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绯
外头那人还在敲,像是已经察觉到了里边的人醒了,敲的更急了,一声接一声,急促地打在人的心口,就是不吭声。
明月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在床边捡了件外裳披上了,小声道:“敲了多久了?”
翡翠紧紧地握着明月的手,声音都在发颤,也压着声音道:“有一会了,外边该有巡逻的人的,夫人别怕,一会就来了。”
明月看了看门口,压下了心里那种莫名发慌的感觉,安慰道:“我不怕,你也别怕……老先生睡前还叫了一队侍卫来的,这人,这人怕就是咱们家的侍卫。”
不然敲了这么久,早该有人进来管了,明月喃喃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所以来叫门……”
明月虽然这么想,可是黑漆漆的房里,那人只沉默地重重地敲着门,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实在太奇怪了,哪个侍卫会这么直直地进来敲主母的门,还敲的这么粗暴……
明月抱着膝盖缩在脚踏上,侧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紧张地扣着手。
那人敲了好半天,突然重重地锤了一下门,门栓都震了一下,明月掐着掌心,吓了一跳,一声惊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见门还好好的,这才放下心,人都有些虚脱了。
这一下以后,敲门声突然停了,翡翠紧紧地抱着明月,明月听见外边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隐约有人在道:“你作甚!故意吓人不成!”
明月听见了,突然扬声叫了一句,“老先生!”
是赵全福出来了!
明月方才脑子乱糟糟的,这才反应过来院子里还有人呢!
明月拍拍翡翠的手,急急地下了床,穿上鞋站在了门边,看着黑漆漆的门外,没急着开门,又叫了一声,“是老先生吗?”
外边传来赵全福的声音,他扬声道:“没事,姑娘,是前边有点事情,您莫出来了,老奴跟着走一趟……没事的。”
明月确认了是赵全福,一下就推开了门,红着眼睛道:“您去哪?是不是出事了,三爷还没回来……”
外边下着雨,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廊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赵全福,正拢着衣服,想来是急急忙忙出的厢房,边上还站着个穿着油衣的侍卫,不等赵全福讲话就沉声道:“三爷受伤了,有个小黄门方才通传的。”
赵全福立刻低声道:“赵征武你做什么?叫你不要多嘴的!”
明月吸了吸鼻子,心跳的特别快,愣了好一会才盯着赵征武道:“是怎么了……严重吗?”
赵征武生得人高马大,不顾赵全福阻拦,粗着嗓子道:“山上有刺客,三爷受了伤,像是后背划了一道,现下人还没醒,被送到山上的空殿里去了,太医都去了,现下便叫人下来知会了,怕是要赶紧去瞧瞧……”
明月腿一软,脑袋忽然有些晕,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来了,她摸索着扶住了门框,虚着声音问道:“怎么一下这样了,是怎么了……我去换衣裳,我去瞧瞧他……”
明月扶着门框,软着腿往屋里去,要去换衣裳。
赵全福急的在廊下打转了,本想先遮掩过去不愿意吓到明月的。他狠狠地瞪了赵征武一眼,低声道:“你且等着!”
