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雪衣正纠结的时候,二房的那位莲姨娘却派了人来,说是想学学江左的刺绣,请她过去吃茶。
这位莲姨娘近来风头正盛,若是不去,恐会得罪人。
雪衣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但这毕竟在府里,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仍是去了。
另一边,崔珩依旧如常。
他想,陆雪衣若是个聪明的,便能想到眼下除了他,她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但一连三日,陆雪衣都没有任何动静。
还挺沉得住气。
崔珩当真有些刮目相看。
她不急,他更不急。
崔珩倒是想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杨保旁观着两人的拉锯,只觉得这是一个比一个能忍。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他没等到表姑娘来清邬院,反倒撞见她去了莲姨娘那边。
这几日莲姨娘风头正盛,府里的人都隐隐有所耳闻。
而莲姨娘膝下还出了一个崔五郎。
难不成表姑娘这是想攀上崔五郎?
杨保心惊,却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这位莲姨娘一贯与二夫人不对付。
但这崔五郎可不是个好的啊!
杨保看着她领着女使当真往莲姨娘的院子里去了,踌躇了一番,还是折回去告知了崔珩。
今日休沐,崔珩正在提笔练字。
当听到杨保的通报时,他虽则脸上的神情不变,但那手中执着的笔,却重重一顿,纸面染了大团的墨渍。
杨保即刻低下了头。
片刻,余光里,他又只见崔珩面不改色地搁了笔,将那张纸一点点揉皱,丢了下去。
“你说,她去了哪里?”丢了纸团,崔珩淡声问道。
“去……去了莲姨娘那里。”
杨保声音低下去,隐约察觉到了公子的不虞。
崔珩垂眸,擦了擦手上的墨痕。
陆雪衣这是要去求崔五?
崔五是什么人,她当真知道吗?
杨保也觉得表姑娘这步实在是踏错了。
可若是任凭她去,还不知要被崔五怎么对待。
杨保还是动了动恻隐之心:“公子,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表姑娘,她刚入府,恐怕对这府里知晓的不是那么清楚……”
崔珩擦着手,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帕子一撂,淡漠地道:“不必。”
她总是这么识人不清。
说再多的话,都不如她自己吃一回教训。
杨保听着公子的话隐隐发憷,公子这回是铁了心不想管表姑娘了?
但眼前这情势,他也不敢再提,只能低头领了命。
然而他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又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吩咐——“你去盯着。”
杨保瞬间又松了口气。
呵,看来公子只是嘴硬。
***
梨花院
莲姨娘叫她傍晚的时候来,雪衣如约来了,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这刺绣费眼睛,她不叫她白日去,反倒挑了这么个时候,能看清吗?
但她与莲姨娘又不熟,兴许人家就是这么个习惯呢,于是也不好多问。
进了门后,女使妥帖地领她去了厅堂,说是莲姨娘头晕,下午刚吃了药睡下,让她且等一等。
雪衣便端坐着,等着她出来。
可是这一等没等到莲姨娘,反倒是崔五掀了帘子进来。
见到她,他微微挑了眉:“这不是陆表妹么,你怎么在这里?”
雪衣也没想到先见着的竟是崔五,起身行了礼,解释了一番后,欲换个地方等。
崔五却叫住了她:“表妹不必客气,我坐坐就走。”
雪衣见这院子不大,似乎也没有别的去处了,只好陪他坐下。
“这是父亲刚带回的渠江薄片,表妹尝尝看。”崔五吩咐了一声,女使便将煮好的茶推了一碗过去。
雪衣只以为他是在夸耀二老爷的恩宠,便接了过来,抿了一口,顺着夸奖道:“这茶入口回甘,有换骨轻身之感,的确是好茶。”
崔五看着她唇上的水渍,露出了笑意:“表妹若是喜欢,不妨带些回去尝尝。”
雪衣哪敢与莲姨娘扯上太多关系,闻言客气地回拒:“不必了,我那里还攒了好些顾渚茶,天气热了,不好再耽搁了。”
“表妹跟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让你的女使去装一些回去尝尝。”崔五不容她拒绝,干脆吩咐了女使带着晴方下去了。
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便是看不起他了。
雪衣便没再推拒,放了晴方跟出去,叮嘱道:“稍稍取些便可。”
晴方会意,跟着女使下去。
崔五支开了雪衣身边的女使,又看她已经抿了半杯后,勾了勾唇角,放下杯子,忽地问道:“表妹将要给三哥冲喜,此事,可是真的?”
