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绯
明月也没洗漱,她太过疲惫,脱了外袍,自柜子里捡了被褥出来,蜷缩在老夫人脚边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明月轻手轻脚地给老夫人换了汤婆子,摸着被窝里暖洋洋的,这才起身回自个的院子了。
今个日头还不错,明月洗漱过后神清气爽,换了身衣裳,就想着着人去问问谢琅玉,也不晓得他伤口如何了,昨个睡得好不好。
明月还叫翡翠在门房支了人,去赵府旁瞧瞧情况,橘如婚后头一日,旁人是不好上门的,明月也只得派人去瞧瞧,生怕橘如受委屈了。还有赵侯家的长子,这个倒是不好打探,只得遣人去问问消息。
明月心里乱的很,也看不进去账本,坐在炉子边上想事情。
她的父亲姓顾,当年抛弃了明佳,也抛弃了她,明月抿着唇,重重地呼了口气,对于这个男人是谁,她心中原本就有猜想,现下同老夫人讲的一对,也大概是合的上的。
明月默不作声地把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慢慢压下心里那股火。
去长丰园打探的人还没回来,两个妹妹就都来了知春院,叽叽喳喳地白吃白喝来了。
明月就在屋里招待,几人围着炉子坐着,翡翠拿了两个地瓜来炉子上烘着,明娇围着搓手,就要流口水了。
明淑嗑着瓜子,还好奇呢,道:“实在是突然,长姐,你日后岂不是就要嫁去京城了,那咱们要如何聚到一齐?”明淑可舍不得了。
明娇却有些得意,道:“我老早就看出来了,打从看花灯的时候,表哥除了长姐便目中无人了……我可不要分开,我日后也得嫁到京城里去……”
明娇讲得那叫一个有把握,仿佛自个想嫁到哪就能嫁到哪一样,叫明月揪了一下脸。
两人又要讲谢琅玉,弄得明月都不好意思了,掰了地瓜一人一半,堵住她们的嘴。
三人围着一齐搓手的时候,谢氏使人来传消息了。
婆子急急忙忙地来,身上都冒热气。
明月连忙叫婆子就近暖暖手脚,“外头这么冷,麻烦嬷嬷来一趟了,怎么这样急?”
婆子缓了口气,这才道:“倒是一桩急事,像是谢公子出事了,受伤了……夫人现下带着人去照看了,还不晓得是甚状况,讲苏州城里乱着,好多人家都抄了,叫奴婢来嘱咐姑娘们,莫要出门了。”
明月拨着炭火的手就不动了,谢琅玉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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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受伤
明月一下就慌了, 受伤了?伤到哪了?她叫明娇推了几下才回神。
明月把火钳放在炭盆里,又心慌意乱地拨了两下,面上还是镇静地问道:“你仔细讲讲, 他在哪啊,他出什么事了?他怎么受伤了啊?怎么,怎么就急着叫舅母去照料了?很严重吗?”
那婆子晓得的也不多, 只道:“谢公子像是同大老爷在一齐呢, 大夫人走得匆忙,倒没多讲什么?只叫你带着几个姑娘守着府上呢。”
怎么又同大舅舅扯上关系了,明月是真糊涂了,直起身子问道:“大舅舅呢, 大舅舅没事吧?”
明娇也紧张起来,地瓜都不吃了,道:“我爹该是跟着抓人去了,难不成是这中间出差错了。”
婆子只道不晓得,明月心都揪起来了,她看着炭火道:“那,那他们现下在何处?”
婆子道:“不晓得大夫人去哪了, 只晓得街上乱起来了, 咱们这条街上都有人家进了衙门的人,像是也抄家了……”
抄家?几个女郎面面相觑,明娇懵道:“旁人抄家……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现下不能去瞧瞧爹爹和表哥吗?”
明月定了定神,狠狠地搓了两下手,拿起一旁的手炉, 道:“怎么没关系?外边都抄家呢, 咱家的人出去撞上了怎么办啊?”
