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50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当下世道不太平,夫人一个年轻女子,若是遇上歹徒劫匪,这滩血十有八九是她的!镇抚脸色难看,他们也不敢懈怠,冒着大雨沿途搜寻,只找到一具男尸,最后才找到这间客栈。

  但眼下看,夫人挺好,不好的另有其人。

  不待姬玉落说话,掌柜的听这几人大人长大人短,又看那几身眼熟的飞鱼服和绣春刀,是故忙说:“大人,几位大人救命啊!这两人是绑匪,要谋财害命啊!”

  几位:“……”

  那小二倒是不说话,空气里漫出一阵骚味儿,是他尿了裤子,霍显朝他腿间的木著看了眼,才吩咐道:“今夜雨大,在此处暂作歇息。”

  锦衣卫纷纷应是,得亏没再让他们冒雨前行,好在客栈虽破,房间却不少,是故纷纷挑了屋子,又开始搜罗起食物和热水。

  食物有倒是有,但都是生的,有人下厨,朝露便巴巴跟了过去,看着火。

  掌柜的目瞪口呆,见状心下拔凉,原来是一伙的!

  霍显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姬玉落抬了抬下颔,指向地上两人,“黑店,这两人企图下药,被朝露拦了。”

  明眼人见状都能揣测出来龙去脉,霍显问的并非此事,但身上湿得难受,他朝楼梯走去:“上去说。”

  木质的楼梯有些年头了,两个人一齐踩上去甚至有些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塌。

  这客栈确实没什么生意,空置的几间房都脏乱得很,门缝里的蜘蛛网都没打扫,只有那一间“上等房”是打扫过的,估计是特意为了钓客人。

  这么一看,说这是上等房好似也不为过。

  到了房里,霍显把外袍脱了挂在木架上晾,没有炭火也不知明日能不能晾干。

  他那帨巾擦着里头的衣裳,额前两绺短发被雨打湿,道:“说说吧,周赋是你杀的?”

  姬玉落挑眉,“不愧是镇抚大人,知道的还挺快。”

  霍显笑了下,方才找到周赋的尸体时他大抵就知晓她老远往郊外跑什么了,互相客套道:“哪里,比起玉落小姐的本事还是略逊一筹。”

  他指的是姬玉落先找到人,还顺带把人杀了的事,他又问:“周赋交代了什么?”

  定然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姬玉落才能毫不犹豫要人性命。

  雨里冻了一遭,霍显的唇泛着白。

  姬玉落没坐,倚在桌角,歪头打量他擦衣裳的动作,目光定在他唇上,莫名想起那夜半醒不醒时的事,她后来又睡过去了,醒后回想起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自己做了梦。

  思及此,姬玉落眉心微蹙,为搞不清真假而感到心烦。

  这种心烦只在清醒时冒出来过一瞬,现在却觉得这种情绪在被无限放大。

  霍显久久没等到回答,勉强擦干胸襟后抬头瞥了一眼,就见姬玉落用那种冷森森的目光盯着他,像雨夜里的风,漫不经心,又有点凶。

  他了然颔首,把帨巾丢在一旁,往椅背上靠去,说:“啧,玉落小姐,你们江湖中人不是最讲道义么?这事说好了一起查,你完事了把人杀了,还打算藏着掖着?”

  姬玉落没打算藏着,但被他这么一说,冷哼了声,“那又怎样?”

  她顿了下,又问:“你们办什么案子?又丢银子了?”

  诚然,姬玉落问的很是真心诚意,但上次库银的事多半就是催雪楼做的,是以这话听得不免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

  霍显简直要让她气笑了,两手往胸前一抱,“搜寻丢失人口,算不算差事?”

  “谁丢——”

  姬玉落才反应过来,“你找我?”

  霍显没吭声,丢了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姬玉落消化了一下,道:“怎么,你以为我跑了,打算缉拿我?”

  霍显默了阵,道:“我以为你死了,打算替你收尸。”

  “……”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姬玉落与他对视了半响,才缓缓移开目光,说:“你放心吧,催雪楼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你的定金只付了一半,我还等着要另外一半,何况你承诺我的事儿还没办。”

  霍显嗤了声,语气也不算很好,“那最好。”

  “哐”地一声,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窗子垮了一半,风雨霎时灌了进来,姬玉落迎了个满面,上前伸手合窗,但已于事无补。

  这破窗撑不了一夜,屋里怕是要涨水了。

  姬玉落心烦意乱,暴躁地将不牢固的木窗“乓”地声往里拉,只听一声细响,那窗子因遭受外力破坏,整个垮掉。

  人倒霉起来,便是外出遇暴雨,借宿遇黑店,店还十分破败,连遮风挡雨的窗都没有。

  姬玉落无言一阵,说:“换间屋子。”

  霍显没说话,拿着自己那被雨打湿的外袍上前,三两下绑在窗栏上,绑得很紧,被风吹得隆成半球状,但也勉强能挡雨了。

  他就站在跟前,道:“说说吧,周赋。”

  霍显这人身高魁梧,是很适合行军作战的那种身材,站在人前时,影子能把人整个罩住,压迫感十足。

  姬玉落很不喜欢这种面对面站立的姿势,得仰起头才能看他,总有落人一成的感觉。

  她抬高下颔,眼里露出又冷又挑衅的神色,“我说了,催雪楼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拿东西来换。”

  霍显适才打一进客栈便察觉到姬玉落情绪不高,或者可以说是恶劣,平日冷归冷,但只要不遇上赵庸的事,倒也不会这般凶。

  他垂目看她,良久才点了下头,“行,消息换消息,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

  她想问谢峭究竟是不是楼盼春,想问他是不是已经知晓这事了,想问那幅“铁马冰河”的画是不是真迹,知不知道另外一幅在何处?

