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定北侯府在东南沿海那边有不少产业,弄到这些珍珠倒是不难,往日里曲盈袖在家中时,也偶尔会用这种珠子磨碎敷脸。
曲红昭指尖抚过这些珍珠,觉得实在有些浪费了:“我用不上这个,给后宫的姐妹们分了吧,做些首饰也总比让我磨碎了好。”
缠雪应了声是,曲红昭又叫住她:“你和李嬷嬷也留几颗做些头面吧。”
李嬷嬷在一旁听了,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老奴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学小姑娘爱俏呢?”
曲红昭对她笑了笑:“喜欢打扮和年纪又有什么干系?何况珍珠做的首饰可俏皮、可华贵,每个年纪都衬的。”
李嬷嬷被她哄得开心,忙笑着道了谢。
一小箱子珍珠,共几十颗,曲红昭无论位份,一律平分,后宫众妃嫔每人分到四、五粒,这些品质上佳的珠子,在市面上每颗要价值百金,是很昂贵的礼物了。
众女收到都是开心不已。
淑妃那里也收到一份,又听说别的妃嫔那里也有,冷哼一声:“她倒是舍得下本钱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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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即将入夏,天气越来越热,众人聚在景仪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实在是她们份例中的冰盆不太够用,又没有多余的银子去打点内务省,去年连盛夏时分都是凑合着挨过来的。
今年倒好,有了丽妃,景仪宫的冰盆充足,她们简直恨不得整日赖在这里。
自从玉容散之事后,孙修仪特别黏曲红昭,此时不顾天热,也要蹭在丽妃娘娘身边,她体温偏低,曲红昭被她蹭得很舒服,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孙修仪躺在手握书卷的曲红昭身边,后者留神细细观察她的脸,见她面色微微泛黄,正是停用玉容散后的症状,微微放下了心,倒也不点破,只是伸手呼噜了一下她的头发,把那精心梳成的发髻弄散了几分。
孙修仪顺势在她手心蹭了蹭:“娘娘,你这里的冰盆真舒服。”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多份例的,”曲红昭想了想,“是淑妃让给我一些。”
孙修仪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淑妃娘娘?真的假的?她怎么会……”
“大概是听说你们常在我这里待着,知道景仪宫的冰盆消耗得多吧,”曲红昭强行扭曲了淑妃被自己烦到崩溃的事实,“淑妃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孩子。”
“……”听到这话的人都陷入沉默。
赵婉仪不以为然,但转念想想,眼前这群人在丽妃娘娘眼里不也都是没什么心机的可爱女孩子吗?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大的,大概是侯门千金没见过人间疾苦,导致对身边所有人都充满了善意。
孙修仪已经扁了扁嘴:“娘娘,那她罚跪人家的事,就这样过去了吗?”
“我会对她说说,让她以后别再罚你了。”
孙修仪如临大敌:“那您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我?”
曲红昭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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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之前收到的礼物,和日日在景仪宫蹭冰盆的情谊,众妃嫔商量着给丽妃娘娘准备了些小礼物。
曲红昭颇有些惊喜的逐个将她们赞赏了一遍,饮着惠嫔调的雪泡梅花酒,欣赏着赵婉仪绣的并蒂莲花屏风时,突然道:“既然淑妃把她的冰盆让给了我们,要不要也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众女面对她这份突发奇想,都默了一默,不知说些什么好。
倒是一向话不多的沈良媛打破了沉默:“理当如此。”
在众人的瞪视中,沈良媛对曲红昭微微一笑。后者回了一笑,知道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赵婉仪有些犹豫:“我们准备倒是没什么,倒是淑妃娘娘会稀罕吗?”
“你的绣工这般好,她大约是会欣赏的,”曲红昭安慰道,“但不管她会不会稀罕,我们做到了该做的就好。”
众女点了点头,各自回去准备礼物不提。
东西准备好了,她们却谁也不想登怡华殿的门,曲红昭便自告奋勇地帮她们转交。
淑妃看着那些礼物,怔了一怔,东西不算值钱,但却是她进宫后第一次收到这些。
双方都带着竞争的心思时,惩治对手不是什么难事,让人罚跪甚至打板子时她也从不心虚。
但面对对方带着善意送来的东西,淑妃倒是有些不自然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家知道淑妃娘娘把冰盆让给了景仪宫一部分,特地送来感谢你的。”
“她们如何知道,还不是你说出去的?”淑妃冷哼,“本宫用得着你帮我做这份人情?”
曲红昭不说话,托着腮笑看她。
淑妃被她看得很不自在,高声吩咐宫女把这些礼物拿下去查验,免得里面夹带了害人的东西。
想了想,还是看丽妃不顺眼,又开口刺道:“你对她们倒是事事尽心,怎么不见你来讨好讨好本宫?”
“这就冤枉了啊淑妃娘娘,我明明一直在讨好你的。”
淑妃冷笑:“讨好,指每次见面都把本宫烦得心烦意乱。”
“……”
“也不知道你天天跟一群低位嫔妃混在一起做什么,自甘堕落。”
曲红昭再次强行曲解了她的意思:“我们混在景仪宫打牌,你来不来?”
