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贺兰霆靠近时,刚好听见崔樱对蹲身帮她整理衣裳的婢女道:“你陪我去找顾行之,樊娘子的生辰宴他竟然没来,还有妙善说的话,我好奇他是怎么了,但愿他平安无事。”
崔樱语气平淡,却也略含隐隐的担忧。
贺兰霆遽然道:“别去。”
落缤惊讶地抬头,看到她家女郎淡定地站在原处,对着太子爱答不理,又跟之前一样,装作没听见。
而太子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走过来揽住了女郎的肩膀,落缤识相地匆匆退开些许。
贺兰霆:“这里你不想待,孤带你回府邸。半月才见一面,你难道不想跟孤多处处。”
他大概事先预料崔樱又会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于是在她张嘴时,首先捂住了她的嘴。
崔樱在他掌心中呜呜闷哼,颇有些气急败坏。
无赖,她恨不得咬他一口。
贺兰霆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濡,崔樱嘴被捂得张不太开,舌头倒是伸了出来。
她正生着气,贺兰霆却当她是在撩拨他,狠狠掐了把她的腰,沉声安抚道:“你乖乖的,等到了府邸,孤任你闹。”
崔樱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机会,连忙道:“我不去,我要去看顾行之。妙善找我来说事时,她颜色不对,话里有话,不知是不是顾行之出事了,我该去看看他。你知不知道顾行之他怎么了?他……”
贺兰霆被她左一个“顾行之”又一个“顾行之”,说得渐渐面沉如水。
“孤知道,但孤为何要告诉你。”
崔樱话声骤然停歇。
她被贺兰霆猛地抬起下巴,与他对视,“你是不是忘了,刚才与你翻云覆雨过的人是谁,你又是从谁的身下下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带着一身与孤亲近过的痕迹,再去探望他?”
崔樱被他拦腰抱起,从阆苑悄无声息地离去。
宴会上,有侍人前来给贺兰妙容传话,“崔贵女派奴婢来给公主说一声,说她今日有事先回去了,请公主不必担忧。”
贺兰妙善凑巧在另一边被人陪着玩牌听见了,闻言微嘲地勾起嘴角。
崔樱,旁人不知道她做什么勾当,她心里是清楚的。
她目光扫了眼在场的人,没看到贺兰霆的身影,就什么都明白了。
就让她跟皇兄牵扯得越来越深好了,自然有人心里比她更记恨崔樱,等到事情败露那一天,四郎还会娶她吗?
她只要耐心等等,等一个借他人之手戳破真相的机会,这样一来,她就能挤掉崔樱,坐上四郎妻子的位置了。
贺兰霆的太子府邸,崔樱是记忆犹新。
她记得她第一次过来这里,是被顾行之囚禁关押在他的私宅里。
贺兰妙善让人把她摁在水里恶意折磨,她不能呼吸,恐惧与失氧的感觉从心房难受到口鼻,后来她想想,那回经历与她后来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当时,救了她一命的贺兰霆在她心里,被当成了英雄。
他总是能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后来证明,那不过是她一时的幻想、错觉,至少在她真正落难身边没有任何人的保护时,她的英雄还是没来得及救她。
哦,不,是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救她。
现在她明白了,将自己的生命希望依附寄托在别人身上,是绝对愚蠢与错误的做法。
贺兰霆站在车马旁,他对着窗门打开,坐在里面的崔樱冷声道:“出来。”
她抗拒道:“我不想进去。”
没人会在别人家的门前临时反悔的,这句话从崔樱口中说出,反而显得可笑。
更可笑的是被拒绝的贺兰霆,向来温顺胆怯的崔樱执拗起来,实在让人火大。“我好些天没见过顾行之了,作为他的未婚妻,我的确该去看看他。”
“那你可以明日再去,为何非得是今日。”
“那我可以明日再来陪你,为何非得今日不可。”
贺兰霆拿话问她,崔樱同样拿话怼了回去。
气氛僵硬,这样对峙的画面难得一见。
贺兰霆已经肉眼可见的艴然不悦,“因为约定、期限。只要孤想,你就得来。”
崔樱被他话语一噎,微微一个激灵,仿佛刹然清醒。
她当着贺兰霆的面动了,朝他行了个绝对服从的礼仪,温软的话音让人不由得两眼眯起,听着很不顺耳。“是,殿下说的是,我差点忘了这回事,还好得殿下点醒。不然,我还得沉浸在梦里,误以为殿下待我有几分真心。原来图的还是我这副身子,叫殿下半月不见欲罢不能想得慌了吧。”
崔樱声音轻轻,柔声细语,言辞间却如同勾栏里最轻浮的女子,虽然顺从了,可就是让人觉得不得劲,心痒难耐,又觉得缺点什么。
像风像沙,握不住她。
崔樱推了把神色凌厉紧盯着她的贺兰霆,“劳烦殿下,抱我下来吧。”
贺兰霆沉默地抬手。
崔樱勾着他的脖子,一手轻挠着他的喉结,“阆苑您没要够,这回在府上,您又想玩点什么花样呀。”
她挠得他那个地方颇为不舒服,贺兰霆警告。
“崔樱。别碰了。”
“你不舒服吗?”