赵征武眼神闪了闪,没讲话,很快就退出院子了。
外头还在下雨,谢琅玉不晓得是什么状况,赵全福急的直锤手,牙齿都要咬碎了,恨不得跑到山上去瞧他,原地打转一会,还是打起精神撑出一副笑脸,进了屋里。
翡翠点了蜡烛,屋里亮堂许多,明月穿了件外裳,正坐在床边收拾,竟然真是要出门的模样。
赵全福一下就红了眼睛,背着手急的原地打转,对明月道:“姑娘,你不能去啊,奴才已经差了侍卫去了……你如今双身子,这山路又不好走,还在下雨……您别去,老奴去,老奴瞧瞧去,肯定没事的,三爷福大命大……”
明月哑着声音,脸色发白,倒是没哭,她方才就没睡好,太阳穴现下一跳一跳地疼,还给自己穿衣裳,只能断断续续道:“您留着,您年纪大了……我不走远,我去大院,去找母亲……”
深夜还来报,除了是有可能熬不过去了,没有旁的可能了,明月光是想想,脑子就要炸掉了。
明月强笑道:“我不去山上,山上太远了,我去找母亲,她肯定也得了消息了……”
赵全福没忍住掉了眼泪,道:“您别去,老奴心里害怕啊!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您得等着啊,若是三爷……您顾惜自个的身子,咱们等等吧,指不定马上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明月好像没听见似的,坐在床边穿袜子,她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讲,抿着唇系着袜子上的带子,可她的手有些发颤,怎么也系不好,她扯了两下,停住了动作,突然低头捂住了脸,大声哭道:“若是坏消息呢……我等不住了,怎么办啊……怎么回事啊……我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
明月只穿上了一只鞋,像个孩子一样捂着脸无助地哭了好一会。
赵全福跟着哭,扯了一旁的凳子坐着,脸上的皱褶仿佛更深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还要柔声劝明月。
赵全福年纪这么大了,这么大喜大悲的折腾,身子都要受不住。
明月这样想着,最后还是掐着手心冷静下来了,反倒安慰赵全福,她用手盖着眼睛,哑着嗓子道:“我们这样……你们去母亲的院子里,走大路,叫人来接我……咱们一齐商量……”
明月最后还是忍不住,捂着脸闷声哭,小声哽咽道:“我想快一点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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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疲倦
夜里仿佛是一场阵雨, 时大时小,现下就越下越大,坐在屋里都能听见雨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明月用胳膊挡着眼睛, 伏在膝盖上,小声道:“我不想他出事……我想他好好的……”
赵全福红着眼睛在边上打转,柔声道:“姑娘, 别慌, 没事的,啊,没事的,老奴现下就去探听, 老奴跑着去,快快地回来……”
明月捂着脸,好一会才直起腰来,她吸了吸鼻子,继续给自己穿鞋袜,眼泪止不住地掉,边道:“不要跑着去, 要慢慢去, 不要摔倒……老先生,你在院子外边叫两个人,叫他们同你一齐去。”
赵全福点点头,还拍了拍胸脯,道:“姑娘等着, 老奴一会就回来了, 您只等一炷香, 肯定没事的……”
明月摇了摇头, 哽咽道:“不好,您要看路,不能着急……”
赵全福连连点头,拿袖子按眼角,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赵全福几步便到了门口,伞都没打,他要带着人走。
这一行侍卫二十人,赵全福不要旁人,怎么着都要拉着赵征武走,不放心他留在这,又讲一些刺激人的话。现下不好处置他,过后有他好果子吃的。
赵征武冷冷地盯着赵全福,赵全福呸了他一声,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尖着嗓子道:“怎么,老身还指使不动你了?”
赵征武本不愿走,两人僵持了好一会,赵征武低声同一旁的手下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院子里,赵全福带着人走了,屋里便安静极了,明月吸了吸鼻子,坐在床边发呆。
门还没关,外边的风夹着雨往里边吹,明月打了个寒颤,这才回了神。
翡翠把屋里的蜡烛都点起来了,给明月找了油衣,拿了雨伞,就焦灼的在门口打转。
明月把鞋袜穿好了,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隐约可见细密的雨水,远处黑漆漆一片的山林。
明月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叫赵全福去的,他年纪大了,腿脚没有年轻人灵敏,还不如就只叫门口的侍卫去。
明月蹲坐在床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翡翠六神无主,想去门口瞧瞧,明月低声叫住了她,道:“莫走动了,等母亲来之前,莫要出屋子。”
翡翠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去把门关了。
翡翠刚关上门,外头的侍卫便进来了,站在门前敲门,大声道:“夫人,何不叫我等送您上山去,现下雨势渐长,赵全福怕是难以立刻回来,这样等着岂不是心焦。”
明月不出声,翡翠大着胆子迎了一句,“你是谁?”
外边安静一会,道:“下官是巡逻队里的。”
明月看了一眼门口,哑着嗓子道:“不必了,你退下吧。”
那人踌躇一会,咬牙道:“夫人,三爷现下状况不好,您若是……”
明月突然大声道:“叫你退下!”
