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绯
女孩们一阵哄笑,明大爷眉毛一竖,把小娘子们赶回了各自的院子。
·
明月夜里洗漱完了,穿一件轻薄小袄,坐在书桌前看账本。
“姑娘每日逮着瞧,还能瞧出花来不成?”秋雁纳闷道。
明月抿唇一笑,“这虽不是我的铺子,难保我以后有自己的铺子,现在有旁人的铺子练手,我自然是要抓紧的。”
其实是谢氏现在还有耐心教她管家,明月自然处处谨慎,唯恐有不对的地方叫谢氏不悦。
明月把账册收起来,这才看见下头的字帖,心里有些心虚。
白日里说了会好好练,早忘记了。
“表哥白日给的那个匣子呢?”明月把字帖摊开,想着好歹练两张。
翡翠就翻开多宝格下的箱笼,“搁在这了,现下拿来瞧瞧?”
明月自然应了,一个匣子到了手里竟然还挺压手。
明月循着搭扣拨开,里头是一件翡翠头面,水头极好,颜色明艳熠熠。
一旁的翡翠倒吸一口凉气,把手里的衣裳搭在柏木衣架上,走近一瞧,愣道:“这得多少银子啊……”
明月心跳都快了两拍,怪不得白日里见她知道谢氏送谢欢钗环,明祁半点异样也没有。
感情是自个买了一套,偷偷塞给她,觉着自个一碗水端平了!心里指不定还乐呢,看我对你多好啊!
明月咬牙,又气又好笑。
这下好了,旁的事都可以放一放了,这头面没有大几千两银子下不来,明祁一月月钱十两,早先还有谢氏贴补他,后来明祁惹祸不断,叫大舅舅发现了都给断绝了,连名下的铺子账目都不往他手里交,他又一向大手大脚,手里至多百两余银。
如今百姓,二两银子就能温饱一年。这样大一笔银子,明祁是哪来的!
明月越想越头疼,叫两个丫鬟不要外泄。
秋雁,“就该煞煞那谢娘子的威风。”府里的风向有时丫鬟比主子还灵敏,秋雁也知道,这谢姑娘上门怕是不只为了探亲呢。
明月抿唇瞪她一眼,秋雁悻悻着不再开口。
翡翠倒是一扫白日里的不快,觉着大公子还是把她们姑娘搁在心里呢。
明月把头面收拾好了,樟木箱子还难得上了锁。
院里的门要关了,翡翠去灭灯笼,明月把蜡烛拨亮一些,就见翡翠提个木桶进来,“这鱼置在哪呢?”
明月这才想起来,白日里还同谢欢有这么一出。
“还是送回池子里吧……”明月轻咳一声,小声道:“夜里晚了容易摔跤,你明日早些去……别叫人瞧见了……”
“现下去换换水,别委屈它了。”
翡翠忍着笑点点头,“奴婢晓得的。”
明月说完自己都乐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跟小孩似的……有什么好争的。”
第4章 寿宴
明月第二日早早就起了,用早膳的时候明祁就来了。
他穿一件宝蓝色的直缀长袍,眉眼英挺,拧着眉坐在抱厦里,颇有几分来势汹汹。不得不说皮相真好,这样一副鬼样子也是英俊的,走出去不知多少小娘子含羞侧目。
明月只当瞧不见,低头用膳不搭理他。待一碗粥喝了小半,明祁先沉不住气了。
“你见过张思源了?”明祁坐在她对面,仿佛不经意道。
明知故问。
肯定打听地清清楚楚,这才来找她兴师问罪。
明月也故作平常,“还一齐用了午膳呢。”
明祁与她对坐,看着她,强扯出一个笑脸,“你怎么没跟我讲?”
明月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有必要吗?”
“没有必要?”明祁直起身子,脸色变得不好看,语气僵硬道:“别吃了。”
明月不搭理他,只吃自己的。
明祁加重语气,“先别吃了。”
明月觉得他还像小孩子脾气,到底不想惹他生气,“你自己的事情,你先老实交代。”
明祁听她好似吃醋,心里一松,竟然还有些高兴,“你这是和我赌气?”
