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第62章

作者:花下残棋 标签: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前日才交代的,阿舅的速度倒是快。”看着何明守进殿,顾祯轻笑了一声。

  何明守道:“宋媪仍居洛阳,且太后娘娘每年赏赐节礼都未曾落下,臣寻她倒也方便得很。”

  顾祯轻应了声,转头看向那白发妇人:“阿舅可与宋媪说过了?”

  “大郎君已然同老奴交代过,陛下若有什么需要的,但请吩咐老奴就是。”那宋媪躬了躬身子,轻声回道。

  顾祯道:“母后耳根子软,从前身边又总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倒不用宋媪做什么,只需在母后身边帮着掌掌眼,在母后思虑不周时劝阻一二。”

  宋媪是为太后乳母,太后生母早逝,她一手将太后带大,因而最得太后敬重。早已出宫荣养多年,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自那日惩处何太妃后,他便动了将宋媪接进宫的心思。

  然太后这些日子并未再有什么举动,他又渐渐歇了这想法,谁知紧跟着就出了临川亲蚕礼那日的事。这才下定决心,令何明守将她寻了过来。

  “娘娘这性子……”到底是自个奶大的孩子,且如今又是太后之尊,宋媪自是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恭声道:“陛下放心,娘娘若有什么举措,老奴定会从旁规劝。”

  顾祯满意地点了点头,淡声道:“如此,便有劳宋媪了。”

  他着人将宋媪带去了万春殿,继而与何明守说了几句朝政的事,转眼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今日食案上有一碗红丝馎饦。

  甫一瞧见那碗馎饦,顾祯心口便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从前下了早朝,她经常会着人送一碗馎饦过来,再配上几碟寻常小菜,便是一顿朝食了。

  他于吃食上很少挑剔,朝食更是很少大肆铺张,几样就够了。

  怀揣着隐秘的期许,他伸箸挟了少许。尝了尝,木然地想着,不是她做的味道。

  不是她做的东西,不是她亲手做的、只做给他吃的东西。从前未深想,如今再一想起,却恍惚发觉,她已有许久未往紫宸殿送过东西了。

  那日她来紫宸殿求他,似是她最后一次,给他做吃食。

  想到这,桌案上的食物便变得毫无滋味,一阵阵的冷意自心头向四肢百骸蔓延开,连握着食箸的指尖都是凉的。

  哪怕已到了春夏之交,哪怕正午阳光炽热,哪怕他并未只着单衣,也挡不住这阵冷意。

  傍晚,吴茂入内,带着这些日子所查出来的东西。

  从那日何寻菱在椒房殿外一跪,他亲眼瞧见她受的那些委屈以后,便命人开始查了。

  他要将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无论是从何处受来的,桩桩件件,算个清楚。

  那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妻子,却总是在他这儿,受尽了无数的委屈。

  从前早就明白的道理,偏偏等轮到自个的时候,却从未将皇后的事记挂在心上过。他只以为自个后宫无妃妾,皇后就那么一个人,怎会有什么气受。

  顾祯苦笑了声,抬眸看向吴茂:“说罢。”

  吴茂先是呈了何太妃的:“何太妃这些年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先是屡屡提及汝南大长公主的事,令太后娘娘厌恶皇后。又因……又因……”他于这时抬首看了看皇帝。

  顾祯眉眼一沉,冷声道:“继续说。”

  “又因娘娘入宫这些年未有子嗣,便更遭了太后娘娘厌烦。”吴茂心一横,继续给说了下去,“那日何姑娘往椒房殿去跪,也是何太妃教的,后来何姑娘去太后娘娘那儿诉苦,更是何太妃领着去的。”

  皇帝命人查,然这些年的事儿,总归是不大好查清的。

  纠结一二日后,吴茂想了许久,便干脆从太后身边的宫侍入手,那宫侍被稍稍一恐吓,倒也不含糊,直接牵扯出了何太妃。

  何太妃自是什么话都不肯说,也不肯认自个从中挑拨的,吴茂嫌麻烦,直接提走了何太妃几个近身宫女。

  宫女里头自有胆子小的,只是问了几句,再威胁一二,便将这些年的经过和盘托出。如此,吴茂便就着这条线,一路顺藤摸瓜地查了下去。

  顾祯猛地睁开眼,眉目含戾,声音掺了些森然冷意,咬着牙道:“朕心善令她暂居宫中,倒是给了她作祟的可乘之机了。”

