,扼住她的脖颈。
郑玲歌随即被按在墙上。
“寒云娘子怎么刚来就想走?怎么,急着回到平原王的被窝里?”
郑玲歌艰难地喘息,咳嗽不停,拍着扼住她脖颈的男人的手。男人这才稍微松开了手,一双眼在漆黑的夜色里分外发亮,透着阴狠。
郑玲歌一眼就认出了这双眼,上次见他的时候,这双眼含笑,带着十足的谦卑讨好之态。
郑玲歌问,“你跟邓婆子是什么干系?”
除了平原王府的前管家外,曾经还有一人作为郑玲歌的上级曾联络过她,姓邓,见她的时候会男扮女装,所以郑玲歌就称呼他为邓婆子。
从前管家开始能更为方便地给她传话开始,她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邓婆子了。
“他另有任务,今后便由我联络你。”张阿七怀疑地打量郑玲歌,猛地再度用他粗糙的大手扼住郑玲歌的脖颈,“怎么才来?你让我等得好苦。”
郑玲歌艰难咳嗽了数声之后,才被允许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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