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花与汝
长宜还是觉得晕乎乎的。
第81章 (修开头和结尾) 说出去都是……
没过几日, 封赏的诰书果然下来了,抹金轴,明黄色的书面上绣着瑞荷。长宜拿着诰书看了许久, 郑重的放到紫檀木雕镂匣子中,上了锁, 搁置在内室的黄花梨大衣柜的上层。
徐太夫人特地让府里的针线娘子赶制了一套命服,送到长宜手上的时候已经快到天赐的满月酒, 府上开始摆酒治宴, 徐二太太吩咐刘喜家的送来菜品单子给长宜过目。
刘喜家的屈膝行了一礼, 笑着道:“……二太太拟了菜品单子, 四太太瞧瞧可还有要添减的。”
青竺搬了个绣墩过来请刘喜家的坐下, 长宜打开折叠工整的本子粗粗扫了一眼,笑着说:“二嫂主持中馈这么多年, 府上大小事都是经她的手操办,从未出过乱子, 我哪里懂得这些,按着二嫂列的一定不会出错, 就这么办吧。”
长宜合上本子递给刘喜家的, 刘喜家的起身笑盈盈的接过道:“我们太太正说呢,四太太您得了诰命,原本想着给您贺一贺的, 请东府的徕大太太和荣成县主过来吃酒, 谁料这阵子大奶奶孕吐的厉害, 二太太离不开身,只能等您出了月子再找个好日子请大家乐乐。”
长宜笑了笑道:“多谢二嫂的这份心,如今她要管着府上的事,又要照顾珵哥儿媳妇, 还要帮着操办天赐的洗三礼、满月礼的,实在是太劳累了,真是多亏了她,要是我早就累倒了,还是二嫂厉害,什么事到她手上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刘喜家的听到长宜这样说自然是喜形于色,笑道:“正是呢,我们这些个下人看在眼中也无有不佩服的,只是这些年二爷在外上任,夫妻聚少离多,我们太太也是心里面苦,却又不能撒开这一大家子跟着一块去。”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又笑道:“不过这回好了,大奶奶如今正跟着二太太学习打理府上的中馈,一上手就会,可真真是个伶俐的,等把中馈交到大奶奶手中,二太太也能安心跟着二爷去外面上任了。”
闻言知雅意,这是徐二太太让刘喜家的试探她呢,不过她也懒得争执这些,本来她就没有想掌中馈的心思,何况徐珵是徐家长房的长孙,长孙媳妇执掌中馈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长宜笑着附和:“夏家是嘉兴的大家世族,听说家族里的女孩子打小就像男孩子那般培养读书识字,珵哥儿媳妇到底是不一样的。”
刘喜家的又坐了一会才走,青竺愤愤的道:“虽然二太太管了那么多年的家,但太夫人还在,中馈的事再怎么也得由太夫人发了话才能决定把对牌给谁,二太太就这样自作主张,还让刘喜家的过来套您的话,姑娘也实在太好性了,怎么就由着她们了。”
青竺说完还是很气愤,却见长宜望着她笑,却不说话,撅了撅嘴道:“我在给姑娘出气,姑娘还笑话我不成?”
长宜叫她走近,点了点她的眉心说:“你如今都到嫁人的年纪了,怎么遇事还毛毛躁躁的,还不如双杏沉稳。”
站在一旁被点到名的双杏愣了愣,脸却红了,支吾着说:“我是觉得夫人并不在意这些。”
双杏只说对了一半,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徐太夫人也会同意夏若娴接手徐家的中馈,长宜是这样觉得的。
一连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长宜觉得骨头都躺软了,却也只能在狭小的耳房里站一会。她让青竺把笸箩拿了过来,闲来无事就坐在床上做针线。
虽然各房都有份例,但长宜还是想亲自给天赐做几件小衣服。
男孩儿睡醒了就睁着眼睛看母亲,不哭也不闹,虽然小脸蛋儿还没有长开,却比刚出生那会好看多了,至少没那么皱巴巴的了。
长宜越看越喜欢,自个儿的孩子做母亲的哪里会有不喜欢的,何况是她和徐衍的孩子。长宜看得心都软了,都不舍得放下。
满月酒当日,傅家的人一早就过来了,傅老夫人带着盛氏、周氏和吴氏一块来的,姚嬷嬷领着傅老夫人先去清心堂见徐太夫人。
吴氏留下来陪长宜说话,望着躺在长宜臂弯里的小天赐,笑着说:“这孩子模样儿可真俊俏,以后不知道得迷倒多少人家的姑娘。”
长宜微微的笑,问道:“我听说二伯母这阵子正在给二哥哥相看人家,可有相中的姑娘了?”
