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 第27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两个人一路唧唧哝哝说着话,终于进了内院,如今院里侍奉的都是当初的张家人,大家见了付嬷嬷,都远远道福行礼。

  付嬷嬷到了廊下,换上笑脸抱着盒子进门,入内见尚柔在月洞窗前的榻上坐着,因付嬷嬷是肃柔跟前的人,待之也十分礼遇,说:“烦嬷嬷跑一回,快请坐下歇歇脚。”一面吩咐祝妈妈上茶。

  付嬷嬷将手里的盒子送到尚柔面前,打开盒盖,里头是一对精美的金童玉女,笑着说:“昨日小娘子们逛州北瓦市去了,路上遇见卖磨喝乐的,二娘子惦记着给小外甥买一对玩儿,今日一早就打发奴婢送过来了。”

  尚柔含笑摸了摸磨喝乐粉白的脸,“还是二妹妹有心,一直想着则安呢。昨日我听说金侍郎家上门过了礼,原想回去给寄柔道贺的,可惜……不凑巧,没能出门。”顿了顿问,“家里老太太好吗?弟弟妹妹们也都好吧?”

  付嬷嬷说是,偏身在圈椅里坐下,“家中一应都好,老太太也常念起大娘子,一直牵挂着大娘子呢。二娘子让奴婢跑这趟,也是为着劝慰大娘子,眼下虽难熬些,只要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大娘子稍安勿躁。”

  尚柔点了点头,“我一直记着二妹妹的话,咬碎了牙也会忍着。”

  付嬷嬷问:“小郎君好些了么?烧已经退了吧?”

  尚柔说退了,“起先不见好,还是听上了年纪的说,在吓唬他的人身上剪了两根线泡水喝了,今早已经好了。”

  付嬷嬷长叹:“难为安哥儿了。”

  家里头不太平,大人整日鸡犬不宁,孩子哪里能受用。尚柔也叹息,正要说话,听见外面有人回禀,说舍娘来给女君请安了。

  如今园子里其他人尚柔一概不见,唯独这舍娘格外抬举着,容她进来走动。舍娘目前是个讨乖的,在尚柔面前做小伏低,从不恃宠生娇。昨天的事发生后,她没有露面,今日进来,想必是有什么说头了。

  尚柔在上首端坐着,盖上了磨喝乐的盖子,发话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就听脚步声到了廊上,付嬷嬷转头望过去,见一个年轻的妇人进门来,长得并不多美,但有的女人就是有那样的本事,浑身风情让男人欲罢不能,这舍娘就是这样的女人。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妇,见付嬷嬷坐在那里,微微踟蹰了下道:“女君今日有客在么……”

  尚柔道:“是我娘家的人。”一面抬了抬手,“坐吧。”

  舍娘谢了坐,因知道是张家人,也不需见外,和尚柔说起昨日的事,愤愤不平道:“念儿那贱人是愈发疯魔了,连安哥儿都冲撞,幸好安哥儿今日大安了,要是还不见好,莫说女君,我都要去狠打她一顿替女君出气呢。”

  尚柔说起这个来,已经是满脸的倦意,颓然道:“你才进门不多久,不知道家里情形,念儿是官人跟前老人,官人自卖她三分面子。”

  舍娘哼笑道:“郎主也太慈善了些,跟前人虽有旧情,也要分出个轻重来,安哥儿是何等金贵人,叫念儿那等货色作贱,郎主竟不心疼么!”

  尚柔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想再过问那件事了,从昨日到今日,人也打了,气也受够了,官人要护着念儿,只管让他护去吧,了不得我回娘家再住上几日,图个清净。”

  舍娘脸上显出难色来,哀声说:“女君万不要有那种打算,您走了,家下愈发没了体统了,岂不称了念儿的意?我是女君买回来的人,女君救我于水火,我和女君是一心的。女君金尊玉贵,不便和念儿一般见识,我却是草芥子一样的人,就由我来打这个抱不平吧!”

  尚柔抬起眼,迟疑地问:“你打算怎么样呢?”

