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吓得蔡伯玉也顾不上脚腕子疼了,抱着田氏双膝苦苦求饶:“母亲,翠苒打小伺候我,我离了她不行。她一个丫鬟能有成什么事?无非我怎么说,她怎么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饶了她吧。”
听得田氏更气,嚷着叫人牙子来,有多远卖多远。
眼见心爱的丫鬟不保,蔡伯玉心一横,“她怀了我的骨血。”
田氏愣怔了下,“你不是满心满眼都是顾春和么,怎么还跟翠苒拉扯不清?”
一提这个蔡伯玉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舅舅不对,要不是他斜插一杠子,我也不至于崴了脚,差点没把我疼死。”
“放屁,那是你舅舅!”
“哪有舅舅夺外甥女人的?他就是霸道不讲理,一回来就搅和得咱家鸡犬不宁,这是国公府又不是王府,想耍威风回自己家耍去!还和太子针锋相对,太子是储君,他是臣子,简直是犯上作乱!”
田氏不认识似地打量自己的儿子,“你说什么?”
蔡伯玉一梗脖子,“我说舅舅居心不良,我非常不耻!”
田氏一扬手“啪”地给儿子一记耳光。
蔡伯玉懵了,从小到大,母亲可是一指头都没动过自己。
“你给我记清楚,”田氏咬牙启齿恨道,“咱们母子俩的一切荣辱,都在你舅舅身上,只有他好,你我才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我是国公府世子,就算没有舅舅,我也是世子。”
田氏又给他来一下,这下更狠,直接把他脸扇肿了。
“二房蔡悦比你强一百倍,他也是嫡子嫡孙,世子?哼,想换人随时都能换,随便寻个错处,安个忤逆大罪,就能让你灰溜溜从侯府滚蛋。”
田氏不住冷笑,“你爹还不到五十呢,这些年要不是我摁着,七八个庶子也有了,他为什么不敢,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好舅舅!”
“你舅舅在,你的世子之位才是稳当的,他如果倒台,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整个国公府没人靠得住,老夫人疼你是吧,可你比不过整个国公府。看着吧,如果太子继位,她肯定把咱母子推出去!”
“你只有她一个祖母,可她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你、我、你妹妹、你舅舅,才是最亲最亲的人。”
蔡伯玉呆呆听着,眼神茫然。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糊涂虫。”田氏狠狠戳他脑门一指头,起身道,“我给你个面子,今晚就把翠苒收房,省得孩子出来也没个正经身份。”
蔡伯玉一喜,还没道谢,又听母亲说:“等你脚伤好了,收拾收拾去岳麓书院念书,这事没的商量,你祖母反对也不行。”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田氏不留余地,“你再给我耍花招,我就把你田家表妹娶进来!下个月田家就到京城,你给我想清楚。”
蔡伯玉一下子垮了,母亲在田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个土老巴子,那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他可不要。
只能认命地答应去千里之外的岳麓书院。
后院非常热闹,沈李两位妈妈拿着花名册逐个点检,除了柴大姑娘的兰香园没敢搜,其他一个不落。
两个妈妈互不对眼,你挑我长房的错,我就挑你二房的不是,各种理由都用上了,账物不符,偷摸私藏,吃酒打牌,打得是有来有回,捆的人是越来越多。
顾春和住的后罩房也没能避免。
面对乌泱泱冲进来的一群人,顾春和很是沉静,打开所有箱柜,随便她们翻捡。
李妈妈随便翻了两下,“行了,没什么问题,春燕,收起来吧。”
“慢着!”何妈妈从抽屉里翻出一方帕子,兴奋得两眼放光,“这是什么?”
湛蓝色的手帕,边角上绣着松竹,深沉冷凛,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顾春和一时有点恍惚,那是谢景明的帕子,洗干净了没找到机会还他,后来自己刻意躲着他,更不用提还东西了。
这帕子就一直留在她这里。
何妈妈自以为捉住顾春和的错处了,她女儿丢了差事全因为顾春和,二夫人放贷的钱打了水漂儿,也是受摄政王的连累。
这口恶气快憋死她了!
“表姑娘,您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东西?不会是……那天晚上的贼人是来找你的吧?”
顾春和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贼人。”
何妈妈板着脸,“那这帕子哪儿来的?”
“表姑娘时不时做些针线拿出去卖,做男人用的帕子有什么稀奇的?”李妈妈把帕子从她手里抢过来,“何妈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堂堂国公府的表姑娘,竟然做针线换钱,你们的月钱都发哪儿去了?”
何妈妈冷哼一声,“睁眼说瞎话,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块布料就不是府里的东西。”
满地的管事妈妈,没一个人动。
何妈妈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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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死一般的寂静, 何妈妈吃惊地看着众人,忽然意识到不好。
“我看,李妈妈说的有理。”一个婆子犹犹豫豫说, “不过一块帕子,算了吧。”
又有另一人附和, “就是就是,何妈妈也太严苛了,帕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或许是表姑娘父亲的帕子呢?”