双杏递给吴氏一盏茶水,吴氏接过来端在手中,“婶娘相中了府丞大人家的二小姐……”她说到这里一顿。
长宜抬眸望了她一眼,吴氏摇头说:“原本说的好好的,媒人都请了,那边却突然变了卦。”
顺天府府丞可是正四品,若能结上这门亲,对傅长宪以后入仕也大有助益,难怪周氏的脸色看上去不好。
不用问长宜也能猜出是什么原因,既然要结亲,心疼女儿的人家肯定会事先派人打听傅家的家风和名声,这一来一去难免就会打听出什么不好的。
傅家书香门第,却把女儿送进王府做妾,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这不仅有失文人风骨,还会被人指点为攀附权贵,妾侍身份低贱,连正经亲戚都算不上,京城的人家还如何看得起傅家。
饶是一向好脾气的吴氏,也对傅长宛所做之事深恶痛绝。可又一想长宜和她是亲姊妹,又把抱怨的话吞了下去,脸上的笑有些勉强。
吴氏怕长宜多心,便把话题岔开了,说到傅长容的亲事上:“……母亲替六妹妹定下了盛家的三哥儿,比六妹妹年长了几岁,看上去倒是个沉稳的,祖母也很满意。”
盛家是大伯母的外家,本来盛氏就有亲上加亲的打算,如今又摊上了这样的事,在外面也不好说人家,傅老夫人就没有再插手。
盛家祖上虽是商贾,但从盛太爷这一脉开始弃商从文,盛大爷考中了举人,这位盛三郎和傅长宪一样都过了童试,身上也算有功名,倒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母亲拘了六妹妹在家中绣花,她让我给你带了个荷包,说是送给小外甥的。”
是个金鱼形状的荷包,针脚绣的歪歪扭扭的,长宜不由失笑,摇头道:“看来大伯母拘六妹妹绣花还是有效用的,比从前长进多了。”
永城侯夫人和徕大太太过来看长宜,吴氏见状退了出去。
乳娘刚喂了奶,把天赐抱了过来。众人围绕着他,男孩儿却皱了皱鼻子,闭上眼睛又睡着了,小脑袋枕在大红色的包被上,实在是乖巧极了。
跟着黄夫人一块过来的林氏却盯着长宜看了许久,长宜见她面生,问了黄夫人才知道林氏和赵王府的继王妃是表姊妹,京卫指挥使司经历俞嗣显的夫人。
林氏打量着长宜,脸上似笑非笑的。长宜看出她笑容里分明带着不屑,她也懒得搭理。
林氏讨了个没趣,坐了一会就从随安堂出来了,打着扇和身边的丫头说:“……果然和傅姨娘是亲姊妹,一样的小家子气。”
说到傅姨娘林氏更是嫌恶,“一个身份低贱的妾室,竟还妄想翻到表姐的头上,瞧着也就这点狐媚子的功夫,不是说傅家书香门第,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丫头笑着接过话道:“这位徐四太太可是个厉害的。”
林氏斜睨了她一眼,道:“这话怎么说。”
丫头低声道:“徐四太太和徐四爷成亲一年多,听说院子里干净的连个通房都没有,徐大人只要回来,都是歇在四太太房中,就连四太太孕中也是如此。”
林氏冷哼了一声,”看来她们姊妹二人还都是有些本事的,一个个的把男人们勾的神魂颠倒。”
林氏本以为这里没人,穿过回廊却看到徐家三太太的身影,一时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也不知她和丫头说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郑兰斋也没想到在庑廊下竟然听到这样一番言论,她是见过林氏的,俞家祖上和徐家沾亲,只是这些年关系淡了,两家不大来往。
林氏笑着和郑兰斋寒暄了两句,郑兰斋笑了笑道:“刚才我听妹妹说傅姨娘,可是四弟妹的姊妹……给人做了妾?”
林氏一听脸涨的通红,看样子她刚才说的话全被听了去,但郑氏这样问她,难道是不知道傅家把女儿送到王府的事?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啊,谁承想傅家书香门第,也会把女儿送去做妾,真是想不明白的事。”
郑兰斋望着墙角的墨竹,扬了扬嘴角说:“到底是个门路。”她轻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林氏差点以为自个儿听错了,望着郑氏走远的身影,却突然明白了什么,看样子三太太和四太太的关系不大好呀,如此她大可放心,这话定然不会传到傅氏耳中了。
因着来的大都是女宾,徐衍一早就避去了熙春堂,梁沣得了一罐好茶叶,特地过来找他品茶。
中间徐衍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阴寒,梁沣就说他:“大白天的撞了鬼了,发生了什么?”
徐衍坐回椅子上,闭了闭眼睛,突然问梁沣:“我记得你手下有个经历姓俞。”
粱沣正在喝茶,想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好像叫什么显,听说和赵王是连襟,不过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第82章 徐衍笑了一会才放开了她。……
徐衍敲了敲桌面, 说道:“你知道他和赵王府有什么来往?”
梁沣喝完茶咂摸了下嘴,放下茶盏道:“你这样问可难倒我了,我手底下多少人, 他一个七品的经历,我哪有时间关心他。”
他皱着眉又想了想, 道:“不过应该不怎么来往,你想想他若是个大器, 赵王怎么也该提携他了, 哪里会留在我的帐下做个小小的经历。”
徐衍望着他说:“俞夫人和赵王妃是表姊妹, 两人一直都有来往。”
梁沣闻言坐直了身子, 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说俞经历是赵王安插在我那里的一枚棋子……”他摇了摇头,“一个经历能做什么, 何况赵王想要监视我,大可找个和他没关系的人, 岂不更便宜些。”
他说到这里带了几分笑,语气促狭:“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连俞夫人都知道?”