  舍娘道:“我们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敢污了女君的耳朵。女君且等着瞧吧,郎主要护着念儿,我看他能护她到几时。”

  尚柔暗暗吁了口气,确实,勾栏中出来的女人,手段远非正经家子的能比。念儿就算蛮横,毕竟是府里家养女使出生,要论能耐,未必能赛过舍娘。不过上回自己吃了盼儿的亏,学会了打太极的手段,含含糊糊地虚应了两句,只说:“我近来身子不好,管不得那么多了,只盼让我安生过日子,谁也不来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舍娘是聪明人,哪里会听不出女君话里的默许,便不再说别的了,让女君好好将养身子,自己行礼退出了上房。

  付嬷嬷在一旁看了半晌,等舍娘走后对尚柔道:“这个妾室,大娘子日后要多留意些,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次且看她怎么处置,适当的时候推上一把,替别人卖命有所保留,若是为自己卖命,可就不一样了。”说罢笑着复又欠身,“天干物燥,大娘子好生歇着吧,奴婢这就回去了。”

  尚柔哦了声,“替我问祖母的安。”

  付嬷嬷道是,跟着祝妈妈往前院去了。

  尚柔看着她走远,视线茫然落在院中,脑子里也空空的,什么都不愿意再思量。一段不幸的婚姻足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虽然已经事事不去过问了,但时不时出一点岔子,也足够叫人恶心了。好在手上暂且握着舍娘,只要运用得当,能省自己好些心力。

  站起身,拖动懒懒的步子去看了看安哥儿,探手摸摸孩子额头,没有异样,也就放心了。后来该歇就歇下,耐着性子等到晚间,忽然听说陈盎在舍娘那里上吐下泻,人都虚脱了。不得已,她只好出了自己的院子,过去探看探看。

  谁知还没进门就听见舍娘的哭声,一会儿“郎主”,一会儿“我的命好苦”,尚柔在廊上顿住了步子,示意祝妈妈找院里的婆子问话。

  婆子上来行了礼,掖着两手说:“高娘平日和我们娘子不对付,今日不知怎么,差人送了一盏燕窝过来,说让我们娘子补补身子。恰好那时郎主在,娘子就借花献佛请郎主用了,岂知不出一刻钟,郎主上吐下泻,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略好些了,正在里头审问高娘呢。”

  尚柔明白过来,想是舍娘发力,开始收拾念儿了。不过这舍娘真真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为了按下念儿,连郎主都照坑不误,有这样一个现成的老师在面前,自己真要好好和人家学一学。

  事情经过已经知道了,心里有了准备,尚柔挺起胸膛迈进屋内,见舍娘和念儿都哭得梨花带雨,陈盎呢,则瘫卧在榻上,连喘气都透着吃力。

  舍娘一看见尚柔便又嚎啕起来,“女君来了……女君,念儿这贱人假好心,让院里的女使给我送燕窝,其实她是想药死我!今日恰巧郎主在,委屈郎主代我受过了,连郎主这样壮硕的男子汉都被她药得两头晃荡,要是换了我,我还有命活着吗?”边说边跪在了尚柔脚边,仰头道,“求女君为我做主,我要报官,我要为自己讨要个说法,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来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头话刚说完,那头念儿忙不迭尖声反驳:“你这娼妇冤枉我,我几时让女使给你送燕窝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尘土一样下贱的人,别打量我和某些人一样,上赶着巴结你!”

  这话分明是在隐射自己,尚柔听了板起脸来,斥道:“一家子和睦叫做巴结,你可真是好口才!说别人尘土一样下贱,竟没有拿镜子照照自己,你也是下等女使中提拔上来的,既然在一个屋檐下,怎么不能好好说话?”

  念儿还是不屈,嘀咕着:“横竖我不受这样的冤枉,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陷害我……”

  话刚说完,就被边上的祝妈妈高声斥责了,“高娘小心祸从口出,自己做的好事,牵连到女君身上,就是掌嘴也不为过。”

  祝妈妈是有头脸的老妈妈,几句话说得念儿不敢回嘴,见实在无望了,又扑到陈盎身上嚎哭起来:“郎主,我是什么样的脾气,别人不知道,您是知道的。既然都说我娇惯,阖家上下也知道我和舍娘不对付,我又怎么会打发人给她送燕窝!郎主,这分明是舍娘栽赃害我,郎主您看得明明白白,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榻上的陈盎因先前已经断过了案,实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断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两个爱妾吵得不可开交,自己也没这力气应付了,烦躁地说:“算了算了,我还活着,总算没出人命,这件事就这样作罢,谁也不许再闹了。”

