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戈锦
而鹿琼也终于松了口气。
纯秀郡主则依然是那种微妙蔑视的语气:“怎么着,见了真正的贵人就吓怕了?”
鹿琼坦然自若:“您也是贵人。”
纯秀郡主嗤笑一声。
纯秀郡主比任何人都怕这铺子能被皇子看上,毕竟她自己也对于大娘有其他的想法,若铺子真进了二皇子妃的庇佑,那就不太好了。
不过此时纯秀郡主也懒得多说,毕竟这小掌柜有几分敏锐,万一被她猜到了什么就不好了。
纯秀郡主便换了语气:“也不知道你这铺子书到底有哪好的,每本也给我来一份。”
伙计麻利的给她包了书,纯秀郡主也没有看,施施然的拿着就走了。
鹿琼终于能歇下来,走进了后院。
去前面之前她便想了几种可能,因此便和于大娘以及谢子介商量,要随时准备着去找平乐侯。
但平乐侯就怕鞭长莫及,这时候鹿琼突然想到,也许有一个人也在赶过来。
就是纯秀郡主。
鹿琼不相信纯秀郡主会放过这个找于大娘事儿的机会。
可找平乐侯,那自然直接说是谁什么事就好。
但是纯秀郡主的话,直接请她帮忙肯定是不行的。
得让纯秀郡主觉得是她搅乱了这水才行。
鹿琼没有一开始就去找纯秀郡主,只是让伙计盯纯秀郡主在不在商市,等二皇子妃开始打量铺子的时候,便有伙计去把纯秀郡主引了过来。
幸好做的还不错。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在二皇子那边铺子就要变成七皇子的东西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但是无论如何,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鹿琼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鹿琼去了后院,便也将心中的疑惑吐露出来:“我本来以为那对儿女是二皇子妃的孩子,原来不是呀。”
这种事情于大娘倒是知道一些,她既然要进七皇子府,那么便自然要有些了解。
于大娘说道:“说来倒也奇怪,二皇子和七皇子,两个人府里原来也曾有孩子,但是却都先后夭折了,没养的活,如今两位皇子年纪都不小,但是下面却还没有一个孩子呢。”
于大娘微微苦笑说着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风水。”
鹿琼和谢子介对视一眼,心里则有了猜测,恐怕那几个孩子并没有夭折,也不是风水的问题,而是二皇子和七皇子不敢让明面上有孩子而已。
有大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前车之鉴在,若是龙孙们长成了,那么天子会不会拿皇子们动手取心头血,这是二皇子和七皇子不敢想也不敢赌的。
“那这事可就过去了?”于大娘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她是个平和温厚的性子,这些年也一直更愿意把事情往好处想。
而鹿琼则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谢子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第一天,之后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每日是读读书,练练字,鹿琼最近感到非常无奈,胡善龙给谢子介布置了不少任务,谢子介居然让鹿琼陪他一起写。
理智上鹿琼知道,谢子介是为了让他写出来的东西,和当初的谢嘉鹿不太一样。
鹿琼本来也不介意帮忙,奈何谢子介实在是太能捣乱了。
比如仗着自己诗赋好,悄悄写了闺阁诗,还非要夹在鹿琼要看的书里面。
谢子介说的很正直:“想与夫人对诗。”
鹿琼“呵”了一声,冷漠地把那诗放在了一旁。
两个人这样说了一会儿话,鹿琼终于问道:“入京以来,每天都很纷乱,感觉自己被扯进了很多事情里,一切可还在你预料之中?”
