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戈锦
虽然鹿芝自己也一直筹谋着给鹿琼找个好婚事,但真来了个好婚事,意识到妹妹马上又要嫁人了,她心里还是蓦然生出了不舍。
幸好妹妹就在身边,鹿芝还能问问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儿。
别的不说,那不是江家的二公子吗?可求婚书上写的却是谢呢。
就算鹿芝不问,鹿琼肯定也是要说的,他把有关天家,空照,还有复仇之类的隐去,只讲了他们的故事,鹿芝听得连连抹泪,也是心疼自己妹妹这一路不容易。
她不敢想,假如当初鹿琼没有遇到谢子介,自己也没回宝丰,妹妹到底该怎么办?
这么一看,这两个人倒真的是天赐的姻缘了。
又想起来妹妹说的又是要书生,又是要声音好听,还要俊秀,这哪是找夫君的要求,这分明指的就是一个人呀。
鹿芝不禁感慨,自己居然这时候才明白。
鹿芝能做的也就是告诉妹妹,这回的婚事。会由她和唐姐夫来操持,鹿琼只管期待婚礼就够了。
妹妹这样不容易,第一次婚礼又是狼狈仓促,鹿芝觉得,这回可定不能那样了。
带着心疼,鹿芝去和江家那边商量该怎么办。
鹿琼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闲。
这一回的婚事两边都很郑重,除了请老通判作媒,其余的每一步谢子介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大雁要打最好羽毛最亮的,聘礼要比着石雁城最好的,甚至连新房推开窗是什么景色,都是博学多才的谢十三郎一点一点准备的。
最好笑的大概是纳吉这一项了,据说谢十三郎一脸冷漠的瞪着眼,他平时让人如沐春风,但这时候就有了点目若寒星的意思,都快把卜者给吓坏了。
卜者哪还敢给别的选择,虽然说他们做这行的,除非是看出来有别的要求,不然个个都是大吉,但是这回就连卜者自己都小心翼翼,唯恐卜出来个别的,被面前这看着就不好惹的家伙给杀人泄愤。
其实这倒是他们错怪谢子介了,谢子介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是在威胁这卜者,他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当然他也不觉得这卜者能卜出来别的,就算要是真的卜出来不是大吉,那他就换一个卜者,至于这一个,如此不机灵,倒不如劝他换个行业干。
鹿琼没去,是听空照说的,小和尚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决定把头发留起来,此时顶着一头短发,笑得前仰后合。
一切都让鹿琼感到很新奇。
鹿琼不知道其余小娘子成婚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但至少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一种很美好的期待。
直到现在鹿琼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会期待和谢子介共度余生的。
是在他们还没有和离之前,谢子介带她看月亮的晚上吗?还是在白九坦坦荡荡要和她领婚书的时候?她没有刻意去想,感觉哪个时候都有可能,又或许根本没有那个确切的时候,只是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早就动了心。
鹿琼分不清,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现在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愉快。
这一回谢氏三郎也不用偷偷摸摸的送一根木簪子了,直接送过来了全套的金头面,其样式之华丽,映的整个屋子都灿烂了几分。
这一回他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隐瞒的秘密了。
当然此时鹿琼的心态和当时也不再一样,她现在很安定,鹿琼什么也不用害怕。
她甚至还有心思听空照说谢子介做了什么。
谢十三郎力求完美,不管是哪一步都要做到最好,把自己和周围人算是折腾了个遍。
被折腾的人倒是不包括鹿琼,凡是需要鹿琼自己动手的,谢子介突然改口不需要那么繁琐,唯恐把鹿琼烦着累着。
这让江大又好气又好笑,跟江六讲:“可见这厮也是知道他折腾的这一通太麻烦了。”
江六嘿然:“大哥你说呢,这家伙根本就是高兴劲儿没处放。”
净折腾人。
因此鹿琼听发生了什么更是觉得好玩,婚前他们两个人倒是没再见过面,大部分时间,鹿琼都在和鹿芝一起出去玩。
成婚之后他们恐怕就要去汴京城了,再见到姐姐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这一回就是真的纯粹的玩耍,没有什么阴谋,也不用牵扯别的,鹿琼觉得这种日子的确是无忧无虑。
一直以来她要忧心的东西都很多,一直没有喘口气的机会,虽然现在是深秋,但是这些日子鹿琼却是放松又觉得暖洋洋的。
空照小和尚两头跑,谢子介想支使他去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就回唐家了,平时呢,则溜溜达达去那边看热闹。
而在婚礼前一旬,博学多才的谢书生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很大的知识漏洞。
他非常严肃地让亲信替他买了书,在亲信古怪的神色里,把自己关进了屋子读书。
要知道以谢家家风的严厉,不到成婚之前,这个知识漏洞是没有机会补全的,而后来还没等到父亲的教导,谢书生就已经家破人亡,整天挣扎在生死之上了。
自然,连婚姻都不打算有的谢书生,也根本没有想过补全知识漏洞。
谢书生觉得现在这样不行。
他拿出了如果当初治学是这个态度,就连祖父都要劝他,还是要劳逸结合的勤奋,以事事要做到极致的精神要求自己,下了苦功夫钻研学问。
终于到了婚礼当日。
鹿琼抬头看着天空,在那一瞬间,坐在院子里的她居然有种又回到鹿家村的错觉。
但很快鹿芝的声音就将她唤回了现实,姐姐亲切而温暖的呼唤让鹿琼哑然失笑,顿时意识到所有都还是不一样的。