第39章

  奇么?其实这种奇事不是头一次发生,在这荥阳侯府中,几乎每一天都在上演。

  有时候尚柔简直要怀疑,这个念儿是不是上辈子救过陈盎的命,陈盎对她的情义,比对他亲娘还要深,就算自己的命险些断送在念儿手里,他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舍娘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讶然道:“郎主,要不是郎中请得快,又替您催吐,您还有命活着吗?如今竟因她的几句话,就把这件事翻过去了,燕窝是不是她送的,有她院里女使作证,郎主难道没听见女使刚才的证词吗?这次您福大命大,万一下回她彻底把我药死了,我又找谁去理论?”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人总是自私的,在性命受到威胁时,怎么能不自保,竟不知还有陈盎这样的人,因为自己没死,就大手一挥不再追究了,难道他是个圣人吗?自己一向暗暗和正室夫人较劲,原来力使错了方向,她到现在才清楚地认识到,这府里头一个应该扳倒的,其实是念儿。

  一但认清了这点,她就开始放出手段哭闹不休起来:“我的一片心,到底错付了,郎主只爱念儿一个,别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早前我也听过风言风语,说死了的盼儿就是被念儿下黑手害了的,我原先还不信,如今不由我不信了,死就在眼前,下一个轮到的便是我,郎主,你好狠的心啊!念儿是你的如夫人,我是你家买来的下人,我自知人微言轻,不能和念儿比高低,既然如此,还请郎主和女君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重回教坊,只求保住这条小命。”

  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小院再一次唱大戏一样热闹起来。尚柔脸上木木地,知道陈盎这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最后一个都舍不得放弃,所以为了逼一逼他,便道:“官人怎么看?舍娘果然要走,我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毕竟她伺候官人一场,不能让她重回教坊,受那份苦。我可以将她的奴籍文书还给她,再赏她几两银子,让她自谋生路去。不过有些话要说清楚,人是为官人买的,是去是留,官人给句准话。若官人答应,我这就让人开了府门,放她出去。”

  这番话果然让病怏怏的陈盎回光返照一样清醒过来,他觉得尚柔纯粹就是来搅局的,捶着榻板道:“娘子不说劝着点,反倒火上浇油?这满上京都知道我家买了舍娘,现在无缘无故放出去,叫外头的人怎么说我?”

  尚柔还是没什么钢火的样子,摊手道:“那官人说,怎么办?一个声称自己没下毒,一个担心自己死于非命,我是没有办法了,全凭官人取舍吧。”

  要说取舍,那就是没有取舍,陈盎已经吐得腹中空空,但肠子的绞痛依旧无法平息。一阵疼上来,冷汗泠泠,见舍娘哭得眼睛都肿了,细想也确实不能不给她交待,只好横下心道:“罚念儿在佛堂跪一昼夜,不到明日这个时候,不许放她出来。”

  这算是轻得不能再轻的惩罚了,可念儿不依,哭着说:“这是按着我的头,让我认下我没做过的事啊!郎主,您还看不出来吗,她们合起伙来欺压我,您怎么不为念儿做主啊……”

  舍娘这阵子也培养了自己的心腹,像押解人这种事,用不着她去操心,只要一使眼色,就上来几个婆子,连拖带拽地,把人弄了出去。

  光是关进佛堂,那还不够,悄悄和人比了个手势,让把佛堂的门锁起来,不许给吃也不许给喝,甚至时候到了让不让她出来,也得看郎主什么时候想起她来。

  尚柔见一切都料理妥当了,也不在这院里逗留了,临走吩咐了舍娘一声:“好生照顾郎主,明日你来上房一趟,我有话吩咐。”

