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在那么一瞬,她心还是软了感动了,陈砚松就从未为她做到这般地步,最多就是嘴甜、每回外出给她带金银珠宝,哄她开心。
“夫人,你为何如此盯着在下?我脸都红了呢。”
吴十三双眼仍闭着,唇角勾起抹得意的笑:“是不是从没见过我这么俊俏的郎君?”
油嘴滑舌。
袁玉珠冷哼了声,刚才生出的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吴十三笑着睁开眼,手扶着墙站了起来,他颔首打量着美人,柔声问:“你是不是一晚没睡?”
“不是。”玉珠避开他炽热的目光。
“说谎。”吴十三双臂张开,伸了个懒腰,他深深望着女人,声音充满了诱惑:“不要否认,我知道,其实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玉珠不屑地嗤笑了声:“你们极乐楼的人都这般无耻又自信?你以为挑个水,买个浴桶,我就感动的不得了?你这种手段哄哄小姑娘就行。”
“可在我眼中,你也是小姑娘呀。”
吴十三一步步逼近玉珠,警惕地左右看了圈,方才还疲惫萎靡,这会儿又精神奕奕了,男人唇角噙着抹坏笑:“我问你,昨天我亲了你两次,第一次你愣住了,第二次你才开始挣扎,可是,你并没有像寻常被非礼的女人那样尖叫出声,而是压低声音骂我,并打了我一耳光,说明在这短短的间隙,你选择了隐忍,你并不想将福伯和璃心招来,面对侵犯,你非但没有收拾包袱回家,亦或者去城里住客栈,而是依旧留在兰因观,你不怕我,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是真感情,不会对你行那种禽兽事。”
“胡说。”
玉珠只感觉塑在自己身上的雪,一点点在融化,可仍强硬道:“你帮了我很多,我只不过给你留面子罢了,而你却蹬鼻子上脸!”
“是么?”
吴十三挑眉一笑:“既然感激我帮了你很多,那么,你昨夜为何理直气壮地折磨我?”
“我……”玉珠被“质问”地语结,一时间想不到用什么话反击回去。
“玉珠,男欢女爱是人的天性。”吴十三朝女人伸出手,他呼吸忽然变得粗重,急切道:“从前你是人妇,我克制自己的欲望,怕给你招惹麻烦,不敢在你跟前表现出分毫,可现在你同那个畜生和离了,我没必要再隐忍了,你也不要压抑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站着!”玉珠怒喝了声,她忽然很害怕,什么都没想,手指向门的方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吴十三想要再上前一步,可终究没敢,追求她是个漫长艰难的过程,缓缓来,不急在一时。
男人悻悻地耸了下肩,转身离开,潇洒地挥挥手:“行,那我走了,你泡个澡,好好补觉吧。”
第44章
吴十三像只战胜的斗鸡一半, 迈着大步出了兰因观,朝山下去了。
在那个男人走后, 袁玉珠立马将大门关上, 她的背紧紧贴石墙上,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男人的脚步声, 确定他越走越远,直至听不到后,这才略松了口气。
袁玉珠疾步到那贮满水的大缸前, 双手把住缸沿儿, 屏住呼吸, 一头扎进水里,寒凉彻骨的冷意如针般朝脸扎来, 水瞬间冲入口鼻里。
玉珠被冷水呛着了,起来猛咳了通。
要疯了。
她本意是想通过折磨羞辱吴十三, 让他自觉放弃, 可他对于所有刁难甘之如饴。
恰如吴十三所说,她去年在广慈寺初见这个男人时, 对他是讨好、防备的,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竟然会同他诉说心里的苦闷, 在面对他的强吻时,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尖叫,而是压低声呵斥。
更可怕的是,她在面对一个俊美又危险的男人热烈追求、百般讨好, 心里有点虚荣了, 刹那间感动了, 甚至昨晚彻夜看他挑水。
这都是不正常的。
想到此,袁玉珠惊慌失措地跑回到屋子里,反手将门插上,道德和羞耻都告诉她,不能再见吴十三了。
一连五天,袁玉珠未曾踏出过房门半步。
她甚至让福伯明明白白地告诉吴十三,她如今仍是陈家妇,还请先生自重,莫要坏了无辜女人的名誉清白。
吴十三没在出现过彻夜挑水的行为,也的确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不过听福伯说,他最近开始在山下耕地种菜了。
这种要安定下来的举动,反而更让玉珠感到害怕。
四月芳菲。
昨夜响了半夜的春雷,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小草破土而出。