明月心里好笑,面上只道:“我不是和你赌气,我不说,这府上谁不向着你?你总是要知道的。但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我就是打破了砂锅也问不出来的。如果事情有变……我,自然得看看其他的郎君。”
明祁心情一下好了许多,笑道:“没有如果,你不必在意别的,也就哄哄我娘,咱们什么都不会变的。”
你想哄舅母,舅母又不是傻子,谁哄谁还不一定呢,还搁这乐。
明月道:“我自然不在意别的,我在意自个的婚事,你给我个准话……别说漂亮话糊弄我。”
明祁听她提婚事,一时踌躇,眼神里带出几分羞涩来,答非所问道:“我也是在意婚事的,你相信我就是……”
明月见他答非所问,不想和他说车轱辘话,“我相信你,但你同谢欢日渐亲近,舅母也撮合你们,我都瞧在眼里……如若不然,我就当我们已一拍两散了,日后再有张思源这样的事情,我也会认真考虑。”
明祁听她忽然将话说得这样绝,还有几分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会才有些可怜道:“何至于……我会想法子说服母亲的,我同谢欢绝无男女私情,现下不好说,你放心就是,再宽限我几日……”
明月见他这幅模样,也说不下去了,“你自心里有数就是……我只等你一个月。”
明月是想过以后才这么说的,一个月,不管是什么情况,对日后再做别的都留有余地。
明祁一时像是被判了刑又放了的犯人,眼睛都亮了,“你信我就好……”
明月好笑,要去喝粥,忽然想到什么,把他上下打量一番。
明祁被她看得浑身发麻,很不好意思,不由偏过头去,面红道:“你干什么?”
“昨日那套头面表哥哪来的?”明月盯着他的眼睛,没瞧出他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
明祁松了口气,又立刻避开她的眼神,“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月,“这样大一笔银子,你从哪来的?你不会去赌钱了吧……”
明祁立刻生气,辩解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明月不吃他这套,拿扇子打他一下,“别混淆视听。”
明祁应景地哎呦一声,很痛似的靠在栏杆上。
明月微扬起下巴,拿眼角望着他。
见她不上当,明祁很轻地啧了一声,“……同人做了点买卖……唉,你别问了,没事的。”
明月差点气笑了,“你同我也扯谎,什么买卖能挣这么多?带我一起做啊。”
见明月生气了,明祁一肚子的假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陪着笑脸说好话,“你不是有我吗,哪里要你亲自动手了。”
明月瞪他一眼,吓他,“我要同大舅舅报备的,你自己注意着。”
明祁闻言叹口气靠在柱子上,也不舍得说她,闭着眼睛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过了半晌,明祁突然看着她。
明月还以为他要服软老实交代了。
“那头面你在老夫人生日宴上戴,”明祁又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我一见就觉得适合你。”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样子,再等等,过两日我带你去游湖,你再自己挑拣……”
明月顿感无语,连连给自个打扇,轻声道:“我不要什么头面,只要你平安就好……这头面你拿回去吧,我怎么能收你这样重的礼,带出去了反倒让人侧目。”
明祁不说话了,有些可怜地望着明月。
明月打定主意要叫告知给舅舅,又见他满脸讨好,不由心软。
明月放柔了声音,“吃了吗?”
明祁低声道:“没吃呢,那个什么张秀才,气得我一宿没睡,二门一开就来了,一点胃口也没有。”
明月叫人再添些菜,自己给他盛了碗粥递到他手里,轻声哄道:“陪我吃一些吧。”
明祁用膳过后就走了,明月捡起前几日放下的龙凤被,没好意思搁抱厦里绣。
明娇没一会就扯着明淑上门来了,明月连忙把被子置进了箱笼里。好在明娇嫌弃她屋里热,并不进来。
秋雁在一旁偷笑,“都不见您如此怕大夫人。”
明月叹了口气,“叫她看见了,我日后别想安生了。”
明娇就是个大喇叭,要是撞见明月绣嫁妆,怕是日后每次相见都要提一嘴,她也别做人了。
明月叫人捡了一筐橘子,在抱厦里招待两个妹妹。
今日日头也辣,丫鬟们站在院里晒得面红耳赤,明月院里连个回廊都没有,只好叫她们去隔壁老夫人院里躲荫,有事再去传召。
明娇喝了口果茶,望着杯子上画的小鸟,“真是无趣,偌大一个苏州城,竟无一家人办个宴叫我解解闷。”
进了夏日,躲在屋里纳凉吃冰,可比在外头走动舒服,这个时节少有人会办宴。
明月垂头给她剥橘子,把细线都挑干净,闻言笑道:“老夫人没几日就要过生,天气也要凉了,你马上就能热闹起来。”
“老夫人一贯不喜欢我,她哪日不抓我的错处就好了。”
明娇又有些别扭道:“倒是马上就能有个解闷的……”
明月见她含含糊糊不肯说,心里好笑,主动问道:“谁家办宴呢?”
明娇支支吾吾,“还不是那个谢欢,总爱出风头……”
大乾国力强盛,但并不是无灾无难安稳至今,边境小国零零散散,至今战乱不断,每年都有留在边境永远回不了家的人。
这些人家中大多都有妻儿,有的还是家中独子,失了一根顶梁柱,那真的是叫天都塌了。
抱厦里安静了一会,明月想起自己院里的秋雁,当年就是这么进的府。
“谢欢说要办个游湖会,遍请苏州名流,替那些遗孀稚子募捐,办个善堂。”明娇难得没说什么酸话,“她已同我母亲说好了,我们府上的姑娘都去……”
明娇别扭道:“你可别误会,闷着不高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明月摸摸她的脑袋,“这是好事,我怎么会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