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下残棋
宫娥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道:“先去将众人都扶起来。”这七皇子,实在是太顽劣了些!
正这么想着,七皇子好奇地拆开锦囊,取出一物什,有一位贵夫人讶然道:“这……这不是灵台寺的求子符吗?”
灵台寺的求子灵验的事,在洛阳是广为流传的,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也不知是哪位的,速速拿回去吧。”众人都笑了笑。
一时间,场中静了片刻。
不是什么大事,却没人肯开口应下,这就叫人觉得纳闷了。
左连枝忽然说:“咦,端端,这个锦囊不是从你……”还未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个说错了话,立马捂住了嘴。
倒像是欲盖弥彰。
就连太后都看了过去,皱着眉头问:“此言当真?”
赵端端自人群中站了出来,躬身道:“回太后娘娘话,是臣女的东西。”少女神色自若,全无半点慌乱,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
叫众人都看愣住了。
她还主动认了?
正经闺阁女郎,哪有随身带求子符的?
赵懿懿眉心一跳,心里头又急又气,正要开口说话,手却突然被人紧紧攥住,一股大力将她按在原处。
作者有话说:
顾祯:我不想让她喝酒,我就是不好好说,诶嘿,我就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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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求子符
“陛下?”赵懿懿回过头,愕然看向他,随后视线又落在案几下,俩人紧紧交叠的手上。
那只手掌心温热,还有些薄茧,用力之大,叫她骨头都有些疼了。
察觉到她微蹙的眉心,顾祯稍松了松手,淡淡道:“你别出声。”说着,他抬目给燕王使了个眼色。
不知怎的,他这样随意的一句话,却将她安抚了下来,心绪也趋于平和。
燕王还未有所动作,却听那赵二姑娘又道:“这是臣女为母亲所求,取下来就不灵验了,还望七皇子能还给臣女。”
她泰然自若的模样,将众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便是连太后也没反应过来。
“为你母亲求的?”太后蹙着眉头,声音染上了几分威严。
据她所知,这徐氏来路不正,同皇后的关系不像母女,倒像是仇人。
更何况……太后朝徐氏的方向瞥了眼,这徐氏本身也有子嗣,都这个年纪了,还求什么子?
思及此,太后面色沉了沉:“你此话当真?”
何太妃也肃了神色,帮腔道:“赵二姑娘,这是在太后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赵懿懿蜷在袖中的手猝然收紧,端端一向没怎么经过事,太后也就罢了,她又怎么招架得住何太妃……这般想着,她反握住了顾祯的手,微微偏过头,以祈求般的目光看他。
美人双眸含着哀婉,隐隐还有泪珠渗出,顾祯心下蓦地一软,到底是不忍心看她又哭。
赵端端神色未变,却是倏尔红了眼眶:“为了这个求子符,臣女每三日步行登山,于寺中潜心礼佛数十日,手抄上百卷经文。除去母亲,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叫臣女如此付出?”
顾祯垂首去看赵懿懿,却见她仍在看着自个,俩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撇去心头的烦乱,他想着赵端端这番话言辞恳切、哀婉凄凉,母后应当会有所动容。估摸着,就能过去了吧?
如他所料,太后的神色果真有所动容,然何太妃却紧追不舍:“你母亲已有子嗣,何须你求?”
“毕竟是家事,本来不想说的,可到了这份上,臣女若是不说清楚,太妃只怕不信。”赵端端说完这句话,突然就哭了起来,她回头望向徐氏,视线状似不经意地自左连枝身上一扫而过。
本来也没旁人看到,她既然故意要说出来,那就休怪被她拖下水,大家都别想好过。
“母亲虽未说过,臣女却知去岁有个没保住的弟妹。”赵端端呜咽道,“因不愿再叫母亲难过,这才动了这求子符的心思,想要以后的弟妹能够留下来。”
徐氏心脏急剧跳动着,想要问这丫头怎么知道她没过孩子,却又想起,去岁她小产时,侯爷延请了太医为她诊治。
既如此,皇后想知晓,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赵端端能知道,便也很是顺理成章。
此事有脉案记录,容不得她作假,虽不情愿,也只得站了出来说:“回娘娘话,臣妇去岁,确实有过身孕……”
继母不慈,她却为了继母做到此等地步,分明是足够上二十四孝的女郎。
饶是对赵家颇有成见的太后,也感慨道:“你是个有孝心的。”
赵懿懿微松了口气,纤长白皙的手渐渐卸下力道,泛白的指尖重新回归红润。轻而缓的,与他的手相分开。
似是察觉到什么,顾祯微微垂目,视线胶着在她那如玉一样的手上。
慢慢的、他唇角扯出了一个冷笑,好么,需要时就将他攥得紧紧的,这会子不用了,则看都不再看一眼。
倒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顾祯偏过头,笑得有些恶劣,望着那求子符说:“不过是些糊弄人的手段,求来,有何用处?”
赵懿懿忽然愣住,刚才的时候,他不是还打算帮她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变了卦?