  吴茂垂目不语,半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应声。

  从皇帝住东宫起,他便跟在了皇帝身边,然跟了这么多年,他却很明白,那书上所说的喜怒不形于色,大抵便是形容他那主子的。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过陛下动这样的怒。

  便是当年被先帝幽禁,他也只是背地里冷笑了几声,恭声领旨谢恩。

  “既然她嫌这宫里住得不痛快,那朕便另外给她找个地儿罢。”顾祯食指抵着额头,唇边挂着抹冷笑,“大角观,还是玉法寺?吴茂,你替朕选一个罢。”

  大角观就在紫微宫西南角,是先帝当年沉迷佛道时,建来炼丹的地方,而玉法寺也是皇家寺院,却是在北邙山上,颇为偏僻清幽。

  觑着皇帝的面色,吴茂想着陛下此番恨极了何太妃,沉思片刻后,便大着胆子道:“那玉法寺清净,又十分漂亮,奴婢以为,定能洗去太妃一身罪孽。”

  然顾祯却笑了笑,自顾自道:“朕觉得还是大角观好些,父皇清修过的地方,她也能在那儿,替父皇祈福一番。再有她的太妃封号,也一并革去罢,既入了道门,还留这些个虚名作甚。”

  他说得随意,吴茂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妙,硬着头皮又问:“那七皇子呢?”

  “随她一道去。父皇向来喜黄老,因朕厌恶佛道多有苛责之语,便叫他去继承父皇衣钵罢。”顾祯淡然笑着,声音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

  吴茂这便明白过来,陛下是连七皇子也不打算放过。

  也是因着七皇子,陛下不想留下个苛待兄弟的名声,这才叫何太妃留在了宫中大角观。

  将那呈来消息粗粗翻看过后,顾祯有些兴致缺缺,闭目曲起一条腿,手搁置在膝上轻轻点着,问:“还有吗?”

  吴茂又道:“何姑娘那日在椒房殿外眩晕过去,是装的。”

  “嗯?”顾祯挑了挑眉稍,似是对此毫不意外,凝着博山炉升腾而起的袅袅云雾,随口道,“既如此,朕料想何姑娘也是个有孝心的,那她就去陪她姑母罢。”

  人到底是他母后领进宫的,那日罚着跪了半日后,暂未有继续追究的打算。谁成想,竟是装晕,蓄意败坏懿懿的名声。

  这番做派,叫他无法容忍。

  吴茂低声将何寻菱的事儿交代完了,又呈出最后一张纸:“奴婢刚审过长公主的婢女,这是那婢女招的东西。”

  顾祯伸手接了过来,视线甫一放上去,眉心便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眉眼亦是在瞬间压了下来。

  “何二姑娘会奉承人,对公主多有讨好之意,因此公主也与那何二姑娘关系最好。公主私底下说过几回,言皇后娘娘不讨陛下喜欢,不如何二姑娘温柔大方、性子沉稳。”

  “公主私下说过,何二姑娘被太后娘娘进了宫,哪还会有皇后娘娘的位置。且何二姑娘又是陛下表妹,和陛下再合适不过,若非当年大长公主力荐皇后娘娘,何二姑娘才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皇后娘娘惹了陛下厌烦,且又没子嗣傍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废了。”

  “这是临川说的?”顾祯淡声问。

  他面色毫无任何变化,神色也一如往常,然掌心里却悄然洇出了一层冷汗,周身像是被烈火烧灼过,捏着那纸页的手发颤,提不起半丝气力。

  “那宫女说,这些话有公主私下说的,也有不经意同旁人提起的。”

  顾祯面色冷然,耳鸣声再度响起,搅得他不得安宁。

  “她可……真是朕的好妹妹啊。”