徐衍就看了他一眼, “这个俞嗣显原是国子监的监生,永历四年出任固安县主簿,同年六月经兵部郎中王淇春推荐入京卫指挥使司, 我记得你们卫所的文件可都是从这个司下发的。”
梁沣听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经历司掌纳文书和兵丁的考核, 虽然官职小, 事务多繁杂,但也是最容易互通消息的地方。而京卫护卫宫禁,守皇城九门,宫中一旦出事, 赵王就可以通过经历司下发文件。
这个俞嗣显在他手下这么多年,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来历,可见此人装扮的功力是一等一。
隔扇开着,风吹进来,梁沣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脊背的冷汗,手心都是汗湿的。他在战场上厮杀都没这么心虚过。
梁沣喝了一口热茶缓了缓,看到徐衍正望着窗外两株海棠花树,窗前的高几上摆了两盆兰,他什么时候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了,梁沣一时倒有些疑惑。
不过这些不重要,他起身关上了窗户。
梁沣这才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问道:“行之,你给我交个底吧,如今上面到底是什么心思?”
徐衍坐着,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
梁沣又道:“你给了我这个警醒,我总得揣摩揣摩怎么做吧。”
徐衍看了他一眼,边喝茶边道:“皇上并不想看到兄弟残杀,太子性情仁和,他若即位必会保全赵王。”
梁沣定定的望着徐衍,似乎在琢磨这句话的真正意思,过了一会才道:“你这说的和没说又有什么两样。”他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文官就是讨厌,连说个话都文绉绉、藏头纳尾的,就是不能给个痛快。”
徐衍看了看他:“你出去可别说在我们徐家族学读过书的,丢不起这个人。”
梁沣哈哈大笑:“在卫所待惯了,说话都直来直去,谁像你们这般弯弯绕绕的。”他见徐衍走了出去,大声道:“不就说了你两句,还恼了不成?”
徐衍却没搭理他,径直出了书房,走到影壁前面徐衍停下脚步,背着手问跟过来的梁沣:“梁大人,你还要跟我到哪里。”前面就是内院了。
梁沣笑道:“你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我听我夫人说,你到现在都没有纳通房侍妾,弟妹这生下孩子才刚满月,你倒是也能忍。”
他知道徐衍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这些年身边别说通房侍妾,就是近身伺候的也都是小厮管事,以前没成亲还能说得过去,只是一旦尝试了那种食髓知味的甘饴,还能隐忍着这么久不发的也只有徐衍了,说到这一点他是极佩服的,他就做不到。
徐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看向跟在后面的万春,“好生替我送梁大人出门。”话说完迈步进了内院,留下一脸愕然的梁沣以及差点憋不住笑的万春。
“你瞧瞧你们大人这个样子,我说什么了,值得他动这样大的肝火,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梁沣絮絮叨叨的和低着头领路的万春说了一路,把人送到大门前面,万春才摸了摸笑的僵硬的嘴角,心道这永城侯的话也怪道多的。
傍晚时分宾客才散尽了,长宜月子里很少戴簪钗,突然戴起来就觉得压的肩膀酸疼,叫了青竺过来替她揉揉。
屋子里点了灯,长宜坐在临窗的炕上,头发散了下来,身上披着一件石青色的披风。看到徐衍进来长宜就让青竺先下去了。
长宜趿拉着鞋下了炕,替他接过乌纱帽:“我听姚嬷嬷说,你中午回来了一趟,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忙不忙。”徐衍扫了一眼红木的方几,上面放着账簿和纸笔,“在看什么呢?”
长宜才想起来和徐衍说收到的满月礼:“……光长命锁就收了十几块,不过还是属定国公府送来的赤金绞丝虾须镯更精致些,东西都实在太贵重了,我得亲自看着入库才行。”
徐衍看她一副钻到钱眼的模样,笑着拿起册子看了看,“忙了一天,怎么就不累,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等有空闲了再弄罢。”
长宜也的确有些累了,吩咐青竺好生把册子收到箱子里。她倒是想到了什么,又喊住青竺再把册子拿过来给徐衍看。
“南直隶李家是哪户人家,和咱们徐家有什么往来,我怎么没听说过,让人送来了一块金锁。”
长宜看过满月酒的宾客名单,徐家没有请那么多人,和徐家没什么来往的英国公府也派人过来送了礼,还有几户都是长宜知道的,唯独这个南直隶李家却没有听说过。
她就怕自己忘了,还在上面标注了一笔。
徐衍听她说南直隶李家就知道是谁了,所以连册子也没看,笑道:“是太子府送过来的。”
长宜有些惊诧,不仅仅是因为金锁是太子府送过来的。太子给属臣送满月礼,这倒也合乎情理,只是为何要用南直隶李家的名头……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徐衍看到长宜疑惑的眼神,跟她解释:“如今太子府是众矢之的,太子做什么都得低调着些,不然这件事很容易就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