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吴十三皱眉:“小和尚只懂点花拳绣腿,护不了你。”
“好啦好啦,你可真啰嗦。”
玉珠一个眼神飞过去,就打断了男人的“埋怨”,她笑着蹲身致谢,嘱咐两位小师父将菜蔬搬到小厨房就好,旁的不用管了。
这般调度好,玉珠拎着食盒走到前头。
吴十三低着头,乖巧地跟在后头。
进厢房后,玉珠先去洗手,随后将炕桌搬到床上,她察觉到身后的吴十三一步步走近,顿时紧张了起来。
“对不住,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
吴十三可怜巴巴地道歉,看见玉珠从食盒里往出端饭食,眼前一亮,五脏庙顿时开始造反,如闷雷般轰鸣起来,兴奋地问这是特给我做的么?谁知,刚准备跃床上时,女人忽然开口。
“洗手擦脚去,仔细把被褥踩脏了。”
“哎?”吴十三屁股刚沾到床边,立马弹了起来,他瞅了眼自己的赤脚,不好意思笑笑,从箱笼里翻了双新鞋,默不作声地打了水,洁牙、洗脸、擦脚……这期间,他望着女人窈窕玲珑的背影,分明有一肚子的话说,可偏又不晓得怎么开口,于是问:“师父呢?怎么老半天没瞧见他。”
玉珠往桌上布筷子,温声道:“你昏睡的这段时间,我同师父仔细说了遍最近发生的事,师父晌午下山去城里了,一则去探探魏王的病,二来当中间人说和调解,他原本是世家名门出身的公子,年轻时还做过太后和当今陛下的近身侍卫,又当过禁军教头,总之挺有面子的。”
“好。”
吴十三点点头,没再发问。
他整了整头发和衣衫,大步走过去,盘腿坐到床上,扫了眼,炕桌上摆着喷香可口的饭菜,有荤有素,撒了油炸花生碎的麻酱凉面、瘦肉粥、爆炒猪肝,一小盅人参炖鸡汤,还有一小碟子辣萝卜。
“这都是你做的吧?”吴十三咽了口唾沫,柔声问。
“嗯。”玉珠点了点头,笑道:“主持说你饿昏头了,又失了血,寺里的清粥小菜太素,我昨晚上就找人去城里买了些食材,又不好在这儿的厨房摆弄荤腥,于是下山,去周围的农人家里做。”
“玉珠,你对我真好。”
吴十三眼睛发酸,端起麻酱凉面就准备咥。
“等等。”
玉珠将男人手里的面夺走,把瘦肉粥推过去,“先喝粥打打底。”
“好嘞。”
吴十三遵从“命令”,他一开始还矜持着,想在她跟前保持点翩翩风度,小口吃,后面实在忍不住,狼吞虎咽了起来,好粥热汤下肚,整个人顿时暖了起来,浑身又有了劲儿,见玉珠这会子端坐在炕桌另一侧,笑着问:“你不吃些?”
“晌午吃过了,不饿,你吃吧。”
“好。”
吴十三应了声。
怎么回事,他这种厚脸皮,为何会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其实尴尬的不止是吴十三,玉珠也是。
原本她以为,经历过昨日那遭,和吴十三牵过手、抱过、背过、哭过、笑过……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讲清楚了,甚至,她昨晚给他擦洗换药的时候,不该看的看了,不该碰的也不经意碰了,按说关系应该比“好朋友”更进一步了。
可怎地,现在这么令人窘迫。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埋头扒饭,小心地控制着咀嚼的声响。
她低头搓着衣角,脸红耳热,屏住呼吸。
“你……”
“你……”
忽然,两个人同时开口,在四目交接的瞬间,又各自避开。
吴十三干咳了两声,“你先说。”
“没什么。”玉珠用余光看他,“我就是问你,吃饱了没?你准备说什么来着?”
吴十三将口中的饭咽下去,忙道:“我正好想同你说,我吃饱了。”
气氛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暧昧中。
吴十三用帕子擦嘴,这当口连连瞟向玉珠,怎么回事,她现在荆钗布裙,却比往日华服美妆时还要惹眼,漂亮的要死。
垂眸间,吴十三瞧见床边叠放着摞武士劲装,是之前他去益阳县穿的那身,洗的很干净,破了的地方也缝补好了,也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那套竹绿色中衣。
吴十三难得脸红了,小声问:“那个……是你给我换的衣裳?”