“……我才不去,”淑妃仰了仰下巴,“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姑母她老人家要回宫了,到时候你们的牌局就等着挨骂吧。”
“你很了解太后娘娘?”
“这是自然,那可是本宫嫡亲的姑母。”
“那你知不知道……太后娘娘有可能会喜欢打牌吗?”曲红昭试探着问。
淑妃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一时失语。
你个混账想做什么啊?
第20章 不入流的牌局
担心因为牌局挨太后娘娘的骂,便干脆拉她老人家一起打牌?
曲红昭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委实太野了点,导致淑妃娘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打牌?我姑母那可是出身敬国公府的嫡长女,国公府世代勋贵、诗礼传家,姑母本人更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一代贤后,她老人家身份尊贵,最重规矩,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和你们一起打牌?”淑妃愤愤不平,“她才不会做这等不入流之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激动,”曲红昭语气颇为遗憾,“我就是随便问问。”
淑妃愤然怒视她,仿佛她敢生出这般念头都是对太后娘娘的玷污与亵渎。
曲红昭果断开溜:“既然东西已经转交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淑妃大概是用尽了全部涵养,才没有把“快滚”两个字吐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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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膳,御膳房给景仪宫送了一只烤羊,众女围在炉边,有等着宫女割肉的,也有等不及干脆亲自上手的。
这烤羊是提前腌渍好的,烤好后外酥里嫩,毫无膻气,佐以蘸料八合齑,让众人吃得连形象都有些顾不得了。
李嬷嬷又给她们做了道酥山用来解腻,酥山是道冰点,在冰盘上放了各式水果,又淋了一层乳酪,很受大家欢迎。
吃饱喝足,众人又聚在牌桌上,孙修仪揉了揉肚子笑道:“这日子真是做神仙也不换呢,自入宫以来,不对,应该是自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过上这般轻松快活的日子。”
众莺莺燕燕中,孙修仪是最爱美的一个,曲红昭送的珍珠已经被她送到司珍房制成了首饰,一只簪子、一只步摇、还有一对耳坠,此时她坐在曲红昭身侧,一动作,那步摇和耳坠上的珠子便跟着颤啊颤,衬得她如明珠美玉一般生辉。
赵婉仪闻言翻了个白眼,总觉得她对丽妃娘娘刻意谄媚,偏偏曲红昭还就吃这一套,颇怜惜地抚了抚孙修仪的小脸,赞道:“这耳坠你戴着真漂亮。”
“是娘娘送的珍珠好。”
“是啊,可不是珍珠好吗?”赵婉仪讽刺道,“你以往最爱穿金戴银的那身俗气劲儿,被这珍珠一衬,都显得庄重起来。”
她们两个经常互相嘲讽,谁也不让谁,谁料今日赵婉仪这话一出,孙修仪倒是难过起来。
赵婉仪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伙又在丽妃娘娘面前故作姿态,耍小心机博宠爱,结果见她真情实意的难过了好一会儿,奇道:“喂,你怎么了?”
“我自然是俗气得很,就喜欢金银。你是嫡女,怎么能懂我一个庶女在嫡母手里讨生活,为了一点阿堵物去百般讨好人的滋味?”
“对不住,我之前不知道嘛,”赵婉仪心下过意不去了,“我是说着玩儿的,你很漂亮的,一点都不俗气。”
“好了,我不生气了。”孙修仪难过得快,被哄好也是飞快。
曲红昭在一旁没有插手,见她们两个迅速和好,唇角勾了勾。
正和她说话的李美人奇道:“娘娘您笑什么?”
曲红昭笑着摇摇头:“仿佛围观了一场小孩子吵架。”
孙修仪和赵婉仪二人闹了两张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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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华殿。
淑妃没什么胃口,午膳只用了两口便让宫人撤了。此时正捧着一卷书,颇有些心烦意乱,怎么读都读不进去。
太后娘娘要回宫了,她一向敬重崇拜姑母,但姑母一回来,就要给她出谋划策让她继续去争宠了。
从小便有人奉承她以后是皇后命。
如今虽然皇帝换了一个,但有国公府这份背景,还有太后娘娘帮扶,如果这样都会输给旁的妃子,一定会很丢人,她可不想被以往围着奉承的那些人看扁了。
只是……争宠真的很累……要花近一个时辰收拾妆发,要思量以何种姿态下拜才楚楚动人,要了解如何低头垂首才能展示出白皙的脖颈……
事到如今,她其实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想去争,还是被裹挟着不得不争了。
她正烦着,宫女又来报:“景仪宫那边又派人来请您了。”
“那混账又要做什么?”
宫女也不明白:“奴婢不知,总不见得是真心想和娘娘结交吧?”
“真心,”淑妃冷哼一声,“这宫里哪有什么真心?”
涉及利益的时候,连父母都会对她威逼利诱,指望其他妃子有真心?淑妃倒还没这么天真。
她低头看书,仍然看不进去,干脆把书扔在一边,起身道:“我倒要去景仪宫看看,那帮人日日聚在一起在做什么。”
景仪宫众人当然是在打牌,听说淑妃驾到,都有些惊讶和紧张。
“别怕,”曲红昭安抚,“你们继续玩,我出去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