且难保有人不会趁机浑水摸鱼, 到那时打劫都是小事了。
见两个妹妹还懵着, 明月喝了口热茶,忽然起身去了床头,把那个袖箭带上了。
明月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想着谢氏以往是如何约束府中人的,定了定神,便吩咐道:“家里采买的都不要出去了,大门二门都锁了,留个侧门吧,非必要勿进出了,都留在自个的院子里。”
这抄家怕是动了大阵仗,前边跟着出事了,不然谢氏何故如此慌乱。
翡翠连忙便去传消息了,明月回头,又同两个妹妹安抚道:“虽同咱们府上没关系,但是打打杀杀地撞见了也不好,你们也是,今个都跟着我,莫回院子里了。”
两个妹妹都连连点头。
几人没去惊扰老夫人,明月头次撑这样的大场面,不由又问起二房几人。
明淑便道:“爹娘都去我外祖家了,该是没事的……我哥跟着表哥,也不晓得如何了。”明淑想着,也有些担心起自己的哥哥了。
明月突然又想起在府上借居的吴氏同吴玉莹,叫人去问候了,嘱咐了院子里的人无事莫要出来。
这样吩咐一圈,几人便缩在屋里围着火炉子烤火。
明月放了两个地瓜上去烤着,心里一点也安定不下来。
怎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明月干脆叫来翡翠,问道:“长丰园里都搬完了吗?”
翡翠又叫人去问了,这才能答道:“谢公子是搬走了,不晓得有没有留人下来。”
明月心里慌得厉害,就想晓得现下谢琅玉如何了,可她是屋里最大的一个,也不敢慌到脸上来,便道:“找个人去那园子里问问,看看外边到底是什么状况。”
翡翠连忙便遣人去问了,几人坐在屋里搓手等消息,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几人都吓了一跳,丫鬟们一时都聚在了一齐。
这声音怎么这样大?这是在做甚?明月连忙叫人去看,翡翠今个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急急地便去了,回来道:“是对街的,关着门不让进去搜,门都叫人拿柱子撞塌了!”
多少年了,苏州平和的很,莫说撞门了,犯案的都少有,忽然这样大的阵仗,不晓得是抄了多少人家。
明月心里惶惶的,不由细细地听着,还真能听见街上隐隐约约传来摔打的声音。
这条街可都是官老爷的宅子,向来是最安静的,走卒都注意着不往这边来的?
明月一下反应过来,晓得事态严重了,连忙带着几个妹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早听见动静了,现下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榻边揣着手,很沉得住气。
丫鬟们端了小凳,在榻边点了炉子,几个姐妹便围着老夫人坐下了。
老夫人叫丫鬟给几个姑娘拿果子吃,见几人都脸色不好看,不由道:“瞧你们吓得,抄家就抄家,同我们家有甚关系?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只有那做了亏心事的人家才要慌呢。”
话是这样讲,不说闺阁女子,就是那郎君,从没见过这个阵仗,隐约听着喊打喊杀的,哪里能不害怕。
明月她背都挺不直了,一个果子捏在手里,愣是捏出来满手油,道:“舅母现下出去,不晓得是做甚了。”
谢琅玉的伤不晓得如何了,又怕谢氏也受伤……明月简直坐立难安。
老夫人一眼就瞧出她心里想得什么,好笑道:“你舅母还有心思传话,那就是没什么大事,那婆子讲话也不清楚,你倒是该想想她为甚要同你传话……”
明月一愣,有些反应过来了,嘴里还是道:“叫我管好府上,免得下人们胡乱出去叫人冲撞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乘风都受伤了,你难道不先备个大夫吗?院子里也收拾出来,万一她是要叫人到府上来养伤呢。也不必担忧她,我问过门房了,带了会武的家丁,去衙门里了,在那地界,谁敢动她?”
明月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连连点头,叫了翡翠去收拾长丰园,又去找外院的大夫。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谢琅玉走了没两日呢,大夫也好好地在府上呢。
这样收拾完,也不好出去,几人便只能坐在屋里等消息了。
直直到了午时,还没消息传来,府外嘈杂的声音却一直都没褪,还时不时传来巨大的撞门声。
明月不住地喝茶,心想怎么还没消息来,又觉着这动静也太大了,一声一声地撞击声像是闷雷砸在耳边,让人心惊肉跳的,屋里几个女郎面色都是白的,从没见过这种粗暴的行径。
明月又叫那撞门声下了一跳,不由道:“老夫人,抄家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人家,那,关了门也是要抄的啊,何苦还这样挡着?”
