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下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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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宫里传来的话时,赵辰正在同陆羡山小酌。
“春闱在即,表哥可有出去走动走动?”赵辰手里握着一个水晶小盏,唇角含着一丝笑意。
陆羡山点了点头,仰头将那一盏石冻春一饮而尽,方道:“前几日燕王府上设宴,还邀我去过一趟。”
赵辰眉头拧了拧,下一瞬又松开,沉声道:“燕王是陛下亲信,若是他能帮着表哥引荐,以表哥的文章和才名,必定大有裨益。然那日表哥来洛阳时,在南市玉馔楼宴饮,我观燕王神色,对表哥似有不善。”
陆羡山忽的笑了。
他缓声道:“我知道。”
燕王对他不喜的原因,他大抵也知晓一二,这些事儿,大概是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能明了一二。那位是拥有她的人,且富有天下,约莫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过。
只有他和燕王这样,从未拥有过,才会这样敏锐地感知到和自己一样的人。
“表哥怎么知道的?”赵辰明显愣了一下,又问,“那燕王为何不喜表哥?按理说,表哥同他无冤无仇,也无利益冲突。”
陆羡山道:“一些私人恩怨,算不得什么,你不必管了。”俩人都是没可能的,争得再厉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若说看不顺眼,多少会有些。
倘若非要置对方于死地,那也不至于。
从她被选为太子妃那一日起,他就知道自己没了机会。
赵辰应了一声,想着侍从刚才报上来的事儿,起身道:“表哥你先坐会,我去我大哥那儿一趟。”
自元日始,官府一律休假五日。
赵原这几日也休假在家,本该趁此空闲多休息几日,然因婚事在即,仅剩的这么点空余时间,不得不忙着昏礼上的琐事。
夏侯氏早逝,赵维民在监牢里,族中虽有长辈帮着操持一二,大多事宜还是得他自个经手。
因此,家中旁的事都由赵辰接了过来,好让他专心准备婚事。
宫里头传来的话,也是直接传去了赵辰那儿,
“大哥,既然左姑娘都病成这样了,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就让舜年过去照顾吧?”
赵辰缓步进了厅堂,仰头看着侍从们正在清洗的灯罩。
赵原皱了皱眉:“正月让三郎出去,难免被人说闲话。”
赵辰道:“他去照料他姐姐,有什么闲话可说?再说了,谁那么没事做,天天盯着旁人家的事说闲话。”
他近来愈发的有主见,在许多小事,甚至是一些大事上,赵原都下意识的问这个弟弟的意见,很多时候都按着他所说去做。
被他这么一说,便先思量起来。
“阿姐也是这个意思。”赵辰又将赵懿懿给搬了出来。
赵原彻底没了话说。
出了正厅后,赵辰便问左连枝如今在何处。
“左家嫌她元日闹这出事不吉利,将她挪去了别庄住着,倒是派了个医士跟过去。”一旁的近侍轻声回了一句。
赵辰轻笑一声,淡淡道:“在别庄么?那倒方便,直接让三郎过去罢。”
别庄位于京郊,颇有些冷清,且环境也不大好。
赵舜年听了,先是闹着不肯去。
“这可是你亲姐姐。”赵辰比他虽大了不到一岁,却高了大半个头,这会儿看他,是微微向下垂着眼,“她多疼你啊,你这样对她,岂不是叫人寒心?父亲可是最喜欢看你们姐弟亲厚了。”
说罢,却也不再多管,直接让人将他塞到车中,往往左家别庄送了过去。
赵懿懿只是传了话出去,没想到他办事这样快。
赵辰将赵舜年送去别庄时,传话的宫侍甚至都还没走。
随着消息带回来的,还有赵辰的信笺,里头提到赵维民闻得徐氏死讯,当场就怄了血。
十几年来,赵维民都将徐氏当做自己心爱之人,觉得她温柔善良,又懂事体贴。
虽说因着左连枝姐弟的态度寒了心,然他对徐氏,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本来人死了也就死了,事情过去,日子还得过。赵辰却偏不让他好过。
他去了趟监牢,将徐氏如何在掌管中馈时大笔收敛钱财,如何贿赂成安华弹劾皇后的事儿,全都同赵维民一一描述了遍。
可谓是绘声绘色,极尽详细。
赵维民当场就被气得吐了血。向后一仰,身子猝然栽倒下去。等再扶起来时,已经有了些中风的前兆。
“他就这样没事干?”赵懿懿气得几乎将那纸捏成一团,边缘处已经有了折痕。
“好好儿的,非得跑去监牢,这下好了,万一被人知道,可不得将他骂死!”
顾祯听着她低斥着,温声道:“他也不知道你父亲这样不经气,不过才说上几句,就成了这副模样,也不能怪他。”
赵懿懿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颇有些不悦:“陛下明知妾身父亲的事,怎还一直瞒着。”
顾祯道:“不是什么大事,朕便没曾一直惦记着,又正值年节,怕影响了你的心情。”担心她不高兴,急忙补充道,“放心,朕早就将监牢众人都封了口,不会传出去的。”
书房中的炭火不如寝殿足,可这会儿,确实莫名的有了几分燥热。
他贴得这样近,体温毫无保留的传递过来,赵懿懿被灼得心尖颤了颤。
窗外是一阵阵的风,赵懿懿没说话,只是不知不觉离他远了几分。
顾祯也没在意,只是好笑道:“朕又怎么得罪你了?”
