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士兵们大概也不知怎么向他表达,围在前面的几人散开,让监工看清里面被刀架着的乌满。
监工愣住,曲红昭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把这里所有大楚人都叫过来。”
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怯生生问道:“我就是大楚人,你们要做什么?”
“我是大楚军派来营救你们的,愿意和我一起杀出去吗?”
李姓老人也高声道:“这是大楚的曲大将军,是来营救我们楚人的!”
那人怔了怔,随即狂喜道:“大楚将军?你真的是大楚将军?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忙不迭地点头,甚至没有去质疑一下营救者的人数:“我这就去喊其他人!”
他扔下手里的工具,毛毛躁躁地转身跑开,监工在一旁要拿鞭子抽他,被曲红昭扬声阻止:“你伤他一下,我就在你们的乌大人身上刻一道刀痕。”
那人去得快,回转得也快,身后跟着十几个人,都正朝这边跑过来,他们跑得很快,听到有望回归故乡的消息,似乎都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跑到近前,看着曲红昭与北戎士兵对峙的场面,他们非但没有胆怯,反而兴奋地问:“将军,需要我们做什么?”
“每人拿一把兵刃,我们闯出去。”
“好!”他们立刻伸手抢夺士兵的兵器,仿佛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悍不畏死,也可能是在北戎的日子生不如死。
曲红昭紧了紧压在乌满脖子上的刀,压出一道血痕,那些士兵投鼠忌器,不再反抗。百余人竟被十几人缴了所有兵刃。
“今日真是谢谢乌大人了,”曲红昭对乌满笑了笑,“我还担心你会下令让士兵动手,不需要顾及你的性命呢。不过乌大人,你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军官,怎么连这点血性都没有?”
乌满铁青着脸不说话,显然在他眼中性命比较重要。
曲红昭看着北戎士兵叹气:“没了兵刃,你们还要一直围着我吗?”
士兵们互相看看,没有人回答她。
这就是没有领头人的坏处了。
曲红昭只能威胁道:“给我们准备二十匹马,然后不许再跟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乌满。”
没人说话,没人动作。
曲红昭把乌满推给卫琅,从士兵群里随手揪出来一个:“说,哪里能得到马匹?”
单独被问到,又被刀尖指着脸,这士兵终于开口:“我们这里是小城,凑不齐二十匹马。”
“有多少凑多少,其他人留在原地,你给我带路。”
近二十人气势汹汹地走在城中,被从铁矿中救出来的一个男人突然道:“将军,我有一个兄弟,之前一起在矿里做活的,前几日被砸伤了腿,北戎人把他带走了,我可不可以去救他?我保证背着他走,绝不耽搁你们的行动。”
“好,你们还知道哪里有大楚人,我们逐个去救。”
“谢将军!”那人兴奋地带路,“我知道北戎人把储备粮关在什么地方,如果他还活着,一定就在那里。”
“你们在北戎都待了多久了?”
“我在这里七年了,”有人逐个数着身边人,“老王也是七年,那边的强子比我少一年……旁边那四个是新来的,才不到一个月。”
曲红昭了然,看向那个新来的:“端王府的人?”
“是。”提到这个,那几人脸色都不太好。被救出来这一会儿工夫,他们四人谁都没提要去牢里营救世子的事。显然被世子连累至此,他们已经失去了对此人的忠心耿耿。
“一同掳来的还有三个女子,她们人呢?”
其中一个小厮脸色更差了:“有一个经不住……找到机会自尽了,有一个被城里的富户买走了,不知道还活着没,另一个不知去向。”
“先去富户家里看看,待会儿你带路。”
“是。”
他们在城里沿路扫荡,只找到五匹马,本来乌满来时带来了几匹,但刚刚点燃官邸的时候,被他们顺手放掉了,现在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
北戎人关押储备粮的笼子里,有一个人拖着残腿,缩在角落,眼睁睁地看着笼中另一个人没了声息。
他自知必死,神色灰暗,只是拼命扯着盖住铁笼的稻草帘子,想再看一眼月亮。
北戎的风土人情处处和大楚不同,只那轮明月无甚差别。
他费力地从笼子缝隙间伸出手指,挣扎半晌,终于扯掉了那道帘子,但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堵木门,他仍然看不到月亮。
他惨笑两声,颓然地倒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那道木门被人用力踹开。
他支起身子,愕然望去,竟然看到了自己兄弟的脸,险些以为这是离世前的幻觉。
“我来救你了!曲将军来救我们大楚人了!”