翌日,玉珠略梳洗了番,换上素净的薄夹袄,打算出房门透口气。
谁知刚打开后院的大门,引入眼帘的,竟是片粉色的汪洋,外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几十棵桃树,此时初阳将将升起,山上笼罩着片浓雾,桃花竞相开放,绵延绚烂,迎面扑来股雨后的泥土腥和花香,让人精神舒畅。
风一吹,花瓣犹如下雨般轻飘飘落下来,撒在地上、石台阶上。
玉珠不忍去踏,拎起裙子,踮起脚尖走下去。
这时,玉珠发现不远处人影晃动,树下站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吴十三,几日未见,这男人倒是春光焕发得很,穿着粗布单衫,裤脚高高卷起,腿边放着只空了的柳条木框。
他正往桃花树上系红色福带,显然早都发现她出来了,但并未表现得多惊喜,仍专注于做手中的事,只不过唇角噙着抹得意惫懒的浅笑,仿佛在说:瞧你能躲多久。
玉珠本想赶紧返回兰因观,可又觉得,若是不尽早做出了断,那往后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于是,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径直朝那男人走去。
“吴先生。”玉珠淡淡打了声招呼。
“夫人。”吴十三绑好最后一只祈福红带,明知故问地笑道:“好几日没见你出门,你是病了么?”
玉珠没说话,与他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吴十三坏笑,斜眼觑了好几眼女人:“我送的浴桶用了吧,你们女人家真的挺耗费水的,不过三两日,就用光了一缸水,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哪怕天天沐浴都没问题。”
玉珠低下头:“你其实不必这样做的。”
吴十三大手一挥,耸耸肩:“我是自愿的呀。”他抬手折下一枝桃花,笑吟吟地递向玉珠,“你看,这几天我一直没闲着,从各处搜罗来桃树,全都栽在这儿。”
紧接着,吴十三轻抚着挂在树枝上的红丝绸,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那般,俊脸带着抹微红和羞涩,他快走过去抓住玉珠的胳膊,蓦地发现她脸色不好,他赶忙松开,干咳了声,笑道:“这些祈福平安带都是我绑上去的,你、你快去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玉珠自然知道他在百般讨好她、哄她感动。
她拂了下刚才被他抓过的地方,仰头望去,这祈福带的末端系着块巴掌般大的小木牌。
玉珠皱眉扫了眼,离她最近的那块小木牌上刻着“愿无忧无惧、平安喜乐”,旁边挂着的木牌刻着“愿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字体流畅有力,锋芒毕露,每块木牌都有不同的祈福语,但落款处则全都一样,是一只飞鸟,还有一条鱼。
玉珠仿佛不受控制般,竟开始对比陈砚松和吴十三,成婚几年,荫棠就从未这般用心过。
玉珠的不安越发浓了,她表现出对这祈福带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望了眼周围,问:“福伯呢?怎么不见他人。”
吴十三忙道:“过了清明一日暖胜一日,他今儿一大早就赶车回城里,说是寻陈二爷清点你的嫁妆,顺便再拾掇些单薄的衣裳鞋袜、买些肉蔬什么的,我在这儿守着,他也放心。”
“哦。”玉珠应了声,脸色有些难看。
而吴十三却异常兴奋,手拨弄着树上的小木牌,目光灼灼地望着女人:“你放心,我绝不敢给你惹半点麻烦,上头全都是最寻常的祈愿话,但我也存了点私心,我在极乐楼的代号是信天翁,是一种海鸟,说来怕你恼,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我一直偷偷喊你笨头鱼,所以,我把你刻成了一条鱼。”
吴十三显然有些激动了,急切地上前几步:“夫人,你喜不喜欢?”
袁玉珠心砰砰直跳,往后退了几步:“先生,请自重些。”
“好好好。”吴十三挠了下头发,略微屈膝,深情款款地望着冷漠的女人,柔声道:“我懂你的顾虑和害怕,你现在还未彻底和离,所以不能立马接受我,没关系,我可以等,除了挑水、栽树,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玉珠深呼吸了口气:“我想要你离开。”
吴十三怔了怔,并未当回事,接着摆弄树上的祈福带,“我不走,这兰因山又不是你家的私产,我六师兄说过,讨女人欢心一定要脸皮厚些,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有意思没?”