他怎会知晓?雪衣愣住。
冲喜之事尚未外传,雪衣不想闹大,掩下了失态:“五表哥是从哪里听到的这消息?”
崔五见她眼神似有躲避的样子又确定了两分,含糊地道:“偶然听见的。”
片刻,他抿了口茶,又关切地看向她:“若是真的,这往后可就苦了表妹了”
“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遵循便是。”
雪衣躲开了崔五的眼神,总觉得这话当着她的面说有哪里不对。
崔五抿完茶,抬起头时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之前和二哥厮混的时候,光天化日的在湖心岛都能弄起来,现在装什么端庄淑女?
三表哥是个病秧子,从前陆氏也给他找过通房,但听闻连行都不行,若是当真嫁过去了,她能忍受的了这份寂寞?
“表妹能这样想,着实是个懂事的。”崔五掩下了心思,夸奖道,“怪不得母亲一早便接了你入府。”
这话粗听着没问题,但莫名地,雪衣却听出了一丝讽意。
她有些不安,只笑笑,又转向身旁的女使:“莲姨娘可醒了?”
女使被崔五看了一眼,顺着接下话去:“应当是醒了,我去看一看。”
女使说着便掀了帘子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晴方离开了,这女使也走了,现下屋子里只剩她和崔五了,雪衣忽然格外的不安。
崔五却仿佛当真是在可惜她,又开口道:“表妹今年刚及笄?三房的三妹妹与你一般年纪,如今长安的贵女大多要多留几年,成婚早的反而不多见了。”
“还不一定呢。”
雪衣回避道,眼神不停地瞟着那蓝绒布帘子,希望这位莲姨娘快些出来。
一连看了好几次,大约被崔五发现了,他忽然重重放下了杯子,冷声问道:“陆表妹与我相谈不欢吗?”
雪衣顿住,一抬头正对上崔五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终于明白了过来。
今日这莲姨娘恐怕原本就没打算出来吧。
她捋了捋额边碎发,慌张地站了起来:“时候既不早了,我不好再打搅,便先回去了,表哥代我向姨娘问好,改日再约。”
“你的女使还没回来,表妹就这么急着走?”崔五直接走到了她面前。
“五表哥到底想做什么?”
雪衣也不跟他绕圈子了,眉毛一凝,有意提醒他:“你也知道,我如今是和三表哥有婚约的人了,将来便是你的嫂子,你该对我敬重些才是。”
“敬重?”崔五盯着她饱满的红唇,嗤笑了一声,“表妹当初与二哥厮混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到这两个字。”
什么厮混……
雪衣脑子里一阵嗡鸣,隐隐又开始头晕。
“那日在湖心岛上时,二哥怀里那个没穿衣物的女子就是你吧?光天化日,白日宣淫,表妹如今倒与我说起敬重来了?”崔五盯着她嫩的仿佛能掐出水的脸,舔了舔唇,忽然靠近,“装什么端庄呢?”
“你误会了,我那日是不巧与表哥一同落水了。”雪衣连忙后退,“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姑母,此事她也是知道的。”
崔五眯了眯眼,又向她逼近:“即便湖心岛之事是假的,那后山呢?表妹那日的唇该不会是自己咬的吧?”
连后山的事他都知道。
雪衣现在再回想起来他的眼神,顿觉毛骨悚然。
亏她还暗地里想着这是一个君子,没想到也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恶鬼!
“什么后山,我不知。”雪衣抿着唇,绝口不认,慢慢地往后挪,“五表哥定是想错了,二表哥那样的人物,我见都没见过几面,这些事纯属无稽之谈。”
“还装?”崔五冷笑了一声,一步步把她逼到了门边,“你都要给三哥冲喜了,想必二哥也玩腻了。不如便跟了我,我不比二哥那么无情,我会给你个名分。”
什么名分,左不过又是个妾。
雪衣被那眼神打量的说不出的厌恶,可她已经无处可退。
大门也被从外拴上了,她只能抵住了门,目光警惕:“这院子不大,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你叫吧。”崔五觉得好笑,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幽幽地道,“倘若你还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