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 第7章

作者:六棋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贺兰霆风度雍容的,被拥簇着往外走,他身侧就是顾行之,护卫随从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威武不凡。

  崔晟与崔崛一直送他们到门口,崔樱跟着祖母送了半路等在不远处,无意间一瞥,发觉崔玥垫着脚目光还在朝着男子众多的方向张望。也不知望的谁,颇有些念念不舍的味道。

  崔樱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被崔玥发现了,紧接着就被那双杏眼瞪了一记。

  贵客一走,崔晟踏入主厅便让其他人都散了。

  “阿樱,你留下。”

  余氏回首,“她应酬半日,也累了,你还要留她说什么。”

  那头冯氏与崔玥也顿住脚步,面露好奇,余氏瞥一眼她们,淡声道:“还不回去歇息。”

  崔玥委屈的看向崔崛,冯氏察觉到气氛不对,乖觉的将女儿劝走。

  崔崛轻咳一声,“阿娘,阿樱今日待四郎脾气太差了些,让人知道,会说我们崔府没有礼数,没教好女儿。”

  他锐利的眼神落到崔樱脸上,“退亲岂是儿戏,她要闹也该有个度,四郎那样的男子京畿能有几个,能有这样的夫婿,是她的福气。她却还不知足,人家已经登门赔罪来了,怎地还不依不饶,哪还有我崔家人的心气。”

  崔樱听着父亲的句句责怪,眼前一片黑暗,眼晕头胀,身形微晃,很快被落缤扶稳了。

  父亲,知不知道他口中的“四郎”到底背地里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对她来说是福气,对顾行之来说,她不过是个跛脚女,他嫌弃他其实不喜。

  这些让崔樱亲口对自己敬重的祖父祖母父亲说出来,无异于当着亲人的面,自己打自己巴掌,留下重重的一道伤疤。

  崔晟:“你也下去,用不着你在此处多嘴。”

  崔崛被训,主厅突然一静,当真好轮回,他训崔樱,崔晟便训他。

  等崔崛一走,下人也被清退,室内只剩祖孙三人。

  崔樱紧张的以为崔晟对她也有责怪之意,然而崔晟并没有对她长篇大论。

  他问:“阿奴,你可还记得祖父从小教你为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崔樱不待斟酌,便能顺口回答:“人生而在世,并非无根无蒂的浮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生都离不开亲缘骨血的羁绊。有羁绊会使人变得强大也会变得软弱,单看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阿翁教我为人最重要的是肩负责任,刚柔并济,自强不息,气节长存。崔府能有今日的荣耀,承蒙祖荫庇佑,祖上女子多才多德,我乃崔氏女,应向祖宗学之。崔氏女,心性宽广,不以骄矜而自傲,有长远的见识,不可只看当前蝇头小利,也不可惟人俯首,不得贪生怕事,轻易认输,否则难堪大任。即便前路艰难,也要把持本心,不可轻易放弃,若遇事有一线之机,当干脆破之,我等……我等与家族荣辱与共,崔氏荣光,即是我等荣光。”

  崔樱说着渐渐红了眼,与崔晟和余氏对视。

  崔晟儒雅而温和的目光在下一瞬间变得锋利而严肃:“既然如此,你还在害怕什么?怕顾行之待你不好,怕他负你?我崔家不会允许!你记住,你背后站着的是我们崔家的列祖列宗,是你阿翁我,是你父亲他,是整个崔府的人,你还怕什么?”

  “但阿奴,我要实话告诉你,这天底下,男子大多都一个品性,没有顾行之还有李行之,你若要将自己的一生全然放在一个男子身上,他总会负你,你怕不怕?你怕有什么用,你该怎么想想,如何在这其中不破不立,你是崔氏嫡女,崔氏一门的荣光永远有你一份,你无需惧怕什么。”

  崔晟站起身,“今日这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无论做何决定,我都不拦你。”

  崔樱怔然的要紧嘴皮,望着祖父的背影,眼泪摇摇欲坠。

第8章

  崔玥:“大母惯会偏心!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太子同顾兄兄同来赔罪,崔樱若是不愿要这门亲事,那就不叫她嫁了,我看没了顾兄兄,谁还会要她!”

  崔玥一回房便泄愤的揪下几朵花,扔在地上,抱怨的念念叨叨。

  冯氏在她身后不赞成的挑眉,警告的逡巡一圈屋内的婢女们,“都下去。”

  “阿玥,谨言慎行,你怎么还是这副骄横的性子,长此以往,是会吃亏的!”

