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虽然邓弈一个人也足够权盛,但能多一个盟友总是好,而且还是皇后。
而且如今这个皇后的确势盛。
邓弈依旧没说话,忽的抬脚向前。
小吏一愣忙追上:“大人,您这是?”
“我回家去一趟。”邓弈说。
小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邓弈还有家——一个月能回去一两次吧,太傅府几乎只是用来收礼的库房。
小吏忙跟上,唤禁卫来备马清街道。
邓弈的归来让沉睡的太傅府也一阵忙乱,还夹杂着惊呼声。
“二爷!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被免职了?失权了?这府邸要被抄了吧?”
乱乱中又有妇人急急说话。
“阿二啊,雨下过好几场了,你爹和你哥哥的坟要修啊。”
“娘,我这几日不忙了,亲自盯着去修。”
……
……
楚昭洗漱更衣后,轻轻走进寝宫,里外安静沉沉,夜灯昏昏。
她让阿乐和小曼去休息,自己则向侧殿的睡榻走去。
先前萧羽夜晚受惊总要她陪着睡,这次回来齐公公告诉她,萧羽已经能自己入睡了。
但她回来匆匆,也还没想好搬到哪个宫殿去,暂时还住在这里。
刚走了几步,内室脚步轻响,人影晃动,萧羽探头看,轻声唤“姐姐。”
楚昭吓了一跳:“我吵醒你了?”
萧羽抱着竹筒摇头:“姐姐你忙完了吗?我还没睡,在等你。”
吃过宵夜哄睡了萧羽,她才去见邓弈的,没想到这孩子根本就没睡啊。
“竟然学会骗人了。”楚昭走过去,伸手戳他额头。
萧羽咯咯笑起来。
楚昭忙捂住他的嘴,嘘声:“半夜不睡觉,皇帝也是要被训诫的。”
萧羽果然不出声了,一手捂着嘴笑着点头。
楚昭视线落在他怀里抱着的竹筒——说是能自己睡了,其实是这孩子骗齐公公他们的吧。
她心里轻叹一声,揽着萧羽的肩头向内一转。
“走,我们快去睡,要不然,明天早朝起不来,就要被文武百官笑话了。”她低声说,“还会被太傅抓住机会骂。”
萧羽用手捂着嘴笑着点头。
躺在宽大软绵绵的龙床上,楚昭长长吐口气。
“许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她转头看萧羽,“阿羽,接下来我们都能睡的踏踏实实了。”
因为床软吗?萧羽没觉得床软了就能睡踏实,不过,楚姐姐回来了,他也能睡的踏实了。
他点点头,闭上眼。
(本卷终)
第四卷山河望
第一章 一年
(一年后)
又一个寒冬过去,春天来临。
今年的云中郡雨水格外多,浇灌得大地上绿油油水汪汪一片。
就连冲阵对阵不断,马蹄来回践踏的边境之地也点缀着青绿,站在山坡上望去,宛如碎裂的绿宝石——
这是谢燕来的感想。
钟长荣没这么觉得,他也没见过碎裂的宝石,不过这不妨碍他看得满面笑意。
“狗贼西凉,这段日子当起了缩头乌龟,草都长出来了。”他说,“害得我们连捷报都没得报。”
谢燕来道:“没信报就是捷报。”
也的确是这个道理,钟长荣遥望远方,再向前就出了大夏界,也不属于西凉,算是划定的两不管之地。
“这一次定要让边境重新划定!”他伸手指点前方,“看到没,前方百里可以建一座城池,是一处绝好的防卫,而且土地肥沃,最适合养牧草,很多年前,楚将军就说过,要拿下这块地,只可惜——”他将余下的话咽下,旋即攥紧了拳头,豪气满满,“这一次,我一定要将军达成心愿。”
扩疆是每个将士的梦想,听到这句话都会豪气附和,可惜钟长荣今天带出来的是谢燕来。
“心愿能不能达成,轮不到你这个打仗的人做主。”身旁少年声音懒懒,“得看不打仗的人想不想达成。”
钟长荣豪气顿消,堵心,气得想骂,但又骂不出来。
其实先前他说那句可惜,并不是可惜楚将军过世了,也不是可惜楚将军被弃用多年,其实在将军得势的时候,也没可能达成心愿。
他可惜的是,勇武的皇帝沉迷于胜利的喜悦,不想再冒险,在边军气势最盛的时候停下了攻势。
钟长荣转头瞪了谢燕来一眼,真是烦死这小子了,不说话,或者说句好听话会死吗?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没好气说,指了指京城的方向,“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是皇后,不是皇帝。”谢燕来打断他,语重心长,“钟大叔,你这主将也做了一年多了,说话做事能不能沉稳一些,你难道也想像我这样被人骂跋扈外戚?”