那一声一声地撞击声,隐约夹杂着叫喊声,听得几个女眷心里直发毛。
老夫人也觉着不对劲,支着耳朵听着,还叫人去门边探消息了,想了想才笃定道:“怕不只是抄家,还有的要下大狱了。”
几个女郎都惊了,下大狱,寻常听都不会听见的词儿。
明月惊道:“不是收了家产便好了吗?钟家就是这样啊?怎么还要下大狱了,这么严重?”
明娇想起了方才传来响声的那家,似乎是她哪个手帕交的家,眼眶都红了。
老夫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回忆道:“……还是我做女儿的时候,京城里有一桩科举舞弊案,天子一怒,从京城到苏州,凡事涉案者皆重罪,五族连坐……我那时太小了,隔壁的便是叫人抄了家,那真是人间惨相,官兵走了以后,家中没一块好地方,带不走的好物件都打砸了,还有反抗的当场便……家中的人,男丁发配边疆……”
老夫人没讲后边的,听着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还有凄厉的哭嚎声隐隐传到后院来了,不由神色沉凝,闷声道:“怕是盐务查出大问题了,先前也没通气,人家自然不愿意,以为抄了家产便好了,谁承想一家子都要下大狱入贱籍了……”
老夫人还有没讲的话,她若是遇见了这样的状况,怕也会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普通的抄家同一家子下大狱可不一样,前者损些财物,家中做官的摘了帽子,做这样的牺牲给下一辈铺路,也是可以的。
至于后者,一家子都赔进去了,做了贱籍,日后子辈连科举都不成,彻底没了指望……现下怕是想尽办法要给家中的晚辈找条生路,自然是死都不肯开门。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外头的摔打声越来越大,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吓哭了几个,老夫人便叫她们都到屋里来。
这时翡翠进来了,犹豫着在明月耳边低声道:“是隔壁府上的……那家的女郎哭叫的厉害,听着渗人,不晓得是如何了。”
明月一惊,想起方才那一阵哭嚎声,道:“是隔壁周家姐姐?这……”
明月坐不住了。
起身在院子口听了一会,确实有人在哭,那声音叫的凄惨,明月听得寒毛直竖,有些呼吸不过来。
明月连忙进了院子,坐在小凳上,笑着看向老夫人,“这,这要如何是好,周家姐姐少出门,她家中几个女郎身子都不好,可别闹出人命了……”
明月故意讲得含糊,那些抄家的怕是也不敢闹出人命……就怕那几个花一样的女子,其中有人起歹心,叫她们遭了不好的事情。
明月想起自个那日在山上,很难当做没听见……不做旁的,搭把手也是好的。
老夫人瞥她一眼,明月连忙又道:“闹这样大,只怕到时候还要连累咱们家了,不如派几个家丁去探探情况……”
老夫人沉默一会,叹了口气,道:“去去去,侧门开了便关上。”
明月连连点头,起身讲了好几句谢谢老夫人,连忙叫人去了。
见家丁带着棍棒去了,明月把手里的手炉捏了捏,心里难受的很,该受罚的要受罚,不该承受的屈辱也不该承受。
过了午时,几人都受惊了,有些响动就心惊肉跳,都没什么胃口,还是老夫人强硬着去厨房叫了膳食,几人围着桌子便吃起来了。
明月食不下咽,担心在外边的谢琅玉。他到底是受什么伤了,本来额上还带着伤呢,还有大舅舅二表哥,外边这样喊打喊杀的,他们现下在做甚。
膳还没用几口呢,外边突然传来一声闷雷,轰隆隆的打在耳膜便,叫人心口一跳,浑身一震。
明月本来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丸子,身子一颤,差点把碗摔了。
丫鬟连忙掀了帘子往外看,外头原本亮堂堂的,这下天都暗沉了,明月也跟着去外头看,只见天边黑云翻滚,明明是午时,却昏暗地仿佛要进入夜里了。
明月又侧着耳朵听,也不晓得隔壁府上到底如何了。她舔了舔唇,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明月坐回桌前,道:“外头变天了,怕是要下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