“真的吗?”那人又哭又笑,瞬间大悲大喜,不过如此。
曲红昭俯身,干脆用内力强行扯开了笼门:“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活着的就剩我一个了。”
他的兄弟将他从笼子里抱出来。
曲红昭有些不忍地移开眼,她没法想象在北戎的其他城池,还有多少这样的情况。
“放下我吧,我只会拖累你们。”
曲红昭摇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大楚人。”
救了他,又去富户家救端王府的侍女,富户战战兢兢地把人送出来。
看着侍女鼻青脸肿的模样,卫琅手起刀落要了富户的命。
扫荡了一圈,曲红昭点燃了烟花,右龙武一队很快来与他们会合。
看到她身后一队人马老的老、残的残,他怔了怔,向曲红昭一拱手:“将军高义。”
曲红昭看着他身边一个约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为了救这种东西来北戎,我算什么高义?”
那青年自是端王世子,闻言抬头想回嘴,错眼却看见那侍女的惨相,怔了怔:“这是怎么搞的?蓉儿呢?和你在一起吗?”
侍女恨恨地盯着他:“蓉儿死了,你没听说吗?”
世子后退一步:“怎么会这样?我、我……”
“行了,你有什么话留到安全后再说吧,”右龙武打断他,“将军,我们先撤退。”
“好。”曲红昭把马匹分给侍女、断腿旷工和李姓老人,众人很快出了城。
卫琅拿了火把,用稻草引燃,顺手把这座城门也点起了大火。
两座城之间离得太远就是这点不好,他们在这里闹得天翻地覆,另一座城的援兵却迟迟派不过来。
“此人如何处置?”右龙武一指乌满。
“你们到了这里,已经可以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泄露你们离开的方向!”
曲红昭根本没去听他说什么,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乌满的性命。
单凭他吃过大楚人的肉这一点,曲红昭就没打算放过他。
乌满的表情停留在一个惊愕的表情上,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死得那么轻易。
春水怔怔地看着他,她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像压在她心头的一座大山,她以为此生无缘报复,却不想能有一朝得见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畅快,仿佛卸去了生命中的一个重担。
其他逃出来的人,多激动的都有,哭者有之,笑者有之,还有手舞足蹈的,春水在其中丝毫不显突兀。
右龙武看着这出众生百态,微微叹了口气,向曲红昭道:“将军,追兵可能要到了,我们从哪个方向撤退?”
“回大楚的路必然埋伏重重,我们走西边,往北岐的方向走,应该不会遇上北戎人。”
这话说出来没过太久,众人还没走出太远,便听到一阵马蹄声,迎面撞上一队三四十人的北戎骑兵。
曲红昭已经麻木了:“列队,防卫!”
所有人拿起兵器戒备着。
那只队伍转眼间已驰到近前:“你们是什么人?!”
曲红昭却眼尖地注意到队伍其中一匹马上,驮着一位陷入昏迷的女子。
她被捆在马背上,只露出小半张脸,但这张脸曲红昭不久前才见过,此时立刻认了出来:“元那雅?”
此女正是北岐元衍的妹子,有草原明珠之称的元那雅元姑娘,曾当着她与皇帝的面从塔楼上一跃而下的那一位。
曲红昭长叹口气,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碰上了九王子派出去掳走元姑娘的队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第77章 以命相托
九王子居然真的敢派人去掳元那雅, 他是真的不把北岐放在眼里了吗?
还是他觉得,有元那雅这个人质在手,元衍从此便会无条件地归顺北戎?
这些念头在曲红昭心下一闪而过, 她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 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这一队骑兵。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北戎骑兵已经开始疾声质问。
曲红昭深吸口气:“我们和你们一样, 是被九殿下派出来执行任务的。”
领头的骑兵看着他们这一队冷笑:“老头和瘸子, 还有女人,你们能执行什么任务?”
“我们的任务, 是伪装成大楚人, 杀死乌满。”
“什么?等等……乌满死了?”
“没错,你想必也知道, 最近乌满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九殿下心生不快, ”曲红昭借着从乌满那里探听到的几句话忽悠人, “殿下是何等样人, 怎么会容忍他放肆?”
“即便如此,殿下不派精锐,反而派你们……”他轻蔑的眼神从矿工们的破衣烂衫上掠过,“是何道理?”
“因为殿下要把杀死乌满的责任推到大楚人身上, 所以一面让乌满来查铁矿, 一面让我们伪装成矿工造反,一石二鸟, 顺便也让朝中的人看看, 大楚人胆大包天,在北戎境内敢屠戮高官, ”曲红昭借用有限的消息信口胡编,“以免六王子这种温和派,继续在朝中大放厥词。”
卫琅惊讶地望着曲红昭, 这乱编的瞎话乍听起来居然好像还有几分道理。
为首的骑兵也有些迟疑,回头和其他人商量了几句,另一个骑兵狐疑地看她一眼:“你刚刚说,你和我们一样,是被殿下派出来执行任务的,难道你知道我们的任务?”
“自然,”曲红昭顶着他的视线走到绑着元那雅的马前,抬起她的脸,“草原明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为首的骑兵打量着她:“把你的名字和身份报上来!”
“好吧,我叫曲红昭,”她一刀割断了元那雅身上的绳子,用力将她向卫琅的方向掷了过去,“身份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