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下残棋
“都这般大了,怎的还为了一只细犬哭?”饶是素来宠爱幼子,赵维民面色也隐有不虞,一口否决了徐氏的提议,“不行,程宁刚交代了不许阿年碰,咱们转头就违背,倘若传出去了……”
倘若传出去了,他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徐氏气愤道:“什么犬这么金贵,碰都不许人碰!”
似是想到什么,她皱眉道:“倒是给阿辰和端端碰。”她脸上有些挂不住,负气道,“侯爷,这哪是给咱们两个送犬,分明是叫咱们给他二人养犬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赵维民听在耳中,越想越觉得,还真如她所说的这般,他和阿徐二人,就是给阿辰和端端养狗的。
想通这一节后,赵维民心头一梗,两眼阵阵发黑,险些被气得晕厥过去。
池边水榭中,看着喜不自胜的二姐姐,赵辰无奈道:“二姐姐,你都高兴了大半日了,阿黄虽可爱,然我屋里也有小犬,犯不着你高兴成这样吧。”
“我当然高兴了。”赵端端唇角漾着一抹笑意,振振有词道,“肯定是上回我说,父亲差点扔了你小犬的事,阿姐才特意将阿黄送来的!”
赵辰怔了怔,他虽然也很喜欢阿黄,却没有二姐姐想得这样深入。
稍加分析以后,赵辰亦是微微瞪大了眼。
只因为父亲差点扔了他的小犬,阿姐为给他出气,竟叫父亲给他养犬!
“可得说好啦。”赵端端掰着手指头说,“你都已经有自己的小狗了,所以阿黄以后可得归我,你不许跟我抢它!”
听不着赵辰回答,她忍不住上手去揪耳朵:“同你说话呢,听着没有啊!”
赵辰拼命躲开,随即问:“二姐姐,二姐姐,你不是不喜欢我的小狗吗,为什么……诶好疼,你别打啦!”
赵端端愤而收回手,拍拍手说:“这能一样吗?”见赵辰还要说话,她不悦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将糕点吃了温书去,真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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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听着程宁的回禀,赵懿懿忍不住笑道:“没给他那宝贝儿子碰,他没生气?”
程宁知晓皇后口中的他是谁,稍顿了顿后,回道:“侯爷本想发作,听奴婢说过这阿黄的出身以后,又未曾说话,似是硬生生给克制了下去。”
想着他一面在心里头骂骂咧咧,一面又要亲手照顾阿黄的模样,赵懿懿差点就笑出了声。
何必呢,他要是不让她不痛快,她便也不会给他找不痛快。
大家都好好的,互不干扰不好吗?
若是这样,她倒是可以无视他们一家子。
非不安安分分的,要招惹到她头上来。
真是烦人。
想到这,赵懿懿略蹙了下眉心,继而吩咐道:“去将琴取来罢。”
宫侍领命退下,将皇后惯常爱用的那张琴给取了出来。
赵懿懿在那株梨花下置了一张矮杌,将琴放在膝上偏头调音,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墙内伸进来了一枝桃花。是外面宫道上长的,不知怎的,枝桠这样长,都伸到椒房殿中来了。
“它定是嫌总待在外边太闷了,才想伸头进来瞧瞧的。”云竹在旁凑趣说了一句。
赵懿懿面上闪过一抹怔然之色,旋即轻笑道:“是啊,总待在里边,也是闷着,想要伸头去外面瞧瞧的。”
她视线凝着南边看去,云竹便随着她的目光一齐瞧过去,却除了粉墙外,什么也没看着。
想了许久,她也没能想明白,皇后方才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赵懿懿显然没有与她剖析的打算,只是凝着那枝桃花又看了许久,随即旋动最后一个琴轸,调试好了定弦。
她有些想家了。
也想西市的槐花糕、蜜饯橄榄,东市的酒酿圆子、大耐糕、真汤饼,还有枕玉楼高鼻深目的胡姬,身上配饰叮当作响的胡旋舞。
每月休沐日,祖父便会带他们出去,在东市探宝,试图从无数鱼目中寻得珍品,在西市与胡商讨价还价,买到一两样新奇的东西。
珍品是寻不到的,新奇的东西或许也不怎么新奇,总归每此回去,都是要被祖母给骂上一顿。
虽被骂了,还是乐此不疲的继续做这些事。
调好音以后,赵懿懿择了首曲子开始弹奏,她习琴已有九年多的光景,无论何时从不曾间断过。操缦十分之娴熟,对大多数的曲子都是信手拈来。
要将那人从心上剔除,说起来无比容易,可她每一日,都觉得心口钝痛钝痛,几乎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
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便觉得难受。
可这些心思,她只能自个憋闷在心里,从未与人诉说过。
曾经,她很想冲去问问他,问他这些年可曾喜欢过她。后来,她也真的这么干了,借着醉酒的机会,扯着他问了一回。
最终未获得半点答复。
可时至今日,这些想法已然从心头淡去,她如今更想的,是想问问当初的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他呢。
倘若当初没喜欢上,那她现在就不会这么苦了吧。
潺潺琴声自腹槽中泻出,周遭静谧得只余下风声,本该微弱的琴声,便也由此飘到了粉墙外去。
一列仪仗悄无声息自宫道走过,听着这段琴声以后,顾祯轻轻抬手,示意宫人停步。
琴声如涓流,时而急促时而轻缓,又如深秋的风,或凌厉或柔软温和。
一道道声音晃过去,顾祯心头也因此颤了几颤。
一曲未曾终了,那琴声竟已然停了下来。顾祯略蹙了下眉头,听得宫墙内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今日不大舒服,先将这琴收起来吧。”
顾祯愣了愣。
不大舒服么?