玉珠臊得要命,加上快下雨了,天气闷热,只觉得后背汗津津的,浑身似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她啐了口,死不承认:“我哪儿干过这种粗活儿,是、是主持和明澈明通两位小师父给你弄的。”
“哦……”吴十三见她这般害羞,顿时了然,却故作生气:“回头我要骂一顿明澈明通,好好擦洗不行么,干麽把我的腿毛刮了!”
“胡说八道,我哪里刮你的……”
玉珠立马闭口,心知中这小子诡计了,她气得拿帕子抽他,啐骂:“你太坏了!”
“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我坏。”吴十三抓住女人的腕子,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玉珠忙扭转过头,笑骂:“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你来呀。”吴十三瞪大眼,故意凑近,越瞧,越能发现她的各种美,皮相的、内心的、善良的、坚韧的、冷漠的、热情的……总之就是很喜欢。
这会儿,她脸儿绯红,眼角含春,像清晨带露的杜鹃花。
吴十三推开革在中间的炕桌,凑近、再凑近,吻向她的唇。
可就在距离一指间的距离时,玉珠忽然往后闪躲了下,头越发低了,有些局促不安地说:“我、我还没准备好。”
“哈哈哈。”吴十三忽然捧腹大笑,“你以为我要亲你?我刚逗你玩呢。”
“你过分!”玉珠脸红的都要滴血,听见这话,气得用头撞了下他的头。
“哎呦。”吴十三疼得哼了声,不甘示弱,也撞了回去。
“你还敢还击。”玉珠扁着嘴,更用力地撞他的额头,挑衅似的瞪着他,“来呀,咱们看谁更厉害。”
“你当我不敢哪。”吴十三怕撞疼她,却故意做出凶样,双手抵在头上扮成牛角,俯身冲过去。
可就在这时,他并未撞到她的额头,而是落入一个香暖的怀抱,她,她抱住他了?
吴十三先是一怔,转而喜上眉梢,反将娇小的她搂入怀中,方才的那种奇异的尴尬在这瞬间全都化解,怎么说呢?仿佛煮茶时经过了炭烤、初沸、二沸,自然而然熬成了碗浓酽馥郁的好汤,个中滋味只能细品,不可言说。
“玉珠,我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很欢喜。”
吴十三轻声呢喃,下巴抵在女人的头顶,带着她轻轻摇。
“有多欢喜?”玉珠脸紧贴在他胸口,双手搂住他的腰,闭眼笑着问。
“嗯……”吴十三想了想,“就像主持师父念经一样,别人嫌他唠叨,他却越念越起劲儿,越念越兴奋,叽里咕噜,绵延不绝,都不带停的。”
“哈哈哈。”玉珠笑出声,“师父晓得你这么作比,肯定要打断你这孽徒的狗腿。”
吴十三骄矜地抬起头,撇撇嘴:“我是他儿子,他才舍不得打我哩,倒是你这个狠心的,刚才那么大力撞我的头,白把心肝肺掏给你了。哼,当初说好的,等我回来,你就送我份大礼,就这么虐待我呀。”
“瞧你那小气劲儿。”玉珠拍了下他的腰,“放心,我没忘。”
她顿了顿,越发羞了,声如蚊吟,“只是你现在身上有伤,若是做那、那个事……那我可真虐待你了,等你伤好了再,在做也不迟,也能更尽兴。”
吴十三惊喜万分:“真的?”
玉珠抿唇笑,嗯了声。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响起阵叩门声,紧接着,惠清温和的声音随之传来:
“玉珠、十三,老衲可以进来么?”
