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恰
“你不生气?”
“阿放,你拿到那个金锁了吗?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那个金锁如今就收在他的怀中,他不敢打开,原想一会便物归原主,只是进屋后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没时间去安置这个东西。
“阿放,我承认我知道我的病无药可医,又无意中得知你的身世,为了活命才会故意接近你。”
他没吭声,只是搂着她的动作在收紧,人果真是自欺欺人的动物,他想要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又害怕听见。
他的双目飘忽地看向床幔,声音空洞地道:“都过去了。”
沈放很想闭上她的嘴,他已经不在意了,算计也好谋划也罢,只要她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便是以最下作的手段来捆绑着她,他也愿意,但他不想撕开伤口再听一遍。
“你听我说完,我带有目的接近你,想要讨好你,但了解你以后,我觉得自己很可恶,更动过退缩的想法,但我又不舍得。没人像你这样教我写字读书,教我拉弓骑马,我不敢尝试那些有危险的事情,把自己缩在一方小小的屋檐下,直到认识你,我好像可以有另一种活法了。”
“我想你高兴,想你笑,想让别人不再欺负你,而后我才知道这叫喜欢。”
“阿放,喜欢你这件事,做不了假。”
沈放黯淡的目光,因为她的话重新露出了光亮,他掀开被角,看着她那张不知是害羞还是被闷红的脸,蓦地笑了。
不是讥讽不是淡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笑。
两人静静地对视,不用只言片语,就能感觉到周围在升温。
唇瓣轻柔地贴在了一起,没有激烈唯有缠绵。
“哥哥与父亲一心向着陛下,至于太子哥哥是执念太深。”
“朝中的事,你不用担心,你不想要出事的人,一个都不会有事。”
“这些大事我不懂,我也没有让你为了我而妥协的意思,你还是按自己的计划去做便是,只是可以的话,留他们一命。”
沈放在她额头安抚地亲了亲,“睡吧。”
林湘珺低喃了声好,枕着他的手臂沉沉地睡去。
等她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沈放才掏出了自己怀中的金锁,迟疑了下还是打开了。
里面塞着张纸条,展开就能看到是她的笔迹,上面写的是:“七娘一切甚安,兄长莫要牵挂。”
沈放紧紧地攥着薄薄的纸条,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原来,她从未想过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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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意礼还住在坤宁宫,她的吃穿用度还与往常一样,可她不能和旁人说话,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说是禁足实则是软禁。
她已经记不清日子,整日浑浑噩噩无一刻心静,为此她穿着素净的衣衫去佛堂诵经抄书,倒是不求自己能得到什么佛主的庇护,只希望减轻罪恶。
若是可以,但求以她的命换沈厉州和周林两家的安泰。
可惜佛主不开眼,无法看见世人的祈愿,她能做的唯有等死。
这般过了不知多少日,她与往常一般早起净面去佛堂诵经,临到午时,竟有人推开了佛堂的大门。
那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跪在了她身畔,周意礼紧闭的双目骤然间睁开,下意识地看了眼身畔的人。
他们母子已有许久未见,他平日很在意自身仪态,可今日看上去却很是憔悴,就连新冒出的胡茬都没打理。
周意礼不敢动,甚至有种恍惚梦境之感,他怎么会来。
直到沈厉州轻轻地喊了声:“母后。”
她才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外面皆是眼线,你赶紧走,离这越远越好,我犯了滔天大错,陛下没有要我性命已是难得,你莫要不自量力,快走。”
沈厉州依旧是跪着没动,任由她推搡,等到周意礼泪眼婆娑,他才挤出个笑来。
“母后,儿子早就知道,这一日早晚会来,只是没想过,会将您也扯进来。”
周意礼手脚冰凉,泪水在眼眶打转,“这不怪你,你又如何去选择自己的出身呢?陛下,陛下会念在父子一场,会轻待你的。”
“母后,来不及了,兵马已在宫门外候着,从我成为这个太子开始,我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州儿这是逼宫,这是谋逆,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母后,我从未后悔过,做您的儿子。”
他原本表露心迹的话已经在喉间了,可看到周意礼的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若是他赢了,她会是他的皇后,他若输了,就让他做她心中永远的好儿子吧。
“我也是,有你这个儿子,是母后此生最大的骄傲。”
沈厉州扯了个笑,她喊他儿子,可他却不想喊她母亲,他重重地伏地叩首,“母后且在这等等,等我来接您。”
说完不再留恋,径直起身离去。
周意礼满脸是泪,愣了片刻,立即追了出去。
太和殿上,久病多日的景帝重新坐回龙椅,他头顶冕旒,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今日召诸位爱卿在此,是朕要宣布件大事。”他说两句便停一下,拢着口鼻咳上两声,即便如此还要继续,“朕有一子流落宫外,好在被平阳郡王抚养长大,如今父子相认,他也能认祖归宗。”
说着下面的一众大臣们皆是哗然,便是知情者也要露出讶异的模样,纷纷私语起来。
唯有萧太傅站出来,躬身行礼:“敢问陛下,皇子如今何在?”