那日俩人再次闹得不欢而散,她又是个气性大脾气倔的,半点不肯低头不说,还喜欢生气,一生气又爱哭。那日以后,只怕她心里头也是不大好受的吧?
心里头突然是一阵烦闷,顾祯抬手松了下领口,压下眉眼间的烦躁。
吴茂觑着他的神色,小声问:“陛下,可要进去,看看娘娘呢?”
那人沉默良久,终是淡声道:“走罢。”
这就是不进去的意思了。
一行人还未走远,便听得那粉墙内又传来皇后温婉的声音:“阿黄虽说送出去了,还是得时常着人去看看才好,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吴茂心头猛地一颤,随后小心翼翼的、拿余光去觑皇帝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顾祯:懿懿竟然把我的狗狗送人了,不高兴@_@
懿懿: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顾祯:更不高兴了@_@
补……昨天的……依旧是30个小红包~
第35章 问她原因
阿黄。
顾祯还记得那日宫人来报, 皇后给那只小细犬取了个名字,大名唤作赵阿黄,小字阿黄。
吴茂觑眼过去时,便瞥见皇帝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继而嗤笑了一声:“倒是取了个好名字。”
明明那么多可说的, 最终却只提了名字。
这一道笑声里, 似是夹杂了无限喷薄待发的怒气,只消一个契机,便会发作出来。
吴茂跟在他身边多年, 甚至都不需抬眼,仅是感受着周遭的气氛, 便知晓皇帝这是动了真怒了。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只小细犬,竟是被娘娘给送出去了。
这结果,便是连他也想不明白, 遑论陛下。
仪仗拐了个弯, 行至椒房殿附近,顾祯抬手示意宫人停下。
吴茂也不敢再问陛下是否要进去瞧一瞧娘娘的话, 他只觉得这要是一进去,恐怕又避免不了一桩争端。待会将人给惹哭,陛下自个又要烦一段日子,得不偿失。
在宫道上停留许久,直至日影稍作偏移,已然要照到跟前时,顾祯才回过了神。
方才,他是想冲进去质问一句的, 却又觉得堂堂天子为了只小犬如此, 太过跌份。何况, 这小犬本来就已经送她了,随她处置的话,也是从他口中出来的。
这几回去椒房殿都闹得不大愉快,他怕这次进去一场,恐又是一番争吵。
送那小犬过去,本来是一片好心,为了安抚她,何必再闹成先前那样。
思及此,顾祯硬生生将心口那团火气给忍了下去,随即沉声道:“回紫宸殿。”
吴茂是个会见机的,早早的就派了人去打听,待皇帝仪仗回到紫宸殿时,关于阿黄的卷宗已然被送了过来。
阿黄是皇家饲养的细犬,无论是身世还是事迹,都有一条条的详细记录。因它不过刚出生罢了,整个卷宗不过薄薄一页,因此,顾祯一眼便瞧见,皇后最终将这小犬送给了淮安侯。
与此同时送来的,还有皇后颁给淮安侯的令书,十分正式的加盖了内侍省印。
无论是皇后或太后,若要颁布令书,是不会盖自个的宝印的,皇后盖的便是内侍省印。
颁给淮安侯的令书是内侍省抄送的,而顾祯手上这一封,是令书原文。本是封存在内侍省中,因皇帝派人索要,才取了出来。
“她倒是孝顺。”顾祯冷哼了声,将那令文扔到了一旁,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燥。
他送这小犬过去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当真看不明白吗?
就这么轻易将他的心意转送给旁人,叫他怎能不生气。
吴茂上前收拾那令文与卷宗,继而低声道:“陛下,细犬是行猎常用的犬只,可娘娘常居深宫,不擅那行猎之事。可能是觉着,留一只细犬在旁无用。”
顾祯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虽极为冷淡,吴茂却瞧得出来,皇帝这是示意他继续说的意思。
吴茂轻咳了一声,又道:“陛下,这细犬到底是男子爱豢养的。奴婢听闻这些贵夫人们,最喜欢的是那拂林犬。”
顾祯未曾说话,只是抓着只笔在手中把玩,目光沉沉盯着桌案,眸中似有暗流涌动。
“拂林犬?”良久,他才淡声问了一句。
吴茂轻轻颔首:“那拂林犬生得倒还算好看,年初长公主也想养一只,因太后娘娘嫌拂林犬掉毛多,才没养成。”
顾祯轻笑了声,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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