  舍娘道声是,趋身把女君送出了门,回来自然使出浑身的柔情,把陈盎伺候得舒舒服服。陈盎是个闲不住的人,第二日略好些就又出门了,舍娘方梳妆打扮起来,去上房向女君请安。

  那厢尚柔刚看乳娘喂了安哥儿饭,听见廊上通传舍娘来了,让乳娘把孩子抱下去。抬眼看,见中路上一个身影婷婷袅袅走来,转头向祝妈妈递了个眼色,祝妈妈会意,退到里间捧出个锦盒来,放在了尚柔手旁。

  舍娘进来行了礼,坐定后便和尚柔抱怨:“我往常只听说郎主偏疼念儿,却没想到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怪道侯爷房里姨娘和我说,盼儿的死因查到一半就不查了,想必也是为了保住念儿。我如今,很是为女君不值,不知那念儿让女君吃了多少哑巴亏,女君是善性人,也不和她计较,换了我,早剥了她两层皮了。”

  尚柔脸上还是淡淡的,正室夫人的端庄从来不能丢,不过叹口气道:“官人十四岁起,她就在身边伺候,官人顾念她,也是情有可原。我呢,病怏怏的身子不中用,就盼着能安稳度日,少些麻烦事,但念儿就是不能让我称意。昨日经过我都瞧见了,说出去的话,也不打算反悔……”言罢将盒子打开,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舍娘,“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被钉死在这侯府里,一辈子离不开了。你呢,有了自由之身,就可以天高任鸟飞,倘或哪天不想周旋了,大可离开。”

  舍娘疑惑地展开纸,赫然看见熟悉的画押,竟是自己的身契,一时不知道尚柔在打什么主意,讷讷道:“女君……燕窝不是念儿让人送来的,是我……”

  尚柔说:“我知道。”

  舍娘愈发不解了,手里的身契往前递了递,“女君既然知道,做什么还要把这个给我?”

  尚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把身契赏了你,你就再也不是念儿口中尘土一样下贱的人了。她如今有底气,是因为早就放了良,自恃高人一等,我不愿意她话里话外压你一头,世上人人活得不容易,做什么要被她如此作贱呢。”

  舍娘听着,眼里顿时涌出泪来,托着身契哽咽道:“女君,我六岁就被爹爹卖入勾栏,这些年从来没有活得像个人过。我原以为女君把我买回来,是为了取悦郎主,却没想到女君以这样的心待我,我往后一定誓死报答女君,为女君做牛做马。”

  尚柔笑了笑,摇头道:“我跟前不缺使唤的人,也用不着你做牛做马,不过想让你活得有尊严些,也不枉来世上走了一遭。”

  舍娘终于号啕大哭,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来,浸湿了那张身契,至少这一刻是真心实意感动着。

  尚柔说好了,“别哭了,安哥儿正要睡,别惊了他,你且回去吧!”

  舍娘又千恩万谢一番,这才从上房退出去。

  尚柔看着她走远,边走边拭泪,那背影也有孤寂之感,一时感慨万千。

  边上的祝妈妈道:“大娘子看,她往后真能和您一心吗?”

  尚柔也不敢笃定,喃喃说:“就看她的良心了。我今日赏了她这样大的恩典,她将来要是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来,那犯在我手里,也是她现世现报。”

  ***

  肃柔的女学都准备停当了,只要择个吉日,就能开门授课。

  早前那些登门询问过的人家,太夫人一一都打发人知会了,到最后核算人数,竟有十七八家,这还不算县主那个圈子中带来的贵女们。肃柔觉得很为难,人太多,怕是应付不过来,同祖母说了,“我原想收上六七个人,大家相处起来随意些,也便于切磋,如今一下子这么多人,莫说地方够不够使,就连桌椅都不够,还要大大添置呢,这可怎么办?”

  太夫人的意思是,或者初一十五间错开来,或者就是教完了一批再收下一批,这样长长久久,也不是坏事。

  “不过就是收你不收她,小心眼些的人家会觉得受了慢待,心里不高兴。若是能够,还是尽量顾全些。底下年纪小的女孩子也会慢慢长起来,送走了这拨还有下拨,学生永远是不缺的。”