听见这话,相拥着的两人就跟针扎了似的,瞬间分开。
吴十三被打断好事,“气”得朝门那边胡乱挥舞胳膊,以表达自己的不悦,玉珠抿唇笑,食指按在唇上,冲这傻小子连连摇头。
两人很有默契地各自整理衣裳。
吴十三仍装作重病孱弱,将薄被拉到腿上盖好,“疼”得哼哼唧唧。
玉珠忙用手背贴脸,试图给发烫的脸降降温,她拿起炕桌上的一只空碗,佯装在收拾碗筷,疾步走向门那边,哗啦一声打开门,忙侧身笑道:“师父快请进。”
第74章
惠清相让着进来了。
外头太闷热, 惠清头皮、脖子汗津津的,他笑呵呵地走向吴十三, 仔细地听脉、检查伤势, 微微颔首点头,温声道:“恢复得很好,气色也不错, 但还得继续再吃上几贴药。”
装病的吴十三大窘,讪讪地垂下头,抿住唇偷笑, 不住地瞄玉珠。
玉珠脸红极了, 手不住地在脸跟前扇, 嘴里说着“天好热”,心跳得极厉害, 主持什么时候来的?他是不是一直在外头站着?那有没有听到她和十三调情的话?要是听到了,主持会不会以为她很轻浮?
嗳呦, 真是羞死人了, 都怪吴十三!
想到此,玉珠眼神做刀, 飞向吴十三,用嘴型恨恨地骂了句“混蛋”。
吴十三见状,耸了耸肩, 一脸的无辜,亦用嘴型回了句“咋了”?
玉珠横了他一眼,忙倒了杯清茶,双手给惠清捧过去, 蓦地瞧见炕桌上的荤腥狼藉, 大为尴尬, 搓着手,磕磕巴巴道:“那个……这个,师父,我知道不该把肉食带进寺里的,只是想给他补补……”
惠清摆摆手,笑得温和,“无碍,清规戒律是约束我们出家人的,你和十三身在红尘里,不必太放心上,否则就成了另一重枷锁,徒增烦忧罢了,记住,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听见主持师父这善解人意,且又禅机满满的话,玉珠和十三互望一眼,心里感慨良多。
玉珠默默走向吴十三,很自然地坐在他身侧。
吴十三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颇有些焦急地望向主持,皱眉道:“师父,方才我听她说,您下山去城里见魏王了,结果如何?”
玉珠忙补了句:“之前我被魏王欺辱,十三又被他围杀重伤,只要他肯放过我俩,那我们权当是遭了个劫,就这般受着,绝不敢有任何不满。”
惠清叹了口气,“老衲并未见到王爷。”惠清坐到圆凳上,喝了几口茶,摇头道:“老衲依照玉珠昨夜的讲述,去了趟王府外宅,扑了个空,转而掉头去王府递上拜帖,府上的崔管家出来相会,却未让老衲进去,说王爷重伤昏迷,如今已经四处张贴悬赏告示,招引名医入府会诊,老衲与王爷十数年交情,略通岐黄之术,忙要入府探望,却再次被崔管家拦住,他将老衲引到一处僻静茶楼里,说了会子话。”
吴十三忙问:“那个奸猾的大管家崔锁儿?他都和您说什么了?老色鬼真要被砸死了?”
“不要妄语,十三。”惠清冲吴十三摇摇头,转而望向心慌不安的玉珠,温声道:“你头先同老衲说过王爷受伤的始末,下颌处的外伤按理说不打紧,就怕伤了头部,这才致使长时间昏迷。老衲忙问了崔管家,王爷如今的症状究竟如何,是否头中积了血块?崔管家顾左右而言他,试图绕过这个话头,反问老衲为何大暑天前来探望?又问老衲这两日见了什么人?”
玉珠急得问:“崔锁儿知道我和十三在寺里么?”
惠清点点头,略按了按手,示意玉珠莫要慌,柔声道:“老衲再三问他王爷的伤势究竟如何,崔管家最后才含含糊糊地说,王爷疑似中毒。”
“中毒?”玉珠惊呼了声,“我记得前儿陈砚松劝我去跟王爷低头认错,忽然冒出句,说戚银环暗中给王爷下毒了,意图将过错按在我头上,想借王爷的薨逝灭门我全家,当时我还觉得是他又在扯谎,没成想这、这竟然是真的?”
吴十三环住瑟瑟发抖的玉珠,俊脸冷得吓人,骂道:“戚银环这贼贱人越发狠毒了,我早都警告过她不许动玉珠,还敢触我底线,老子这次非把她皮剥了不可!”
“十三!”惠清皱眉喝了声,“你又动恶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