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你压根没进来过?”二夫人沉了脸,气得手腕都在发抖。
陆雪凝颤着声音点了头。
白费了她那么多心思。
二夫人恨恨瞪了她一眼。
她既然没来,那崔珩的被子里自然也没有藏人,全是她猜错了。
二夫人忍着气,深吸了口气,才转头对崔珩挤出了一丝笑意:“二郎说不必那便不必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告知我。”
“二婶慢走。”崔珩连头也未抬,似乎只是旁观一场闹剧。
二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在晚辈面前闹了个没脸,臊的抓着陆雪凝便连忙出了门。
人一走,在被衾里憋得脸色通红的雪衣总算松了口气,连忙拉开了被衾大喘了几口气。
崔珩亦是不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还没待够?”
“马上。”
雪衣腿已经麻了,艰难地挪了挪,试图移下去。
可她磨蹭了片刻,崔珩忽地脸色微变,按住她低斥了一句:“别动。”
雪衣一僵,撑着腿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珩深吸了一口气,才吐出两个字:“下去。”
雪衣正对着他的冷眼,只得扶着床离开:“对不住二表哥,我这就走。”
然而双腿实在半跪的太久,像是被无数针扎一般,她忍了片刻才缓过劲,慢吞吞地走。
这幅双腿打颤,不良于行的样子落到了崔珩眼里,又惹得他想起了不该想的画面。
“不想走?”他沉了声音。
他声音虽平静,但那眼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冷意。
也对,今日虽不是她设的局,但毕竟是她的嫡亲姑母和长姐所为,二表哥现在定然对她们姑侄厌恶至极了吧。
连片刻也不想让她留在这里。
雪衣倏地脸色透红:“我……我马上。”
她说完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忍着酸麻的腿,快步出了门。
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眼前,崔珩眼底压抑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黑沉沉的不见底,抵着眉心按了按。
再不走,她今日就真的别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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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邬院出来,雪衣一路低着头回了梨花院,整个人羞窘的恨不得埋到地上。
经了这么一出闹剧,二表哥大约是永不可能对她有好感了。
那……她该怎么办呢?
雪衣心里乱糟糟的,直到回到厢房,听到了姑母在窗下训斥陆雪凝的时候,她才暂时不去想。
姑母这回大约是当真丢了脸,尽管声音已经在竭力克制,可那怒气透过关紧的窗户还是透了一丝传到了窗外。
“你究竟是如何办事的,这样好的机会都能错过,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陆雪凝瓮声瓮气,一个劲儿地赔不是:“侄女错了,以后定然不会了……”
“以后?你哪儿还有以后!”二夫人怒不可遏,“此次已经叫二郎识破了,以他的脾性,断然不可能再接纳你,你还敢提以后?”
陆雪凝也知犯下了大错,扯着她的袖子哭求:“姑母,您一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再说,三表哥的病也愈发的重了,您难道就不想让他快些定亲吗?往后您说什么我做什么,侄女绝不敢再擅作主。”
二夫人被她戳到了痛处。
高门的规矩重,二郎迟迟不肯定下婚事,害得他们三郎也不能议亲。
大房这般态度,定是故意要害他们三郎的性命,让三郎即便是死都死的孤苦伶仃。
她不能称了他们的心——
二夫人沉默了片刻:“你当真做什么都愿意?”
“任凭姑母吩咐。”陆雪凝丝毫不敢反驳。
二夫人长长吐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如今已是不可能正大光明嫁入崔氏了,倒不如铤而走险,干脆闹得更大一些,在寿宴上扯了他一同落水,让二郎不得不娶了你,你可愿意?”
姑母当年就是这般嫁入崔氏的。
陆雪凝原先很不屑,可事到临头了,她也顾不得脸面了,一咬牙点了头:“侄女全听姑母的。”
“若是这次再不成,你便回去吧。”二夫人扶着额头疼欲裂,临走又警告了一句。
陆雪凝一悚,连连点头。
雪衣刚平复了片刻,又听见这么一遭,心跳的更厉害了。
二夫人掀了帘子一出来,便看见她提着食盒站在院子里,一副将进不进的样子,顿时心生警惕:“你又是上哪儿去了?”
雪衣生怕她发现,背了手连忙解释道:“姑母误会了,我是要去看三表哥。”
二夫人这才面色和缓了些,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柔顺的侄女越看越顺眼,也不必再防着她了,于是上前拉了她的手:“你是个有心的,三郎也颇为欢喜,你可愿……一辈子陪着他?”
