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任凭唐老爷如何问,钱是从哪儿来的,唐公子咬死不说。
想着等自己再赚上一笔,便能买下一间铺子,到时候好好做个生意,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什么姨母,装得一副清高,他还懒得去求呢。
还有他那什么狗屁姐姐,他就从来没当她是姐姐过,几匹破布,几箱子破瓜烂枣,当他唐家多稀罕。
唐公子得了银子,满身都是精神劲儿。
谁知第二日到了赌坊,却连着输了几把,眼见一袋子钱只剩下了一半,这不就上了瘾,
赌到最后红了眼,竟回去偷偷地钻进了唐老爷的屋里,将宅子的地契拿了出去,押到了赌坊,短短三日的功夫,曾经令唐家老爷引以为豪的侯府大院,便被自己的儿子卖了出去。
昨日抵押铺子里的人上门来赶人了,唐老爷才知道真相。
唐家院前,一片鬼哭狼嚎。
阮嬷嬷轻嗤了一声,“上回姑娘一走,唐老爷便倒下了,五殿下上回给姑娘拉回去的那半车礼,全被吴氏当掉,拿去给唐老爷抓了药,这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昨儿又栽了下去。”
昔日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般臊尽脸皮,赖死赖活的过着,还不如当时死在地牢里强。
唐韵也就愣了一会儿,面色便平静了下来,“唐家被抄家,吴氏都身无分文了,唐明耀他哪里来的银子去赌?”
阮嬷嬷摇了摇头,“想必是从吴氏那顺来的吧.......”
唐韵却觉得没有这般简单。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就这几日出了事。
唐家侯府的大院,曾是当年周家先帝,自掏腰包,亲自给唐家置办的,即便有地契在,一般的铺子也不敢收。
没有宫里的人发话,唐家的院子抵不出去。
唐韵盯着跟前火炉子的炭火石子。
那火焰瞧着好看,可一旦碰上,便会被烧得皮焦肉烂。
如今她就是那炭火石子。
他到底还是碰了。
唐韵眸子底下划过一丝讽意,转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突地对阮嬷嬷,“嬷嬷且先回吧,我没事了,歇息一会儿就好。”
阮嬷嬷见她似乎有事,便也没再留,“姑娘烤一会儿就去睡觉,别凉着了。”
“嗯。”
阮嬷嬷出去后拉上了门。
唐韵继续坐在火炉子边上候着,看着炭火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终究没顶住身子的疲惫,裹住被褥,就那般缩在床榻上,歪歪扭扭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唐韵感觉一双腿脚有些发麻,正打算翻个身,使了力,却没能翻过去。
身子被人抱住了。
唐韵并没有过多的惊愕,慢慢地让自己醒过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捂在自己腹部的那只手,唐韵突地有些恍惚。
人人都知道当朝太子,温润如玉,同样也知道当朝太子从来不讲人情,看事不看人,就连皇后的娘家,顾家,太子也从来没有手软过。
刚正不阿,秉公无私的人,一旦破了个口子,开了先例,不知会不会那么容易就能脱身。
唐韵一动,太子就醒了。
见她半天没有动静,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醒了?”
“殿下......”唐韵赶紧从他怀里起身,慌慌张张地下床,“殿下怎么在这儿。”
“回来。”
太子起身,及时地扯住了她后领子,硬生生地又将人给拽到了床上。
起来得太急,躺了半夜的后脖子,又疼又麻,太子眉头一皱,不由轻“嘶”了一声。
“殿下怎么了?”唐韵忙地又回过头,坐在他跟前,见他揉起了自个儿的肩膀,便也上前跪在了他身后,缓缓地替他捏了起来。
“都怪韵儿睡得太死,都不知道殿下来了,殿下是何时过来的?可有被人瞧见......”
太子:......
她倒是活过来了。
唐韵见他神色不耐,赶紧闭了嘴,没安静一会儿,脸上便又含着一丝愧疚,小心翼翼地问道,“韵儿适才是,是压着殿下了?”
太子终于又转过头看向她,劈头就问了一句,“这些日子,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啊?”
太子的目光又看向她的腹部,满脸透着疲惫,“不疼了?”