钟长荣气笑:“你教训谁呢!”
谢燕来挑眉没说话,用眼神回答,当然是教训你。
“我当然知道这朝廷不是我家小姐说了算。”钟长荣又哼了声,刺了他一眼,“还有你们谢氏呢。”
他又看向前方。
“但我家小姐一定也有此等心愿,且一定会为此努力。”
他又转头看谢燕来。
“还有,扩疆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做这种事,我家小姐引以为傲,不以为耻,更不会畏惧骂名。”
谢燕来嗤声:“恭祝娘娘和钟将军所向披靡,为国为民,流芳百世。”
站在山坡下的兵将们虽然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两人在一起超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要吵闹起来。
“钟将军——”一个副将便扬声喊。
钟长荣一腔恼火转头:“喊什么喊!”
那将官将手一伸,指着天:“要下雨了,将军,咱们回营吧。”
钟长荣抬头看去,见原本的晴空一眨眼云翻卷,一场闷雨正在凝聚。
“回营。”他高声喝令,也不理会谢燕来,大步而去。
谢燕来也不理会他,在后慢悠悠而行。
山坡下兵马齐动。
一行人疾驰入城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因为懒得披雨布,短短几步,钟长荣一行人都衣衫湿透。
兵士们各自散去,钟长荣一头扎入官衙,迎面就有一个兵士一手捧着热茶一手搭着巾帕奔来——
“大人,您快擦擦——这是姜茶——一看到变天,小的立刻就煮了姜茶——”
钟长荣心里熨帖,虽然他不屑被人这样伺候,但被这样伺候也很不错,伸手就去接。
那兵士却越过他,奔到了身后。
“小爷,我就知道你不会披雨布,咱们军中的雨布做的不好。”
钟长荣脸色如锅底,回头狠狠瞪一眼,谢燕来已经姜茶一饮而尽,兵士捧着巾帕给他擦头擦脸擦身上——
“——小爷,春雨寒凉,热水也烧好了,洗一洗,换件干净的衣衫——”
谢燕来对他的殷勤并没有丝毫不悦,坦然受之,喝完姜茶还点评:“太甜了,姜茶你放什么糖。”
兵士神情懊恼:“我怕小爷吃着苦,所以添了一把糖。”又道,“我这就去重新煮一碗。”
他说做就做抬脚就跑,但下一刻就被人一脚踹开。
“队率小山!”钟长荣骂道,“滚一边去。”
队率小山往一边滚了滚,但还想继续向前滚——
“谢校尉,巡查结束了,你还留在我这里做什么?”钟长荣便让另一个人滚,“快滚。”
谢燕来冷笑说:“还不是因为你想事情不周全,想起一件事就让人唤我来,我现在走了,你待会儿别唤我啊,我在落城不是闲着无事可做。”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小山在后追了几步:“小爷——”但也知道留不住,“小爷,我给你拿个好雨布——”
话没说完又被钟长荣在后踹了一脚。
视线里的谢燕来也看不到了。
“将军。”小山塌着肩头转过来,一脸不高兴,“你打我干什么?”
钟长荣哟了一声:“我打你你就给我脸色看?那谢燕来——”他伸手指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外,“去年将你都打哭了,你怎么见了他还跟见了亲爹似的?”
说起去年的事,小山的眼圈陡然红了,就好像被打时的惨痛又涌上来。
“将军你懂什么。”他鼻音浓浓说,“你们只看到我哭了,没看到谢小爷也哭了,他一边打我一边自己也哭,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太让他失望了,他对我寄予厚望,打在我身,疼在他心——我没爹,我爹要是在,大概也就谢小爷待我这般了。”
钟长荣听得愕然,好气又好笑,什么鬼话。
他并不知道谢燕来和小山怎么回事,好像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报谢燕来把小山打了一顿,把人赶回来。
他也不当回事啊,谢燕来来了边军后,私下跟人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