“放儿,来见过大臣们。”
话音落下,身穿蟒袍的沈放从后殿缓步而来。
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摘去,露出一张白玉无瑕的脸,他的眉眼与景帝有四五分相识,却又更加的俊朗坚毅,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股叫人畏惧的压迫感。
光是瞧着这张脸,所有的质疑声都消了。
萧太傅见此,先一步跪了下去,伏地叩首高呼:“臣叩见殿下。”
其余人面面相觑,在景帝的注视下,只能跟着跪了下去,“臣等叩见殿下。”
沈放面色不改只抬了抬眼,扫过众大臣,在他们双腿发麻时,淡声道:“免礼。”
等所有人都站起,景帝才满意地又道:“朕还有一事要宣布,太子沈厉州……”
众人才后知后觉太子好似不在,如此重大的场合,他是肯定要在场的啊。
刚如此想着,就有小太监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陛下,不好了,太子带着数万人马将皇宫包围了。”
瞬间又是一片哗然,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太子这是要逼宫造反吗?!
景帝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愕然站起,因为太过激烈险些摇晃着倒下,还好身旁人搀扶了一下。
而后由萧太傅搀扶着,领着众大臣出了殿门,果然看见沈厉州身穿盔甲手握利刃高坐于马上。
“沈厉州,你这是要做什么?”
“儿臣是不愿父皇被贼人所蒙蔽,认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未免社稷大乱,皇室血脉不纯,儿子不得不清君侧。”
“你你你,你这逆子,到底谁血脉不纯,谁不是朕的亲生子,朕一清二楚!你若此刻悔改,朕尚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若儿臣不肯呢。”
景帝气得心梗都要发作了,急喘了几口气,气若游丝地道:“太子沈厉州犯上作乱,今日撤去太子封号贬为庶民,给朕将其与党羽速速拿下。”
“宫中守备,五城兵马司皆归听命于儿臣,父皇又何来的人马呢?”
“快去,取兵符,将朕的兵符取来!”
“父皇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林暮海已被儿臣软禁府中,您已经无人可用了,只要您今日杀了沈放,儿臣依旧是您的好儿子。”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景帝身后的沈放,他身长玉立隐于暗处,即便是此刻危急关头,依旧神色不变。
“哦?是吗?我的项上人头在这,你若想要,来取便是。只怕,你没本事。”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父皇若是不肯答应,那休怪儿臣动手了。”
沈厉州振臂一呼,便有排山倒海的呐喊声响起,眼见着君臣乱作一团,千钧一发之际,更响亮的呐喊声从宫门的方向响起。
一匹漆黑的烈驹冲了进来,“臣林知许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紧随他身后的竟然是一年多未见的平阳郡王沈在卿,“皇兄莫怕,有臣弟在此,绝不会让此等逆贼祸乱宫闱。”
沈在卿手中的乃是数十万铁骑,在收到沈放借景帝之手传出的八百里加急,便领着铁骑往京中赶,总算是赶上了。
即便如此,沈厉州也不肯束手就擒,咬着牙挥舞着手中的利刃,两边瞬间厮杀在了一块,庄严肃静的太和殿沦为了嗜血的炼狱。
沈厉州已经杀疯了眼,沈放让人将景帝护住,取出利刃加入了战局。
铁器相触时发出尖锐的声响,两人皆被对方身上的煞气所震,一招一式皆不手软。
“沈厉州,我答应过七娘,留你一命。”
沈厉州仰天长啸,“但我不会放过你,你我之中只能留一人可活。”
他的武艺不如沈放,几招下来就浑身是伤,被逼得节节败退,却仍在负隅抵抗。
沈放眼波一转,剑身划过他的手腕,沈厉州手中的剑应声落在了地上,“我答应了七娘,便不会食言,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这场闹剧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很快,在兵马司的统领被擒后,很快便丢盔弃甲,束手投降。
沈厉州看了眼沈放又看了眼大殿内的景帝,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离那个位置如此近,又是如此的远。
他这一生便是一场闹剧。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他用左手举起了地上的剑,正要刺入胸口时,周意礼冲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州儿,莫要一错再错。”
他的手指松了松,利剑应声落在了地上,发出难听的碰撞声。
自此,一切终究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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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珺这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可她根本离不开这座高立的楼阁。
她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痴痴地等到天明,根本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睡着,总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直到夜半,她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午夜梦回间,她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
梦中是她与沈放的相遇相知相恋,而后是浑身是血的沈放倒在她面前,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从噩梦中惊醒。
不安地环顾着四周,她将脑袋埋在膝上,害怕地浑身都在发颤。
若是沈放死了,她便也不用活了,或许这样也好,真如书中所言的死生相随。
她正在哭,屋内真的响起了脚步声,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就见那个朝思夜想的男人出现在了眼前,他身上却是有隐隐的血迹。
但他的面具没了,脸也是好的,根本不如梦里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