屋外的人影像是看了会关起来的木门,犹豫好半晌才离开了。
明月抿了抿唇,吼了这一声,她人都有些发软,叫翡翠把门栓插上了。
明月浑身没力气,揉了揉额头,心里各种各样杂乱的想法,想到不好的,立刻便去想旁的,生怕成了真的,好半晌才想起来问一句什么时辰了。
翡翠见她面色煞白,心里害怕的很,不住地顺她的背,搓着手同她闲话,道:“后半夜了,这天色,怕是丑时末了……”
明月勉强应声,逐渐又坐不住了,她不仅仅开始担心谢琅玉,又开始担心赵全福来。
明月心里煎熬,身心俱疲,倒在床上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她太难受了,有些无助地把脸藏在被子里,觉得害怕极了。
明月觉着自己等了好久,各式各样的猜想萦绕在心头,让她心里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
赵全福回来的其实很快,身上湿透了,带着谢嬷嬷还有许多婆子一齐来的。
明月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眼眶一热,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坐起来了。
赵全福带着人进来了,明月见他安然无恙,叫他赶紧去换衣裳。
谢嬷嬷带了一大批人来的,她坐在脚榻边,摸了摸明月的手,脸色很不好看,对赵全福也没有好态度,低声道:“夫人本就才坐胎,合该好好养着的,万事都不该惊扰,现下却夜半被人惊醒,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谁担得起责任!”
赵全福连连应声,一句多的都不讲,明月撑起一个笑,道:“不怪老先生,且叫他去换衣裳吧。”
谢嬷嬷也无意责怪赵全福,她方才已经晓得了其中内情,心里已把那赵征武碎尸万段了好几遍,只是现下不好处置,压下不表罢了。
等赵全福去换衣裳了,谢嬷嬷紧紧地握着明月的手,见她脸色不好,柔声道:“夫人,您听老奴一句,现下山上状况不明,您不能上去……大夫人已然上山了,山上早已戒严,山脚的兵全调到上边来了,山上多少人啊,若是有个好歹,您磕碰着了,老奴也不活了……”
明月笑了笑,但是不太笑得出来,轻声道:“好,我不急着去,我就想晓得三爷现下如何了,您给我讲讲,山上到底是什么状况,我心里实在是难熬……”
大谢氏是子时的时候得的消息,离现下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大谢氏当时立刻便带着人深夜上了山,现下都未归,也没消息传回来,只是底下的侍卫全部调到山上去了,估摸着事情是闹得很大。
谢嬷嬷给明月披了件外裳,握着她的手道:“三爷受伤了,伤的……怕是不轻,现下状况不明,您一定得撑下去,您还得给三爷守着家呢……”
明月勉强点了点头,喉头哽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低头擦了擦眼泪,忍着没哭出来。
谢嬷嬷想服侍她躺下歇息,明月摇摇头,语气带着哭腔道:“他,他是不是不大好啊,我还是有些想去看他……我心里太难受了……”
谢嬷嬷也红了眼睛,轻声道:“咱们谁也不晓得,现下若是上山,山里还有人埋伏着,那要如何是好?”
谢嬷嬷好不容易把明月劝服了,要服侍她歇息,明月摇摇头,抱着膝盖哭道:“我睡不着的,且让我坐着吧。”
谢嬷嬷只得同意,她带了许多下人来,现下连忙去厨房熬汤,有的把屋里的灯都点起来,熏上了安神的香料。
屋里的人多起来,明月给自己擦了眼泪,安静地看着,心里却还是安定不下来,她这样坐了一会,忽然叫翡翠把装料子的箱笼都收拾出来。
翡翠带着两个小丫鬟,连忙便去了,抬了三个檀木大箱子来。
明月搬了个小凳,拿热帕子擦了手,一件料子一件料子地瞧过去,她摸了摸一件绯红的福纹云锦料子,拿出来展开看,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想用这个给三爷做衣裳。”
翡翠忍着没掉眼泪,也搬了小凳坐在她身旁,轻声道:“这料子颜色重了,三爷平日里像是穿得素雅……”
明月笑了笑,眼皮红红的,道:“他不爱穿,这样的衣裳少,但是穿着好看。”
明月把这匹料子挑出来,又看着其他的箱笼,选了好几匹,就着蜡烛看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