崔樱朝他耳边轻吹了一下,用洞悉贺兰霆的眼神勾着他道:“骗子。要不是我摸到了,真要被殿下道貌岸然的样子骗过去了。”
贺兰霆目光一寒,像是被崔樱撩出了真火,深深凝视她一眼,抱着她大步走进去。
第64章
一下午的温存让崔樱体力大失,精气不足。
她面泛红晕地从贺兰霆身上起来,站在榻下捡起凌乱的衣裳套好,即使落缤不在,她自己也能穿个像样。
贺兰霆随便披了件外袍走到她身后。
铜镜中二人身影重叠,崔樱面容疏懒,不胜娇弱。贺兰霆手按住她的肩膀,高高的个头,在崔樱娇小身形的衬托之下,像挺拔的松木。
“吃过饭了再走。”
“不吃。”
贺兰霆从她脸上看到了去意已决。
崔樱根本不想多留,她还在跟他为之前的事情置气。
“我在榻上伺候殿下到位了,约定里,可没说还要伺候您吃饭。”她又来了,那种故意伏低做小的姿态,就是想惹他动怒。
贺兰霆按着她肩的力道稍稍使力,他淡淡问:“要怎样你才不闹了,你想要什么,说说看,孤可以补偿你。”
“不要。”
崔樱拂开他的手,因为用了力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殿下好意,可我受不起。今日两清了,我要走了。”
贺兰霆:“……”
崔樱态度坚定,他感觉到之后也不再挽留,亲眼看着崔樱拖着疲乏酸软的身子离去。
半晌,贺兰霆突地朝外吩咐了句,下人很快领命去办。
到了车马上的崔樱听到外面方守贵对她说的讨好的话语,片刻后才让落缤打开旁边的小窗回话。
落缤:“大总管不用再劝了,这些礼女郎都不收,您还是让人都拿回去吧。”
方守贵:“这是殿下的吩咐,专门让人从库房里挑出来的贵重玩意,就是想讨贵女一个开心颜。贵女有什么事过不去,也千万别跟这些东西过不去啊,殿下一片心意,贵女莫辜负了。”
崔樱叫了他一声。
方守贵立马回应了句“诶”,洗耳恭听。
崔樱:“你回去告诉那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没有对不起他,他也不曾亏欠我,别用这些东西补偿我,我崔樱受不起,不然到时断了个干净,我还得将这些都还回去。太麻烦了,就干脆利落点,对我们彼此都好。”
她话音一转,像是略微不好意思的,柔声笑了下。
说出来的话却宛如桀骜不驯的那类刚烈女子,“我好歹出身名门,一门贵女,奇珍异宝,我什么时候缺过。”
方守贵咋舌,一脸大失所惊的模样,看着载着崔樱主仆的马车离去。
这位是从什么时候起,敢对殿下这么说话的。
崔樱说完就让人驱车走了。
回到崔府,天已入夜。
在踏进院子里的那一刻,她才褪去一身坚强的伪装,脸上的淡然跟着土崩瓦解,颇有些心力交瘁的疲倦和憔悴。
“落缤。”
崔樱扶门走入卧室,侧头说:“你今晚代我准备些好礼,明日我们就去顾府见见顾行之。”
“见什么。”
她话音刚落不想抬头,就在房里看到了等她多时的崔珣。
他坐在这不知多久了,毫无笑意地道:“他有什么好见的,别去。”
崔樱兀地一愣,她面上神色变化飞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摆出笑脸,“阿兄,你怎么来了。”
崔珣静坐在桌后,他一身官服,大概是回家就来她院子了,只是崔樱还没回来。
她看出崔珣脸色不大好,默默走近,示意落缤去泡茶。
接着崔樱走到了崔珣身后,手搭在肩上为他按捏。
轻声询问:“阿兄为何要这么说,不许我去见顾行之,难道出什么事了。”她越来越疑惑,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顾行之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想她去见他。
在贺兰霆那里无从得知,兄长这里总该知情吧。
崔樱:“阿兄?你今日情绪不对,是不高兴吗,有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崔珣不答反问:“阿樱,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崔樱站他身后,那一刻心如擂鼓,“阿兄在说什么,刚才不是还在说顾行之和你吗。”
她佯装镇定。
脊背僵硬,差点就要以为崔珣是发现她跟贺兰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