“只是觉得热。”赵懿懿似是不想跟他过多置喙,答得也简略。
她是想起了昨晚。
俩人都是许久未曾有过,她倒还好,只有被撩拨得受不住时,才勉强有些悸动和难忍。
顾祯却是几番索取,叫人几乎要招架不了。
她被推在那面菱花镜上时,他又像先前所说的,两手掐着她的腰,服侍了她一番。
因此,如今只要离他稍微近些,便会生出退却之意。
“朕瞧着,娘娘这模样,似乎不是热了。”顾祯低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只是听着他这称呼,赵懿懿身子倏地紧绷,她强自镇定撇开头,淡声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热不热?”
见着她脸上要挂不住,顾祯也不敢再逗下去,急忙道:“好了,是朕没想对。昨晚说今日带你去铜驼陌,已命人备好了车马,今日在外住一晚再回来。”
赵懿懿先是一怔,努力回想许久,脸色稍红了红,才想起来他是在自个承受不住、哄人时说的。
那种时候,哪有人听得进去话。
她却只是顿了顿,随即起了身,面含歉意:“那倒是不巧,早就同人约好要去北邙赏梅,至于铜驼陌,陛下还是自己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北邙
北邙地处洛阳城郊, 风景秀丽,绵延百余里。
赵懿懿虽来过许多回了,这还是第一次前往赏梅。
其实那片梅树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生的年岁久些, 长得高大茂密些, 又恰巧生在山腰处。远远观去, 犹如一团云霞。
别处自然也有这样的盛景,众人特地来此一趟,更为着是出城散心。
“许久未曾登山, 都有些不习惯,腿酸得很。”赵懿懿微微颦眉, 饮了口青梅酒,伸手正好接住一片落下的梅瓣,“我父亲的事, 你们不必担忧, 一应文书俱全,出不了岔子的。”
秦雁音把玩着手中的一枝梅花, 含笑道:“哎哟,娘娘这说的哪里的话,不过是一纸文书,那上头的签字画押咱们也都见过,怎会不信。”
说着,她拉了拉身旁的紫裙少女,挑眉道:“你愣这儿做什么呢?”
那少女脸色红了红,随即一低头行了个礼, 温声道:“见过皇后娘娘。”
赵懿懿看了秦雁音一眼, 好笑道:“好了, 问音也比端端大不了多少,你那么凶做什么?”
秦雁音转了身子,朝周遭一瞥,不禁问:“娘娘那小跟班呢,今儿怎么没瞅见。”
自幼时起,赵端端就喜欢跟在赵懿懿后边,去哪儿也要一块,便是同好友出去玩也不得不将她带上。
初时,赵懿懿很不喜欢,还凶了她好几回,然每次瞧着她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冷着脸允了她跟着。
到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这回事。
因此,那些打小一块儿玩闹的人,私底下都将赵端端唤做她的跟班。
“她同何家大姑娘出去了,今儿一大早就没见着人。”赵懿懿声音淡淡,看着不远处众人投壶,也随手拿了支竹矢,向前轻轻一掷。
很是不巧的,落在了漆壶外边。
在场众人跟着静了静,敛声屏气,直愣愣地立在那儿,一时不敢言语。
倒是赵懿懿莞尔一笑,揉了揉手腕道:“许久未曾投壶,这项技艺也生疏了。”
梳堕马髻的美人笑道:“是娘娘离得远,待我将这漆壶拿近些,娘娘怎可能投不中。”
“不必了,我也是一时兴起,你们玩罢。”赵懿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如此。
一时间,秦问音也走开了些,去同众人一道玩耍。
山风阵阵,花雨如瀑。
秦雁音倾身凑近了些,脸上挂着一道颇有深意的笑:“方才我接娘娘下车,怎么瞧着那车里头,像是还有个人?”
赵懿懿把玩杯盏的手一顿,旋即斜睨过她,浅声道:“你看错了。”
秦雁音固然不肯信她,胳膊肘搭在那太师椅背上,声音压得愈发低些:“真的么?可我依稀瞥见,似乎有人在扶着娘娘下车。”
赵懿懿本打算自个乘车而往,她近来骑术愈发的好,骑马过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顾祯却硬是一同上了车,将她送至北邙脚下。
担心被别人瞅见,她下车时都不敢幅度过大,只敢将那人小心翼翼藏在车厢里。却不想,还是被秦雁音给发现了端倪。
她看着秦雁音眼底几乎要藏不住的笑,急得要去捂她的嘴,恼道:“偏你眼睛好,什么都瞧得见。你再说,你再说!”
因着羞恼,她两边面颊,连带着耳尖子都泛了红,布了一层深深的绯色。
即便是冬日的雪地里,也觉得滚烫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