一辈子。
看来姑母这是铁了心要她冲喜了。
雪衣心底瞬间凉透,顶着她的眼神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麻木地挤出了一个笑:“任凭姑母安排。”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个好拿捏的,都不用她开口劝。
“你能明白就好。”二夫人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等寿宴过后我便与你父亲写信,把这事定下来,也不算亏待了你。”
雪衣被她攥着的手像是被毒蛇缠上了一样,说不出的冰凉恶心,她硬着头皮点了头:“一切都听姑母的。”
应付完姑母,雪衣已然脱力,魂不守舍的回去。
晴方不知她今日的见闻,见她衣角微微皱着,上前替她宽衣:“娘子您今日见到崔二郎了?”
何止是见了,他们今日险些……
雪衣说不出口。
但结果,二表哥似乎对她更厌恶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抿着唇不想开口。
衣服一解开,一团揉皱的帕子忽然从她袖中掉了下去。
“咦,这是哪儿来的?”晴方从未见过,弯身欲去拾。
这帕子怎么也带回来了……
雪衣余光里一瞥见,耳尖红的快滴血,紧张地一把夺了过来:“路上捡的。”
那帕子好似是个男子的。
晴方不解,又发觉娘子衣裙乱糟糟的,上面沾了一缕清冽的香气,瞳孔一怔,连忙闭了嘴不再追问。
雪衣背着身将帕子随手塞进了角落里,低着头使劲洗着手,直搓的要脱下一层皮。
两手洗的通红,雪衣手上又麻又痛,既羞耻又难堪。
洗着洗着,她脸颊烧的热麻,忍不住撑着双臂闭上了眼。
如今姑母逼着她冲喜,二表哥又对她失了好感,她若是想避开命运,似乎也只有和长姐走同一条路了。
何况,二表哥是一介君子,今日都到了这般田地了,他也未对她做什么。
想必便是她不慎拉了他落水,有所得罪,二表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措吧?
雪衣缓缓睁开眼,盯着眼前那方揉皱的帕子,慢慢下定了决心。
第23章 落水
那帕子雪衣到底还是没敢多留, 趁着夜深的时候丢进了火盆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连灰烬都让晴方倒在了厢房后面的柳树下。
她才总算不那么尴尬。
但毕竟头一回下这么大的决心, 一想到二表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她又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惧意来,连着几晚都浑身汗涔涔的,睡得不甚安稳。
这症状到了寿宴开始前的一晚尤甚。
明日府里便要寿宴了, 这些日子府里陆陆续续住进了不少贵人, 戏班子请来热了好几场戏,渐渐热闹了起来。
寿宴用的红绸早已悬挂装裱好了,连她们这种远方亲眷的檐下都将风灯换成了红灯笼。
夜色一深, 檐下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在浓黑的夜里红的格外刺眼。
雪衣总觉得那两只红灯笼像是梦中人猩红的双眼, 盯的她颇不舒服。
可她毕竟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人,尽管不适也只能忍着,只是临睡前吩咐晴方将帘子密密的放下来,挡住那令人心悸的红光。
然而即便做足了准备,半睡半醒的时候,她还是梦到了那个人。
这次终于不是在昏暗的室内了。
她努力睁着眼皮瞧了瞧, 却发现她正躺在一只画舫上,纤长的手臂一垂下, 便能拂过微波荡漾的水面, 船上铺着的莲花瓣早已被碾出了淡红的水痕。
竟是在船上。雪衣一醒过神来, 只觉得底线再一次被突破。
梦中的她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被放开之后低着眉轻声问身旁的人:“下次能不能不这样?”
身旁的人原本正拈起了一片残损的花瓣,下一刻却两指一并,直接碾碎, 冷眼问她:“那你想在哪里?书房, 马车, 还是——在你闺房的软榻上?”
“你……”雪衣被他大胆的话激的面色通红,双眼盈着泪羞愤欲死。
“哭什么。”那人抚着她的侧脸轻哂,“现在哭有什么用,眼泪该流在该流的时候。”
“你无耻!”雪衣强忍的眼泪瞬间滑了下来,羞愤难当,“当初设计了你是我不好,如今我已知错了,便是有错被你这般对待也该偿清了,你究竟……究竟什么时候肯放过我?”
“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