心脏砰砰跳着,她略带了些忐忑的偏过头,恰恰好,触及到一双威严冷肃的眸子。这样的帝王威仪,与刚才轻声安抚她的模样,完全是判若俩人。
或许是她刚才催促得太急,有什么地方惹了他不快吧,赵懿懿怔怔地想着。越是想,她一颗心越是急遽的往下坠,最终落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渐渐的,心口处有了些微的凉意。
她竟忘了,他不但是她的丈夫,更是这大楚的天子,随意一个举动可决定万万人生死的天子。天子的喜恶,又岂是她可以轻易揣测的?
赵懿懿轻蹙着眉头不想说话,甚至微微别过了头,想着离他远些是不是会好点?
顾祯朝旁边瞥了眼,却见她又往旁边挪了挪,离得更远了些。霎时间,他的神色又沉了几分,握着酒盏的手微微用力,在手背上绷出了几道青筋。
太后见顾祯反驳自己的话,明显有些不高兴,却也知道他不但不信神佛,反而十分厌烦这些东西,遂淡声回道:“她一个小女郎家,又能做什么?能有这份心思已足够了。”
说着,太后对着赵端端挥了挥手:“好了,哭得怪可怜见的,皇后,快带你妹妹下去梳洗梳洗。”
赵懿懿也不知身旁这人是怎么回事,似乎自个怎么做都不对,正好听着太后这句话,她如释重负般起了身:“多谢母后,儿媳这就带端端去后殿。”
几个女官过来请赵端端跟过去,一旁的左连枝收拢手指攥紧了裙裾,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几乎是气红了眼。
方才为了看赵端端丢人,她才故意说了出来,哪料到非但没达成所愿,还被她反将一军,最后竟让太后娘娘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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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中,宫娥取来铜盆、玉梳与脂粉,替赵端端洗过脸后,重新梳妆。
赵懿懿冷眼坐在一旁看着,等她妆点好,又挥退宫娥后,才道:“长本事了啊,你自个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姐……”赵端端红了红眼圈,怯生生地看着她,不大敢说话。
赵懿懿面色更沉了几分,忍着气道:“你想好了再说。”
赵端端呼吸略有些急促,待平稳下来后,她一口咬定:“我就是给母亲求的啊,阿姐你别问啦。”
她心中的顾虑,赵懿懿怎会不清楚,正是越清楚,便越觉得难受。
闭了闭眼,她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心焦?你今日是有了法子脱身,往后也一定能有么?你给我记着,日后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让自个置于危墙之下。”
赵端端红着眼点了点头,小声道:“阿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不说别的,你可曾想过,被发现了怎么办?”赵懿懿问她。
赵端端道:“我早就想好了,被人看见,我就说是给她求的。”
看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赵懿懿一时间也有些心软,又想起她去岁不过是提了嘴徐氏小产的事,她竟不声不响地记到现在,还能这么快想出对策来。
她轻叹了口气,起身道:“把眼泪擦擦,该出去了。”
俩人在后殿耽搁许久,待出来时,她身旁的位置已然空了下来。
蔓草低声说:“似乎是还有政务,陛下往紫宸殿去了。”
赵懿懿微仰着头,隔着重重宫阙殿宇,望向紫宸殿的方向,心头乱了起来。曾经她问阿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阿娘说,喜欢一个人便会事事为他着想,想把最好的给他。
她问,那会快乐吗。
阿娘回她,应当是快乐的。
可现在,她突然觉得,喜欢一个人好苦……好苦啊。
患得患失、忐忑不安,还要承受着他的喜怒无常,以及那无法揣摩的心思。
她有那么点、一点点的,不想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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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取出诏书
身为帝王栖居之所,紫宸殿是为整座紫微宫中,除大庆殿外最威严恢弘的殿宇。同别处比起来,要更为宽阔亮堂许多。
御案下首两只铜雀散着雾气,沉榆香的气息缓缓在殿宇中弥漫开。
顾祯阖目靠在隐囊上,听姜嘉言同他河内情况,凝声问:“刺杀之人可抓住了?”
“回陛下,已经审过一轮了。”姜嘉言连忙回了句,又略皱着眉头说,“一路上审了几日,招供了些许东西,用处却不大。”
姜嘉言是他钦派去河内的人,刺杀姜嘉言,与刺杀他有何异?
顾祯面上忽而浮现了三分笑,这笑意叫人肝胆下意识颤栗,片刻后道:“既如此,那就将人拎下去好生审讯,再将消息传到河内去。”
这好生二字飘荡开,叫人觉着莫名的阴冷。
片刻后,两位宰相入内觐见,几人商量了一会丈量田地的事,时值午时,顾祯便留了几人用膳。
在官署里头,午膳并非各用各的,照例是一边用膳一边讨论政事,因此,这两位宰相也将此习惯带到了紫宸殿中。还未等俩人说开,姜嘉言瞥见食案上的菜式后,倏尔笑道:“春日正是吃鳜鱼的时候,这道鳜鱼粥,倒是应景。”
闻言,顾祯逐渐从公文上挪开视线,抬眸随意扫了眼,只见食案上果然摆着碗鳜鱼粥。
他稍怔了怔神,眸色一点一点冷下来,逐渐转了沉。一整顿饭下来,他未曾动过那鳜鱼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