玉珠转身就要往观里走,哪知吴十三一个健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恼了?”吴十三俯下身,眨着眼柔声问。
“……”玉珠没说话,直接绕过他。
吴十三察觉出玉珠的不悦,她走一步,他退两步,挡在她前头,接连轻打自己的脸,笑着认错:“若是我哪儿做的不好,你指出来,我改嘛。”
玉珠停下脚步,她一直颔首,避免与这个男人四目相对,“你是做的太多,我承受不来,无法回报。”
吴十三松了口气,柔声笑道:“我从未想过要你回报啊。”
“可是你做的这些事,让我特别有负担。”
玉珠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始终与男人保持一丈的距离,她打算一次说清楚:“吴先生,从一开始广慈寺初见,你就对我动手动脚过,不止如此,你还言语轻薄戏弄,如今更是毫不遮掩地引逗,我不晓得你蓄意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图陈家的银子?或者气恨荫棠剿杀你们极乐楼?亦或是单纯地想要得到我,然后抛弃我、毁了我?不论如何,我只恳求你放过我。”
“你不信我的真心?”吴十三收起嬉皮笑脸。
“对。”玉珠双拳紧攥:“你和你师妹曾经同吃同住、关系暧昧,你也曾出入青楼找花魁,你还狮子大张口,管我要三千两,否则就不会替我找孩子,我不能质疑,更不能迟疑,稍微讨价还价你就翻脸,逼得我给你下跪哀求,这些事你忘了?我可没忘。”
吴十三急了:“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的。”
袁玉珠冷着脸,拧身就要往观里走:“我有我的判断,你不用解释。”
“夫人,玉珠、玉珠,”吴十三也顾不得那么多,忙抓住女人的双臂,他狠狠心,忽然豁出去所有脸面、自尊,直接跪下了,一把将自己的衣襟扯开,仰头望着害怕惊惧的女人,急切表真心:“你记当初下跪之辱,那我今天跪还给你,我晓得自己以前不是好人,可是我真的在改过自新了,对你也真的是一见钟情,如果你不信,你就把我的心剖出来看!”
玉珠觉得他真的像个疯子,忙别过脸:“你这样,我只能躲回陈府了。”
“你别走!”吴十三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完全不在意她害怕地用拳头砸打他的头“你不是说要找男人报复陈砚松么?来,我愿意被你利用,玉珠,不要压抑自己了,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对不对?”
“你不要脸!”
袁玉珠扬手打了吴十三一耳光,她这会儿真的怕了、乱了,眼瞧着吴十三情难自抑,要做下流的事,而且离得实在是近,她的腿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胸膛的体温和狂躁的心跳。
着急之下,玉珠拔下发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去死!”
“别、别!”
吴十三赶忙丢开女人,他瘫坐在地,打了自己一耳光,像兽般低声怒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接受我?”
“怎么样都不可能!”
玉珠慌乱地往后退,她的双腿在颤抖,紧张又害怕,“这就是先生您的爱慕?原来到头来不过是想要欺负我。”
“对不住,我是个不通教化的胡人,不晓得怎么表达喜欢,对不起、对不起……”
吴十三低下头,反复地道歉,他将自己踩在了泥潭底下,朝女人跪行过去,几乎在哀求:“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玉珠其实心里知道,他不会,也不敢伤害她。
“吴先生,你何必呢!”玉珠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低头垂泪。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不说话,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在痛苦纠结;
他在焦心等待。
最后,玉珠还是保持最初的判断,她迅速收拾好情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吴先生,我真的无法接受你。”
吴十三明显在憋着口气,胸脯一起一伏:“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还有,你从出来到现在,为什么都不敢正视我,你明明对我是有感觉的。”
玉珠毫不畏惧地迎上男人的双眼,“第一,你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不纯,我无法相信你;第二,你我身份天差地别,你是背负血债的杀手,而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秀才家女儿,你想过没,如果你强迫我跟了你,且不说我会被这世道指责成不守妇道的淫/娃荡妇,我的家人会被我连累,遭人嘲笑指点,万一你昔日的仇人将恨转移到我身上怎么办?我跟你过亡命天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