她看着身上的嫁衣,以小鹿掌柜现在的眼光,已经不是当初看着嫁衣都认不出料子的时候了,这身衣裳是鹿芝带着她,找了相熟的老裁缝,又买了好料子赶工来的。
因为石雁城这边已经到了深秋,天气转凉,料子也很厚实,但穿在身上绝对没有累赘之感。
她也不会除了嫁衣,再没有一身能够好好替换的衣裳。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新郎官还是当初那个新郎官,但仔细看过去也还是不一样的。
谢子介自从能坦然接受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身上便渐渐多了几分掩不去的锋锐,此时他站在不远,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少年人的样子,而是个沉稳俊秀的青年。
这样的他本来就够神采夺目,但是等看到新娘子之后,新郎官忽然一笑,那双眼睛都简直要再明亮三分。
就算谢子介唯恐怕累着鹿琼,但婚事到底不是那么轻松的,等到一切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鹿芝给鹿琼备有糕点,让她路上略微填填肚子,此时却也感觉到了饿。
江家的小厮从来是很贴心的,桌子上除了常规婚礼备的东西外,也有些很能填肚子的,鹿琼有点犹豫,要不要等谢子介一起来吃,还没犹豫多久前院喧闹完了,新郎官便踏入了屋内。
他身上甚至没什么酒气,鹿琼与他太熟悉了,立马恍然,恐怕谢子介来之前还简单擦洗了一下。
谢子介笑了笑,问她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自然是要的。
其实他俩单单同一个屋檐下都住了那么久,简直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新房里,鹿琼居然难得地生出来了一丝紧张。
她也没有太大的胃口,捡了些糕点吃了一点,眼睛便看到合卺酒。
而谢子介则在看她。
合髻合卺,同心百年,两缕发丝被谢子介合在一起,小心放在匣子里的时候,鹿琼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等他们都白发苍苍的时候,再看这两缕头发,估计会觉得很亲切吧。
喝合卺酒的时候他们离得那样近,鹿琼轻轻抬眼,看见谢子介墨玉一样的眼睛中全是自己。
如蜜的酒液咽入喉中,之后鹿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果然这次婚礼,和第一次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少他们不会再就这月色和宾客的喧闹,聊一晚上风景了。
第74章 新婚生活
他们现在住的并不是江家里面, 而是谢子介自己在石雁城的居所。
江大他们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打扰新人,而谢子介除了空照并没有其他亲人在世,更无论长辈, 自然也不需要第二日去向父母敬茶。
因此第二日他们过得极为舒心。
毫无疑问,谢书生的治学功力在补知识漏洞的时候也很有效果,甚至过于勤奋了点,等鹿琼醒来,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身上并不很难受,但是懒洋洋的, 一点也不想动弹。
她睁开眼睛, 隔着床帐, 看见谢子介则只批了中衣,在窗边看些什么。
他没有束发,听到身后的声响, 转过头来:“厨下已经备了饭食,我这就让送过来。”
鹿琼点了点头,困倦让她并不是很想说话。
但总是躺着也实在无聊,鹿琼就问谢子介:“谢书生,你在看什么呀?”
谢子介神色一滞,他见鹿琼脸上好奇之意越盛, 无奈的把书拿了过来。
居然是本医书,讲养生之道的,不过看了看谢子介翻到的地方,鹿琼脸色古怪起来。
“你看这些做什么?”
“多了解些总是好的,我总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谢子介很严谨地道。
鹿琼继续看着他。
谢子介节节败退,只好坦诚吐露道。
“总不能日日都让你这样累, 还是要看医书,这上面是最详尽的。”
其实他看的不只是医书,只不过这就更没必要说了,既然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极致,那于此事上也定要让彼此感到圆满才行。
本来听谢子介说的话鹿琼是有点生气的,但看着这家伙一脸严谨的样子,就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鹿琼头一次觉得这家伙还有呆呆的一面。
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谢子介看着鹿琼手里的书,面色很纠结,在这样的氛围里,鹿琼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太一样。
他们两个人从认识开始其实真没分开过多久,但鹿琼就是觉得还是不一样。
鹿琼感觉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幸好感到不一样的也不止鹿琼一个,谢子介明显也心不在焉,眼神躲闪着并不敢看她。
厨房把饭送了过来。谢子介让炖了些肉粥,还有几样小食,两个人吃了一些便下了筷子。
中午又睡了一会儿,到了下午鹿琼感觉就舒服多了,不过她看见谢子介又往他那堆书里夹了两本推拿穴位的。
鹿琼突然想到鹿芝当时说要给他找个温柔体贴,端茶倒水,捏腰捶腿的小相公。
鹿琼忍住了,努力不要笑。
乡试已经过去,至于考进士,谢子介虽然没说,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和乡试不一样,并不需要急于这一年,因此整个下午两个人都没有出门。
谢子介突发奇想,要给鹿琼画眉。
鹿琼本来以为画眉,就是就是坐那,画涂两下眉毛,没想到谢子介弄来了一堆妆奁。
小鹿掌柜以前的确没怎么用过这些,当铺子掌柜不需要,做农女更不需要,他最常用的也就是去除面疮的脂膏。
再加上俞五娘铺子里那些奇怪的颜料胭脂给鹿琼留下了阴影,这么多年还真没怎么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