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什么话?”
“嫔妾怀疑是淑妃做的。”
曲红昭怔住:“为什么怀疑她?”
“我上次和您一起用膳时,是几日前,在景仪宫,当时是太后娘娘的寿宴第二日,除了娘娘和嫔妾二人,就只有淑妃在场,她有下毒的机会。”
曲红昭回忆了一下:“还有宫女在场。”
孙修仪说出自己的分析:“可当时淑妃的出现不是很奇怪吗?那时刚闹出尹幼蔷的事,那尹五姑娘明显有进宫的心思,淑妃本该感受到压力,减少与你的来往,毕竟太后娘娘不愿意她和我们交往过密。但她却去了景仪宫找你,难道不是别有心思吗?”
“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当时桌上有几道菜,她却借着没胃口,只用了其中两道,我记得有一道酒酿清蒸鸭子和银芽鸡丝她一点都没碰,如果她知道毒就是下在这两道菜里的呢?”
曲红昭沉默,孙修仪和淑妃本就有过嫌隙,她会怀疑淑妃,倒也是情理之中。
这短短一段时日的微薄交情,本就并不牢固,一旦有了裂痕,便会迅速发酵。
“何况,”孙修仪总结道,“她也是唯一一个有动机的后妃,我们其他人,不过是想得到陛下宠爱,能得一子傍身,可没有一定要给陛下诞下长子的奢望。”
“你别急,也别害怕,”曲红昭先安抚了孙修仪,“我会查明真相的。”
“如何查?”
曲红昭想了想:“我这就去怡华殿给你要个说法,放心吧。”
“……”孙修仪实在没法放心,去当面对质?这就是你说的“查”?难道你去问一句是不是她干的,对方就会承认?
曲红昭雷厉风行,说去找淑妃,便一路来到了怡华殿。
淑妃来迎她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笑意,听了她的来意后,瞬间浮上了不可置信和受伤的情绪:“你怀疑我?!”
“没有……”
淑妃冷笑:“哼,也对,我才是最有动机的那一个,时间也对的上,你不怀疑我怀疑谁?这段时日,把你当朋友,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终于肯承认把我当朋友了?”
“你可以滚了!”淑妃气得摔了桌面上的茶具,她把脸埋进手心,心下一时有些发凉,既气曲红昭,又气自己。
什么喝酒下棋的交情,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有事情,这混账居然第一时间就怀疑自己。
委屈了半晌,又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三个人一起用膳,其中两个中了毒,还有一个是完全没碰另两道菜的自己。
再加上时机,正是寿宴后第二天,自己正急着想证明点什么给姑母看。
太巧了,确实太巧了,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若换了她,怕是也要怀疑自己。
淑妃又委屈又生气,突然感觉肩上被人戳了戳。
抬头一看,是曲红昭。
“你怎么还没滚?”
曲红昭被她这受伤的眼神一盯,顿觉自己仿佛做了天大的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你这暴脾气,能不能冷静点,”曲红昭无奈,“我要真怀疑你,为什么还要来找你啊?”
“因为你蠢,”淑妃骂了一句,勉强冷静了些,“那你怀疑谁?”
“你姑母。”
“……”淑妃陷入沉默,她看了一眼大殿门口,刚刚她屏退了宫人,此时她们应该就站在那个方向。
她身边的宫人都是姑母派的,她知道。
那天有机会下毒的,不止她,还有她身边的侍女。
何况太后刚一回宫,就说过要给丽妃下避子的药。
见她沉默,曲红昭已经有了答案,显然淑妃并不信太后全然无辜。
“我这就去康宁宫走一趟。”
“你给我回来!”
“?”
“你以为我姑母和我一样吗?你就这么上门,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放心吧,我就是去坐坐,和太后娘娘商量商量,以后能不能别给我下毒。”
淑妃在这一刻,隔空与孙修仪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曲红昭嘴里说出来的“放心吧”三个字,根本没办法让人放心。
但她实在没有立场去拦,想了想,她叮嘱道:“别吃康宁宫的东西。”
曲红昭难以置信地问她:“你以为我有多傻?”
淑妃挑眉:“刚被下过毒,是该长点记性了。”
踏出怡华殿的大门,曲红昭望向康宁宫的方向。
她并未料到,太后回宫后这短短时日,自己便要与她相抗。
缠雪在一旁有些忧心:“大小姐,您真的要去见太后?”
“已经下毒下到我头上了,再躲也没有用了。”
缠雪劝阻道:“这太危险了,不如先给侯爷递个信,商量下对策。”
“不用。”
缠雪见她一意孤行,有些急了,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我之前和李嬷嬷闲聊,听她的意思,这位太后娘娘手上很可能是沾过人命的。您不怕吗?”