  如若谢宿白就是小皇孙,那么待他大仇得报,登上皇位,催雪楼还在不在呢?

  姬玉落生出一丝茫然无措,就像乔家灭门之后,她带着乔循在外躲了两日那样,浑无归宿之感。

  姬玉落盯着他,眼里的眸光愈来愈暗,像夜里的一抹墨色,她蓦地攥住男人的衣领,用蛮力将他往下拽,踮脚去够他的身高。

  唇贴着唇,她的温热触碰到他的冰冷。

  仿佛冰火两重天,一下将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很重地咬下去,毫不留情,泄愤似的。

  霍显皱眉忍着疼,血从他的下颔往下滴,过了许久,久到唇都麻了,那力道才被松开,姬玉落放开他的衣领,退了回去。

  两人都喘着气。

  霍显抬手一抹满指的血,他看过去,道:“这算换消息的筹码么?”

  姬玉落不言,她舔了舔唇缝的腥甜,似是不太喜欢地压了下眉。

  就听头顶落下声意味不明的笑,“这筹码我有点亏,你知道吗,没有人敢同锦衣卫做生意。”

  “若是有,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55章

  狂风不歇, 呼啸地裹挟住暴雨,有如长刀划破天际的声音,伴随雷鸣电闪, 唯一的烛火也噗簌噗簌闪烁着光, 仿佛下一瞬就要熄灭。

  急促的呼吸声在此时显得尤为渺小微弱。

  霍显埋头摁下来时, 姬玉落没躲, 任由他将自己堵在逼仄的墙角。唇舌相撞,完全不是浅尝辄止的亲法, 更像双方博弈,嘴张张合合间像是都想把对方拆入腹中, 较量着输赢。

  吞咽时那股腥甜味儿更甚, 但血腥味莫名让人愈发兴奋,舌尖的痛麻感游走过五脏六腑,最后直冲头顶,姬玉落甚至觉得那嘬吻声比窗外的雷雨还要疯狂, 这种疯狂能将那些躁郁气闷都暂时覆盖过去。

  最后两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霍显两手摁在她后腰上,边纠缠着边将人往桌上带,姬玉落默契地跟上步伐, 不知是谁无意踢翻了个木凳,无人在意。

  呼吸都烫了, 乱了。

  比他夜里那会儿还烫,姬玉落心道, 原来不是她做梦。

  霍显慢慢停住了。

  唇还贴着,呼吸还交缠着, 他一动不动地停了许久, 才稍许退开半分, 盯着她的眉眼看,拇指指腹也缓缓滑到眼尾,轻蹭了下。

  这双眼睛十分妙不可言。

  那里头常年藏着冰霜,就连现在都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都还如此清明,冷冰冰地抬一下,却能勾出几分撩人的旖旎,姬玉落可能自己都没察觉。

  霍显看着她这双眼睛,思绪似都飘到雨里了,似是很努力在给当下的情境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但雷雨交加的夜,释放欲望要什么理由?霍显想,男男女女之间哪来的那么多因为所以。

  姬玉落皱眉,不耐烦地侧身,用唇去找他的唇,他才重新低下头,唇齿间溢出一声很轻的喟叹,不管了。

  然而闭上眼的这一瞬,他蓦地想起坐在戏楼里的姬玉落,她用一副假模假样的无辜口吻说“霍小公子生来体弱,即便你不害他,他也抗不起侯府家业吧”,那一刻像什么呢,就像是一艘海上航行的孤舟,忽然有人站在船头,还拿起了浆。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姬玉落身上没有世人所奉行的条条框框,甚至没有所谓是非善恶的界限,她杀赵庸,只是为了报复,并不因赵庸是个误国权阉,同样地她也不会因为他是所谓的阉党走狗,而放弃与他共谋,她甚至不在乎因此会把霍显这条会咬人的狗送上更高的位置。

  她不是个好人,所以在她面前,他也不必是个好人,不必丢盔卸甲去自证清白。

  那可能是欲望的伊始。

  霍显唇间动作更凶,往更深地吻。

  姬玉落舌尖都麻了,下颌也酸了,男女之间的力量果真悬殊,她不得不甘拜下风,渐渐停止较量。

  过了许久,两人喘息着分开。

  视线还缠绕在一起。

  霍显看着她,说:“你都不会脸红的么?”

  -

  风雨渐熄,当帘子绑在窗边的衣袍都没了动静。

  姬玉落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茶,滚烫的茶水碰到肿胀的唇时,她眉心轻轻拧了一下,又旁若无人地晾下茶,情绪已然平复下来,说:“依周赋所言,当年秦威稽查账目之前,云阳银库里确实缺失了很大一笔银子,但他说是当时的云阳知府王谦有意扩充府兵,强壮军队,这也是因云阳常年战乱,为以防万一而做的准备,他并不与萧家人接触,只听从王谦差遣,只是没想到云阳战败后,朝廷会派人稽核账目,周赋说那几日他焦头烂额,只想补上那笔空缺,可实在太大了,云阳府内当时就是一笔烂账,根本填不上。”

  至于后面怎么填上的,周赋并不知道,可姬玉落的思绪却清晰了。

  能补上那么大的漏洞,在当时战后的云阳,只有首富乔家有此财力,恰好流寇洗劫也是真事儿,王谦与人合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劫了乔家家产,栽赃到流寇头上,那时人人都自顾不暇,这一切几乎没有疏漏。

  所以在秦威到来之后,账目就已经平了。

  这对乔家来说,纯属无妄之灾,竟是这样可笑又不可思议的缘由,就要了乔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简直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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