  难怪、难怪懿懿后来会绝望,难怪她怎么也不肯信他的话,难怪她怎也不肯放下心中芥蒂。

  那些话,字字句句,不像是听入耳中,倒像是化作一枚枚铁钉,被牢牢地钉在了心尖上,每一锤下去,都是锥心的疼,那尖锐的铁钉慢慢往心脏深处钻,一丝丝的鲜血渗出来,淌了一地。

  原来,不是那回她替赵辰求情的事。

  是,也不全是。

  这几年的点点滴滴,最终汇聚成海,而他那日的冷声斥责,便是最后一滴水,化作惊涛骇浪向她拍打而去。

  而他,却还在怪她爱生气、爱闹、爱使性子。

  顾祯从未像今日这般,只觉有一团火在心头烧灼着,叫他生出焚毁一切的欲望。

  他捏着凭几扶手,根根青筋绷出,缓了好半晌,方道:“找几个人教她规矩,对了……崔家和赵家退亲的事,其中可有她的手笔?”

  “具体事由奴婢不知,不过长公主似乎没有参与其中。”吴茂摇了摇头,犹豫过一瞬以后,又道,“只是长公主这些日子,似乎和崔家姑娘关系不错,俩人时有来往。”

  顾祯在扶手上轻点了几下,沉吟道:“将她领去玉法寺清修些日子。”

  想起懿懿所受的那些委屈,顾祯便觉有一股怒意从周身蔓延开,声音便彻底的冷了:“这么爱插手朕家事,那朕也来管管她的,将她的食邑都削了罢,等她什么时候改好了,朕再酌情给她恢复。”

  吴茂猛地一惊,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栽到地上去。

  便是汝南大长公主那般令陛下厌烦,也只是削减大半食邑,没全削了啊。本朝被剥了食邑的公主,迄今算下来,除却被赐死的那些个,再无旁人了。

  今日,能算是陛下这些年罕见的动怒,以至于下了这样重的惩处。

  “去罢。”顾祯挥了挥手,令吴茂退下。

  殿中重新恢复寂静以后,他抬手覆面,靠在榻上,突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眶忽而一酸,身子有了些微的颤意。

  两年多了,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明明有那么多可能,他到现在才明白自个的心意,才恍惚间发觉,自个喜欢上了皇后。

  才堪堪想起来,要替她撑腰。

  可她受了那么多欺负,又岂是他一句,往后会替她撑腰,便能解决的?

  从前,他怎能……他怎能那样待她。

  在榻上靠了半晌,顾祯忽而起身往外走去。

  他步子微有些踉跄,侍从忙问道:“陛下往何处去?”

  顾祯没有说话。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椒房殿见她,他想见见她。想要告诉她自己错了,想她能够再回头看看自己。

  顾祯神色恍惚,指尖嵌入肉中,钻心的疼。

  他想她了。

  想她的笑靥、她的轻声细语、她害羞低头时的眉眼、她做的朝食、点心。

  还想那个,以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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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懿懿将六尚悉数惩处,只留了几个在原位,其余的悉数被贬斥为寻常宫人。

  从那日顾祯点拨她宫务以后,她便想要处置这一批人了,昨日劳酒,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阿姐。”赵端端越想越气,愤愤道,“这些女官也太过分了些,这般不将阿姐放在眼中,早就该狠狠处置她们了。”

  赵懿懿无奈而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你怎的比我还气呢?”

  赵端端哼哼了两声:“我就是气不过嘛,谁叫她们这么坏,真是的。”

  天色愈发黯淡,赵懿懿写了几幅字以后便失了兴致,搁笔洗漱,卷着被衾入睡。

  顾祯坐在榻边,隔着帐幔,凝着她纤弱的身影看了许久,几度伸手,却又收了回去。

  他唇边携着丝苦笑,双拳紧握着放在膝上,身子微微紧绷着,心口处残余的铁钉上,丝丝往外淌血。

  看看吧,看看就好了。

  她肯定不想见着自己的,那便不要,再让她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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