谢子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垂眼,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大题都是在预料之中的,剩下的就请夫人信我了。”
“好,我信你。”鹿琼简单回答。
果然没几天,平乐侯那边就递了帖子。
他们的确被阴了一把,其实他们只是被波及的,真正要出事的是七皇子。
这家铺子被二皇子以七皇子偷偷摸模拉拢民心的名义,摆在了天子案头。
但平乐侯还是很忧心。
谁也不知道天子会怎么决断,他更想劝谢子介和空照赶紧离开汴京城了。
这也是鹿琼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什么叫做天子。
第83章 天子,抉择
长松殿, 黄昏。
自二十年前,天子沉迷长生之道以来,宫中的宫殿, 多少都变换了名字。
长松殿也是其中之一,取的是松柏长寿之意,天子不在和群臣议事的时候,一般便要在长松殿呆到夜半了。
直到此时外面已经日暮西沉, 天子也才有些许空暇。
亲近的大太监福年此时正带着几个小徒弟,忙着给天子上膳。
天子胃口并不是很好, 让把羊肉锅子之类的硬菜给撤下, 只取了几样清粥小菜, 配着些酱鸭肉丝,细嚼慢咽。
他求长生之道是多管齐下的,一方面, 丹药没少吃僧道没少问,另一方面凡是能延年益寿的事情,除了不得不劳神思考,全部都做。
他不近女色,后宫中已多年不见新的嫔妃,也不注重口腹之欲, 反而时时注意吃的清淡养生。
饭毕,福年便取来了两个红木匣子,里面是两个金丝锻造的小座,各托了一枚小小的金丹,天子取了茶水,就着一口咽下,又闭目打坐了一会儿, 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等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去处理奏折,此外若是事情棘手,可能还要再让内臣和探子们去查些东西,早早汇报过来。
至于这一个时辰,那就是天子处理家事,聊做消遣的时候了。
他无所事事地翻着手边的一大堆奏折,这批是精挑细选过,专门给天子解闷和处理家事的,都是皇子皇女的生活还有要给天子说的话,此外,还有些市井中的趣事。
看了半晌,天子皱眉道::老二和老七又打起来了。”
这话不好接,但是福年又不可能当没听到,因此只是犹犹豫豫地回了一句:“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还年轻气盛。”
这话说得并不是很好听,但天子也只是嗤笑了一声,主要是他也清楚,二皇子和七皇子的矛盾,是摆在明面上的,福年也不敢乱说什么。
“朕还没老呢,”天子喃喃自语的,“这两个人就快要打死对方了。”
的确,从外表上看,天子甚至比同龄人能小二三十岁,别说是那些整日劳作的百姓,就算是京城富贵人家的老爷们在他面前,也不显得是相同年龄。
天子也就因此,更加觉得自己这些年所信所用的养生之术是很有效果的。
那么追求长生,自然也是可行的。
福年不吭气,也不敢吭气。
天子揉揉眉心,心里叹了口气,这时候他便有些想念大皇子了。
大皇子虽然愚钝,但至少老实仁厚,也颇能容让。
当然还有个十一皇子,只是对于这个儿子,天子心情是颇为复杂的
十一皇子出事的时候年纪还小,要说天资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是他的母亲便不是讨喜的人,做儿子的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天子对十一皇子最后的印象就是那是个和他母亲一样孤高冷傲的性格。
十一皇子又很木讷寡言,颇为内向,便是见了天子也不说两句话,让天子感到颇为无趣。
做儿子的没有孺慕之心,做父亲的政务那么繁忙,自然也没有关注的想法了。
相比而言,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要聪慧一些,对他也足够敬崇,只是两人的脾气还都要磨练。
这四个儿子没一个资质能和天子相比的,这让天子心里既不高兴,又有一点微妙的窃喜。
若帝国的继承人比他还要优秀,那他多少得掂量掂量,但如果没一个出挑的,岂不是他求长生,求永远坐这个位置,更加的有理有据了?
天子继续翻些市井里的奏折,又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胡卿收了个学生?”
“是,”福年笑道,“胡大人收了个弟子,这些天一直侍奉左右,胡大人对其也挺欣赏呢,带着去了不少地方。”
天子笑了一声,对自己这个宠臣难得的拉帮结派有点兴趣。
“他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哪一年的进士进士?还是说还是个举人?”
反正要不是还没考进士,要不就是已经考了进士,胡善龙不至于收个进士都考不上的。
“今秋刚考的举人呢,”福年说,“至于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说起来您可能也听过。”
“哦?”天子更加感兴趣了,“胡卿从哪儿,还能收一个我听过名字的人?”
“他那个弟子名叫做谢子介,胡大人起了字,唤做谢嘉鹿。”
胡善龙不是会怀念过去的,就算怀念也不会用这种办法,配合着带着这位谢嘉鹿到处拜访故交,天子的笑容便多了几分意味。
“胡卿心思纯善,”他语气不辨喜怒。
胡善龙的性格手腕被说一句纯善,天底下也就是天子能这样说了。
别人用不了胡善龙,但对于御极几十年的天子来说,也不过是一把好用的刀而已。
福年也是不好接这话的。
“既然怀疑这人才是谢家遗孤,”天子顿了顿问道,“那可带他和老二府上那个见过了?”
老二府上有个谢家遗孤,天子是知道的,还知道那是个假的。
或者说那个皇子那时候敢明晃晃摆出来,也是因为知道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做父亲的抄家,做儿子的却把人接到府上,那就太打天子的脸了。
但既然是假的,那天子问起来便还有婉转的余地,当然后来大家便发现这人不管是真是假,天子其实都不在意。
天子的确不在意。
与他而言所谓的谢家遗孤和蝼蚁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