“不,不疼了。”唐韵似乎这才明白了什么,唇角慢慢地弯了起来,受宠若惊地凑上前去,挨着太子小声问道,“殿下,是不是想韵儿了,才寻过来的?”
太子瞧着她一脸的骄傲劲儿,懒得理她,一把捞起旁边的被褥,给她搭在了身上。
疼不死她。
太子没心思同她开玩笑,“唐韵,孤是不是早就同你说过,别再作践自个儿,你是拿孤的话当耳边风了?”
疼成那样,也不知道去请太医,甚至连唤个人都不会?
昨夜他要是不来,她是打算将自个儿熬死在这屋子里了。
太子见她不答,只傻傻地看着自己,愣是被她气笑了,轻轻地敲了一下她脑门心,“问你话呢。”
刚说完,唐韵便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笑着道,“嗯,韵儿错了,以后韵儿好好照顾自己,绝对不让殿下操心,也不让殿下心疼。”
太子:......
他有说他心疼吗。
第31章
“盖上。”
唐韵扑上来一抱,半个身子又凉在了被褥外,太子无奈地扒开她胳膊,挪了床榻的地儿给她,“躺一会儿。”
唐韵见他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急急地唤了一声,“殿下要走了吗。”
声音急切,倒是带出了几分真情实感。
似乎生怕他走了一般。
太子脚步一顿,回过头,唐韵已半撑起了身子,僵硬地坐了起来,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太子心口一悸。
出息。
倒是好奇上回离开的那半个月,还有这回的大半月,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太子丢了一句,“孤去唤人。”
他又不走。
唐韵的脸上一瞬便溢满了得意和娇羞,扬起嘴角冲太子一笑,“殿下不走就好。”说完,便麻利地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太子:.......
太子一声嗤笑,转过头,心头涌上来的一股子被需之感,连他自个儿都未察觉,走到门前,拉开门唤了小顺子进来。
“炭火燃上。”
“是。”小顺子赶紧弯身进来。
太子关上了门转身。
此时丑时刚过,屋外天色漆黑。
床榻前的那一盏灯,还是太子进来后,给添了油。
火炉子里的炭火早就凉成了一团白灰,一旁木几上搁着半碗没有饮完的红糖水,已然成了残渣。
冷桌子凉板凳,放眼望去,屋内唯一缓和的大抵就是她身下的这张床榻。
怎么瞧怎么凄凉。
太子想不明白,这破屋子有什么好留恋的。
小顺子将火炉子提到了外间,拿火钳从火炉子里的冷灰里,掏出了几颗还亮着火星子的炭灰石,再添了木炭进来,扇了好一阵风,炭灰才燃起来。
再提着火炉子进去,便见太子坐在床头,歪着身子将手里的书页,偏到了躺在床上的唐韵跟前,“这句可还懂?”
小顺子突然有些发愣。
脑子里瞬间只蹦出了一个词儿,如胶似膝。
当初他是看着唐姑娘是如何从静安殿,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子的身边,也是看着太子打破了一个又一个的规矩,宠上了唐姑娘。
依他看,来年开春,也不用什么太子妃进宫了。
进来了多半也是多余。
小顺子埋着头,将火炉子给两人搁在了床榻边上,轻声道,“殿下,好了。”
太子这才从书页上挪开目光,看了过去,“去请个太医过来。”
人醒了,就瞧太医。
小顺子还未来得及挪脚,躺在床上的唐韵忽然一下坐了起来,着急地将小顺子拦了下来,“不必了,这大半晚上的,太医都歇下了,明儿吧,明儿我自己去瞧。”
唐韵说完,又躺了下来,重新抱住了太子的腰,依偎了过来,也没去看太子的脸色,“横竖也不疼了,我想多同殿下呆一会儿。”
见太子不吭声,唐韵故作不知地伸出手指头,指了一下他手里的书本,催他道,“这儿呢,殿下讲到这儿了。”
小顺子脚步顿了半天,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
正为难,便听太子低声道,“下去吧。”
这是妥协了。
小顺子突然有些佩服起了这唐姑娘,这些年,他就没见过谁能当场说服过太子,连皇后娘娘也不能。
如今真是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