  冯氏面色严厉,崔玥撒娇的挤进她怀中依偎,“不会的,我就只在我屋里说说,她们不敢乱传的。再说,阿娘你才是我们崔府的细君,比前头那个好多了,主母和嫡女在自己家说话,还要担心什么。”

  崔玥:“阿娘,你说,崔樱在和顾兄兄闹什么呢。”

  冯氏抱着她,意味深长的道:“还能有什么,男女之间,无非是那点子事。”

  “阿娘是说?”

  “崔樱不是说顾家的怠慢她么,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会轻易怠慢?定是还发生了别的,看来,顾家那位儿郎,对她也不怎么样。”

  春期有晴有雨,临到夜里,雨珠敲打在翠竹上的脆响淅淅沥沥,屋内开了一扇窗,明灯上的仕女挑花浅笑,屋檐犄角隔开外面的风雨飘摇。

  崔樱便是坐在窗边的桌案前,手执着书看着摇曳的竹叶发起了呆。

  落缤端着烹好的香茶进屋,见崔樱还在游神,脚步越发轻缓小声。

  “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人,这些生灵是否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苦恼。”

  崔樱偏过头,冲担忧的望着她的落缤轻轻一笑,她梳洗过了,披着发穿着就寝的衣裳,隐隐可见玲珑身段,秀白的脸,削薄的肩膀,有种黑夜里穿过风雨气息带来的脆弱感。

  “今日大母私下里同我说,阿翁为了顾行之怠慢我的事,在顾将军面前提了几句,回去后顾将军便训了顾行之一顿,还使出了家法。”

  崔樱明眸湿润的看着落缤,“阿翁叫我好好想,实则是想我嫁给他的吧,论条件,顾行之是上上人选,阿翁说得对,没有顾行之,还有李行之,我也不一定能遇到真不嫌弃我的人。他家世好,前途似锦,又是太子表弟,未来三代都不会走下坡路。他再嫌弃我又如何,只要我姓崔,只要我嫁过去是他四房的主母,只要我背后站着崔家,他就不能怠慢我分毫,他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再多,也威胁不了我的地位。可是落缤,我曾经拿他当自己一生一世的夫君,我也想与他琴瑟和鸣过的。”

  落缤嘴唇嗫嚅,想说安慰的话,崔樱却好似已经不需要了般,落寞的捧起茶润了润喉,“是不是顾家又送赔礼来了。”

  落缤看向桌案上那封帖子,“都命人收起来了,女郎,这封赏花的帖子是否该看看,去与不去,都同顾三夫人回个话?”

  崔樱:“明日再说吧,我书还未看完,赏花,不是还要等一两日吗?”

  落缤便没再劝了,“春夜清寒,奴婢去给女郎温衾。”

  崔樱将书轻柔的翻页,一人坐在桌前摒弃杂念,期望能短暂的逃避这些烦心痛苦的事,渴望获得片刻的安宁。

  隔日不经落缤提醒,崔樱便抽出压在砚台下的帖子,执笔开始考虑该怎么回应明氏的邀请。

  上面写了赏花的日期地点,明氏还细心的说了请了哪些人同去,并在末尾用期盼的口吻叮嘱崔樱一定要来。

  隔着轻薄莹白的纸张都能感受到明氏的殷切,崔樱凝神,刚要下笔,就听见屋外有动静。

  落缤率先出去看看,过了会竟然同下人一起带了盆花回来。

  她走在前头,命人小心别碰坏弄脏了屋里的东西,见崔樱寻声望来,指着花道:“女郎,有人送来这花,听门房说,是点名要送给女郎的。”

  崔樱眼睛看着那株灵气逼人,花蕾已经绽放,艳绝姝冶层层渐染的牡丹,疑惑的问:“可知是谁家送我?”

  一个面熟的经常往崔樱院子跑腿的下人道:“送来的人没说,看他衣着也非普通人家的仆从。”

  落缤:“会不会是顾公子……怕女郎不肯收,才没道出来路。”

  倒是有这种可能,崔樱再看那盆牡丹,便觉得送它的人像是在嘲讽她,牡丹乃花中之王,贵不可言,她崔樱在京畿贵女当中,那是平平无奇,还会受人非议的笑话。

  “抬下去吧。”

  “女郎?”

  落缤立马差人将花抬了出去。

  “瞧瞧,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花不摆在屋里,怎么挪出来了。”崔玥迈进院子里,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一幕。

  屋内崔樱也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崔玥犹如百灵鸟,所到之处都能感受到她的活力。

  不待落缤通传,崔玥便如在自个儿院子里般,也不问问崔樱此刻方不方便,随意的踏进了她的房门。

  “阿姐,那盆牡丹花多好看,你怎地不要了?”