“缠雪,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缠雪怔了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一向温和爱笑的曲红昭,这次却没有笑,她回首看向缠雪,神色间有几分肃然。
“不管太后手里沾染过多少条人命,我手上的,只会比她更多。”
第37章 一桩旧事
怡华殿外。
恰有微风吹起, 一树柳枝随风拂动,在曲红昭脸上映下了明明暗暗的光斑。
她拂开柳枝,从树下穿行而过。
怡华殿外的花园打理得很好, 此时正是鲜花盛开之时。
缠雪看着曲红昭一身淡金色的锦袍, 穿花拂柳而去。
看外表该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偏偏性子不像。
无事时看着温和, 有事时便知道这人有主意得很,谁都劝不住。
缠雪从胸中吐了口气, 快步跟上了她。
曲红昭听到脚步声, 回头看她:“不用跟着我,你先回景仪宫吧。”
缠雪顿时紧张起来:“大小姐, 你是不是也知道有危险才让我先回去?”
“不是, 我只是觉得孤身闯康宁宫说起来很威风, ”曲红昭笑着看她, “带着宫女闯康宁宫,听起来就逊色不少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
曲红昭很苦恼:“为什么我说不用担心的时候,你们总是不信我呢?太后娘娘就算再恨我, 也不可能当场将我杖毙于康宁宫吧。”
她好说歹说才把这个忠心的丫头劝回了景仪宫, 孤身前往了太后娘娘的康宁宫。
太后娘娘不笑的时候,眼神略显阴鸷, 是一种会令人遍体生寒的阴鸷。
她盯着曲红昭:“丽妃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曲红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才起身回道:“太后娘娘,妾身心中有些疑问, 前来请您解惑。”
太后放下茶盏,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示意宫人退下:“有什么话就问吧, 本宫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
“谢太后娘娘恩典,”曲红昭毫不客气地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妾身想问,太后娘娘如何才能与妾身和平共处?”
太后以为她发现了避子汤的事,仗着帝王宠爱就敢来太后面前兴师问罪,倒是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的问题。
对手太天真,太后反而兴致稍减,打算随口敷衍过去:“丽妃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本就该和谐相处,共同为陛下分忧。”
“娘娘说的是,”曲红昭叹气,“只是如果您继续给妾身下避子汤的话,妾身也是有点小脾气的。”
太后觉得这话听着实在新鲜:“你这是对哀家使小性子来了?”
“妾身不敢,只是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曲红昭无奈,“妾身身子再怎么康健,常喝避子汤也会毁了根基的。”
“后宫出现避子汤,倒是一件大事,”太后继续敷衍她,“可请宫正司的人查过了?”
“还没有。”宫正司的人难道敢查太后?
“那丽妃这是要本宫为你做主吗?”
“太后娘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停手吧。”曲红昭似乎还真是来和太后商量的。
“你倒是胆子大得很,”太后神色间波澜不惊,“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疑心本宫。”
曲红昭很想回一句,那是娘娘您没见过真正胆子大的,若换了曲盈袖在这儿,她不但敢怀疑,她还敢闹得阖宫上下都不得安宁,把被下毒的事嚷嚷到天下皆知。
“娘娘,您有没有什么爱好?”曲红昭试探着问,“比如美食、喝酒、打牌、养只鹦哥?或者高雅些的琴棋书画?”
“本宫没什么爱好,你问这个做什么?”太后娘娘不愧是曾经从残酷的宫斗中走过来的,谨慎到连爱好都不肯透出半分让人知晓。
“只是想说无论什么爱好,大概都比下毒强些,”曲红昭叹息,“娘娘,这避子汤……”
“避子汤的配方本宫的确偶有听闻,但你的毒可不是哀家下的,”太后打断了她,“常言道,树大招风,丽妃一进宫便招摇若斯,怕是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比起质问别人,倒是很该反省反省自己,不然怎么这避子汤不给别人下,偏给你下呢?”
这话实在有些噎人了,但曲红昭对答如流:“因为妾身好欺负呗,不然您说这人怎么不敢干脆去给陛下服用避子汤呢?”
太后眼神闪了闪:“你倒是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娘娘,恕妾身直言,”曲红昭破罐子破摔地道,“我先前不放肆,您要对我下药,如今我放肆了,您又待将我如何?”
曲红昭敢说这话是有底气的,论朝中地位,论圣宠,曲家哪一样都不会怕尹家。
曲家不倒,太后就不敢将她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