何妈妈怒道:“睁着眼说瞎话,分明是她私藏男人的东西!”
“她她她, 什么她?”李妈妈呵斥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管事妈妈, 竟敢对姑娘无礼!”
何妈妈语气一滞,私底下谁把顾春和当正经姑娘看?她她的说惯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李妈妈翘起嘴角得意一笑,“表姑娘客居在此,没有查东西查到客人头上的道理。一开始我就说不该来的,何妈妈硬要来,既如此, 咱们也去兰香园搜搜如何?”
何妈妈张口结舌, 一句话说不出来。
几个婆子上来,推着何妈妈往外走,“累一整天了, 早办完差早歇着, 走吧走吧。”
根本不用顾春和亲自分辩, 桌上的茶还没凉, 一窝人呼噜呼噜就走了, 帕子的事连个水花都没起来。
春燕捂着嘴偷笑,“该!姑娘和以前可不一样了,还以为谁都能踩一脚呢?叫你少我们月例,哼!”
顾春和也觉得痛快,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一朵通草花,就让府里变了风向,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顾春和忍不住想,如果今天自己答应了谢景明,披着嫁衣踏进他的花轿时,不知这些人又有什么反应。
她不后悔。
谢景明用来锁住她的不是锁链,而是人人渴望的崇高地位和权势,所以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冠冕堂皇,拒绝就变得无法理解。
她相信谢景明是喜欢她的,不过这个人习惯从高处俯视世界,他的喜欢,便少了一份尊重。
嫁给他,做王妃,甚至做皇后,这只是让别人羡慕的生活,不是让她幸福的生活。
卑微如蒲草的她,也有着自己的坚持,无论金笼子多么富丽堂皇,也终究是个笼子。
风把云吹裂了,缝隙中露出月光,和那晚的月色很像。
谢景明盯着手上的兵书,眼神空空的,明显心思不在书上头。
许清很想提醒他一声,郎主,书拿倒了。
想想马厩的几排战马,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憋得脸通红。
不想郎主突然开口,“我很讨厌吗?”
许清头皮一炸,“没有,绝对没有!”
谢景明低低嗯了声,又问:“我是不是不该左右别人的决定?”
许清没有立刻回答,认真想了会儿才说:“您是摄政王,是掌权者,如果不能左右别人的决定才不正常。”
谢景明抬眼看他,“也包括……王妃吗?”
这可把许清问住了,好好的,郎主怎么提起王妃来了?这个王妃又是谁?如果是柴大姑娘,那没说的,必须严密监视,尽最大能力左右她,才能把控柴家。
如果是别人……
许清斟酌着慢慢道:“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一般来说,做人媳妇的要听丈夫的,柔顺恭谨,也是妇德之一嘛!”
谢景明几不可察地吁口气,然而许清猛地蹦出来下一句,“夫不正,妻可改嫁。如果当丈夫的不是东西,不把人当人看,甚至打媳妇骂媳妇,不分场合任意羞辱媳妇,那趁早和离。”
许清滔滔不绝,“这特么就是脑子有病,是懦弱无能的表现,这种人自私,不自信,想着媳妇害怕了,就乖乖听他的话了,就能控制住对方了。切,其实就是孬种。”
他说得起劲,丝毫没发现郎主手里的书越攥越紧。
许清突然发现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
谢景明笑笑:“你说的很对,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许清眨巴眨巴眼,味儿不对啊,怎么听出一股子恼羞成怒的感觉?仔细想想刚才的话,没啥问题涅。
谢景明重新拿起书,“去把马厩刷了。”
苍天啊!我又是哪句话扎您老人家的心啦?许清欲哭无泪,垂头丧气扛着笤帚而去。
谢景明只觉心口堵得慌,他自然舍不得骂她打她,但那晚的行为,怕是比这个还严重。
活了二十四年,他头一次对人有了愧疚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法面对顾春和,于是他连国公府都没回,直接跑了。
竟是,做了逃兵。
谢景明自嘲般笑笑,抬手把书盖在脸上。母妃呀,要是你还在就好了,我也有能说心事的人。
母妃立在小泥炉前,捧着刚出炉的桂花糕,杏眼微睨,“你小子,又闯祸了?”
原来人无论长多大,都会想娘的啊。
一场抄捡下来,已是过了三更,何妈妈气不顺,甩手把几个边角旮旯的院子扔给李嬷嬷,自己回去了。
她知道表姑娘和摄政王勾勾连连的,那又如何?
名不正言不顺,要是摄政王真有心,早把她收房了,拖到现在也没个说法,不过是见不得光的私通而已,不足为惧。
顾春和犯了错,按照府里的规矩为什么不能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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