  崔樱抬眸,她一直没有开口,虽说那花有可能是顾行之送的,却也不曾说过不要了。

  崔玥盯着崔樱笑嘻嘻的道:“我就说这个家里,阿翁和大母最疼的就是阿姐,有了好的也会先紧着阿姐。”

  崔樱想说那花不是阿翁和大母送她的,但崔玥故作一副羡慕感叹的样子,“阿姐有阿翁和大母宠爱,真好,那盆花王想必阿姐已经看惯了,我房里新添了一张柜子,看着倒是缺了点什么。”

  崔玥暗示意味强烈,崔樱平时就非小气之人,尤其崔玥提到祖父祖母,崔樱一贯容忍崔玥,不想让她老提这种,免得让人以为祖父祖母真的待她偏心。

  “花是旁人送的,阿玥,阿翁和大母也很疼你,就像父亲和细君那样。”

  崔玥眼里渐渐露出一丝不耐烦,轻嘲道:“姐姐看的可真紧,连一盆花也不愿意让给我?”

  崔樱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崔玥跟她较上劲了,要是不如她的愿,指不定她还要编排自己,说不定还要去父亲和她母亲那里告状。

  崔樱忍让的说:“你若是喜欢,那就让人送到你院里去。你还有什么事么?”

  崔玥终于心满意足的道:“有,来找阿姐怎会没事。明日就是花会,阿姐是要去的罢,我阿娘叫我陪你同去。”

  崔樱怔住,她刚才正准备婉拒了这个邀请。

  崔玥:“阿姐难道不想去?顾兄兄托人传话,也希望我能陪陪你,你我作伴不好么?阿姐会去的吧。”她目光瞄向崔樱手里的帖子,“明日,顾兄兄可是亲自登门来请的,花会上女子众多,阿姐难道不怕有个万一,顾兄兄被那朵花迷住……”

  崔樱对崔玥这样的激将法沉默不语。

  崔玥苦口婆心的说:“不是我说,阿姐,妹妹也是真心为你着想,京畿儿郎那么多,哪有一个像顾兄兄那样长得俊又前途无量的儿郎,阿姐当珍惜才是。”可笑崔玥才十五岁,竟表现的仿佛她才是年长的那个劝说崔樱。

  半天之后,见崔樱还没给个说法的意思,崔玥意兴阑珊的起身,“阿姐想必也累了,妹妹先回去了。明日出发前往花会时,我会前院等阿姐。”

  屋内恢复清净,落缤道:“看来二女郎是来替顾公子当说客的。”

  多么可笑,一个未议亲的小小女郎,满嘴“好夫君”“好丈夫”的开解长姐,崔樱有一丝丝茫然,就连崔樱都觉得顾行之是最适合她的人选,再没有更好的了,她是否真的该妥协,当那件事算了。

  崔樱几次提笔,内心挣扎许久,终是写下婉拒的回帖。

  她对这门亲事还犹豫不决,在没想清楚之前,还不太想和顾行之接触。

  花会当日,崔樱并没打算外出,一如既往的穿着清雅方便的留在家中,用早食之时,有下人进来禀告,又送上一封未曾署名过的请帖。

  落缤拿给崔樱阅览,直到发觉崔樱看完脸色突变,才意识到不妥的问:“女郎,帖子上说什么?”

  崔樱只觉得手上薄薄的请帖好似千金重,是个威胁。

  尤其内里短短几字旁边被人画上去的墨兰,神秘而幽冷,虽然没提及姓名,却很容易能通过上面的字,和花的墨兰联想到数日之前,被崔樱故意抛之脑后,在游廊下的相邀。

  是太子让崔樱择日去见他。

  若是被抓住了,这可是私会,贺兰霆未曾说是某月某日,又在这些天没有丝毫动静,崔樱便没有将他说的话当真。

  对方却偏偏在她忘了这茬之际,突然使人送帖子来,要她去见他,取回她落下的手帕。

  这上面虽未多说什么,可崔樱始终记得当时太子给予她的压迫感,未来的九五之尊,一国储君,便是一个眼神就能感受到他凛冽威重的气势,毫不费力的轻易就可碾压闺中女子的心境。

  崔樱手上宛如拿着烫手山芋,这帖子不能留。

  可她去是不去?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通报声,婢女急匆匆的,小跑着进来说:“女郎,顾郎君来了,就在门口,是亲自来接女郎去赴花会的,二女郎已经去了。”

  崔樱吃惊的抬起头,待婢女说明情况,与落缤面面相视之后,不约而同的看着她手中那张玄色镶金箔的帖子。

  怎会偏偏如此不巧?太子请帖一来,顾行之也来了。

  这一个两个,她该赴谁的约。

  落缤:“女郎,去与不去,都先换身衣裳,以便见客。”

  待屋里的婢女出去,只剩她们二人,崔樱往室内走去,等到了寝室更衣的地方,才同落缤道:“我明明已经回帖说过不去花会,顾行之为何还要来接我。”

  他都亲自登门了,想必是不见到她,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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