  肃柔想了想,觉得祖母说得是,别因这点小事引出不必要的芥蒂来。反正每次教学的时候不长,大约一两个时辰就结束了,或者上半晌一造儿,下半晌一造儿,也不影响什么。

  如此让人又添了桌椅器具等,像那些花器、香炉、十二先生也要多预备几份。终于都安排好了,那日她去了温国公府上,委婉地同素节说起,往后自己若是要登门授课,只怕来得不能那么勤。就如赫连颂说的,县主是贵女中的贵女,虽然平时相处甚好,但人家小小年纪便已经有诰命在身,和寻常女孩子万万不能一视同仁,总是先来问过她的意思,才好知道日后应当怎么安排。

  素节说:“阿姐不必顾忌我,我这人,和谁都合得来,只要不是太过讨厌的,都可以以礼相待。那日我带去的从宜和穗岁,她们都说定了要在你那里习学,我同她们一起,正好热闹。我也知道阿姐往后要忙,与其让你两下里奔走,还不如我上你那里去,省了你的手脚。”

  肃柔听了,对她的体恤很是感激,“如此就要偏劳县主了。”

  素节笑着说:“阿姐不知道,平时我要是随意出门,阿娘可要聒噪上好半天,问明白去哪里,见什么人,几时回来,但我要是去你那里,阿娘绝不会拦阻的。我日日在家,其实也腻得慌,出去走走多高兴,就算路上隔窗看看行人,我都是喜欢的。”

  肃柔明白她的意思,素节的可怜在于是独女,连个能够结伴的姐妹都没有,不像张家姐妹六个,再加上绵绵就是七人,就算平时管得也严,但姐妹们一同出游,还是被允许的。自己呢,因为在禁中呆过,不像长于闺阁的女孩见人少,且又承接了温国公府上的教习,比起素节的世界,自己过的确实要精彩得多。

  既然能够一举两得,当然是最好的事,说定了,又去长公主面前请了示下,长公主也点了头,含笑说:“既有从宜和穗岁结伴,路上多带几个女使仆妇,我也放心。”

  大家坐在后廊上喝香饮子,长公主又说起,“这两日张娘子没来府上,前日鄂王家正式过了大礼,我们素节也是有人家的人了。”

  肃柔讶然,转头对素节道:“真是恭喜你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素节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扭捏着说:“我原想告诉阿姐的,这不是……没好意思吗。”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不走心的事说起来,仿佛闲聊邻家怪谈,可是一但走心,就变得畏首畏尾,甚至还“不好意思”上了。

  肃柔明白了,这门亲事果然很合适,她与长公主交换了下眼色,笑着问素节:“县主见过鄂王家公子了?”

  素节在母亲面前还是放不开手脚,站起身扯了扯肃柔的袖子道:“阿姐别问这个了,我带你去看看我刚做的墨。”便把肃柔拉扯到了园子里,这才低声道,“前日确实见了那位公子,他叫贺殊,眼下任监司官,管勾机宜文字。”

  肃柔点了点头,“那么品貌呢,果真生得很好吧?”

  素节又脸红起来,“我看着,比叶逢时强了许多,不管是人品还是才学……他说话不紧不慢,言谈间能见格局开阔。我如今想想,自己先前怎么会觉得叶逢时也很好呢,连他明着说要搭青云梯,我也觉得没什么。”

  肃柔笑道:“这不怪你,你年纪小,见的男子也少,有心之人刻意接近你,你心思单纯,三言两语就被人骗住了。”

  素节说:“还是我自己糊涂,阿姐见的男子也不多,遇上嗣王那样的人物,还不是照样不为所动。”

  肃柔怔了下,想起那日露台上看见的身影,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赫连颂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别人的心境,她也没有兴致过多研究,既然刻意回避,以后彼此见了远远绕开,也省得勉强搭讪,挺好的。

  素节见她不说话,又唤了她一声,“阿姐在想什么?”

  肃柔回过神道:“没什么。明日就要开学了,你先预备一下吧。”

  素节说好,又谈起那个小院的名字,纳罕道:“嗣王做什么给它取名叫‘了园’?”

  肃柔摇了摇头,心里却明白,爹爹的死对他来说,大约也像一座山般压在心头。若是能了,便得解脱,他把这个院子出借给她,应该也是委婉地向她表达这片心意吧。

  当然,关于他的想法,没有必要过度解读,和素节说定了时辰,便从温国公府辞出来,返回了张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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