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姬玉落擦着那支霜花簪,这簪子已经许久不见血了,可她还是留下了每日擦拭的习惯。
她问:“所以最后带上了几个嫔妃?”
霍显在旁净手,他才从宫里回来,一身风尘仆仆,目光瞥过她的簪子,道:“六个,还是再三削减后。”
姬玉落“哦”了声,“惜妃也去?”
“她在名单里。”说罢,霍显道:“你倒是关心她。”
姬玉落道:“后宫嫔妃里,我只与她打过交道,说起来之前利用过她几回,也怪对不住她的。”
霍显将手从盥盆里拿了出来,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正擦着手,闻言动作慢了慢,斜眼觑她,显然是不信她还会因此感到内疚。
果然,下一刻,霍显的还湿着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帕子被从手心抽走,女子嫩如柔荑的手握住他的,一点点将水滴擦去,说:“我听说九真庙犹如天子行宫,祈福也需要女眷?”
霍显眯了眯眼,手已经被擦干了,丫鬟捧着盥盆退下,他道:“你去做什么?”
姬玉落无辜道:“不是说了吗,我对惜妃娘娘有愧。”
霍显哼了一声,把帕子从她手里扯了过来,指缝里那丁点水也擦去了,“不说实话是吧。”
他起身往饭厅走,说:“我也不带你去。”
说实在话,他肯定是不愿带姬玉落去的。
这人没安好心,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做某件事,她心里的小算盘保准要惹出事来。
姬玉落跟在后头,一齐步入饭厅。
碧梧吩咐人端上饭菜,又偷摸给朝露塞了盒菓子,朝露便倚在门外的柱子旁,边上就挂着鸟笼,她对着鸟儿吃得高兴。
倒是南月在旁木着脸,他的剑被朝露占了去,主子又不给他做主,他如今一看朝露便心梗。
饭菜上桌,姬玉落才说:“我想去会会萧元景。你知道的,姬娴与前阵子差点就和萧元景议了亲,林婵百般阻挠,原因是她曾听说萧老国公那一辈,有个外室子,如今的萧老太太与那外室子苟合过,我派人打听,没打听过所以然。而且这个萧元景,他有些不一般,可我的人没查到他的蛛丝马迹。”
霍显这才信了。
姬玉落夹了块肉在他碗里,问:“我悄悄地查,不会给你添麻烦。”
罢了,又拿手碰了碰他,语气温软道:“霍大人,求求了。”
“咳咳——”霍显那一块肉险些噎在喉咙里,他喝了口汤,瞥她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拿刀横在我颈侧,再心狠地说,若我不从,便要我命吗?”
姬玉落看他,说:“你这是要我这样才肯同意?我竟不知霍大人癖好特殊,那——碧梧,去厨房拿把刀来。”
“啊?”碧梧一时手足无措地顿在原地,就见姬玉落和霍显都笑起来,才知是玩笑话,略略松了口气,布完菜便退了下去。
堂内无人,姬玉落支颐看着霍显,霍显被她盯得无法,才松口说:“我会让南月跟着你,做什么,去哪里,都得同我说,别看顺安帝是个糊涂鬼,可天子眼皮子底下,也没那么容易混。”
说罢,他放下木著,“过来。”
姬玉落眉梢微提,依言坐到他边上。
以为霍显要与她说什么悄悄话时,就见男人夹了鱼肉在她嘴边,手在她背脊上揉搓了一把,说:“你这几日在忙什么,瘦成这样?”
姬玉落怔了怔,才低头张开嘴。
窗外,碧梧忧心地盯着朝露手里的菓子看,那菓子已经被朝露捏碎了,她浑然不觉,只皱眉盯着屋里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待缓过来,碧梧再三追问下,朝露才闷闷开口:“我觉得小姐跟那个姓霍的比跟我更好,她都不带着我了。”
呃。
碧梧不知如何宽慰她,随意揉了揉她的脑袋,却看向一旁瞳孔呆滞的南月,“南月小哥,你又怎么了?”
南月深吸一口气,干脆背过身去,语气更憋屈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霍显是有点M体质在身上了
短,没写完,下章尽量粗长一点
第79章
九真庙是显祯帝在位时所修, 显祯帝中年时一度信奉神佛,那年北方大旱整整三月,天上滴水不漏, 是故他便命工部动工, 择了处依山傍水之地, 谁料待这庙修建完, 还真下了场大雨,化解了旱灾的问题, 从那以后,凡是雍朝逢乱, 皇帝必会前来参拜, 久而久之,庙宇越修越齐全。
渐渐地,就成了一处行宫。
花草奇石,回廊小轩, 庄重而雅致。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皇宫出发。
锦衣卫是天子的直驾侍卫, 无论是在皇宫还是行宫,都担任着时刻护卫皇帝的职责。
只见龙撵四周布满缇骑,离龙撵最近的, 则是霍显。
他一身麒麟蟒袍,骑马而行, 红艳艳的格外引人注目,像一尊阴险的阎罗, 让人不敢贸然靠近。
再往外围,才是禁军护卫, 众人各司其职, 用了一整个白日, 顺顺当当到达九真庙。
已过黄昏,天光微弱。
九真庙嵌在半山腰,一旁修葺的正是供前来参拜之人歇息的宫殿,顺安帝疲惫不堪,命人打理好明日祈福的一应庶务,就颠着萎靡的身躯回了专属帝王的别院,其他妃嫔、朝臣、女眷相继分配好住所,到了晚间,才有太监送来藏经纸和笔墨经书。
女眷不得闲,所以才说这是桩苦差事,寻常没人愿意来,也就独姬玉落是实打实自愿的。
中间穿着讲究的是光禄寺卿应家的夫人,待太监走远,她才翻了个白眼,说:“抄吧,也不必太讲究,皇上压根不看,就会折腾人。”
光禄寺掌朝会、祭祀、宴乡酒醴膳羞之事,天子祈福也纳其中,每每顺安帝来一趟,光禄寺卿都得跟着折腾,又需女眷亲抄佛经,身为光禄寺卿夫人,自也不可推诿。
偏偏谁都知道皇上不是真心来祈福的,难免心生怨怼。
几个女眷都相知相熟,同不止一次被这糟糕事烦累,抱怨起来也不藏着掖着,只是说到最后,方想起最后头不声不响的姬玉落,皆是神色一变。
都知道霍显是御前红人,若是叫他参一本,只怕要坏菜!
众人默契地止住话题,有人干笑两声,道:“霍夫人……怎么不说话?”
姬玉落目光落在远处,九真庙行宫回廊与回廊相接,斜对面的廊下就急匆匆走过一道人影。
她认得,是惜妃。
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婢,不知发生什么,她倏地顿步,一个巴掌就往其中一名侍婢脸上扬去。
女眷说话的声音将她的目光拽了回来,姬玉落恬静一笑,道:“夫人们说得有理,这种事属实累人,谁都不容易。”
女眷闻言,各自松了口气,这才认真打量起姬玉落来。
姬家长女,从前没见过,后来倒是听得多,说话轻声细语的,倒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能拿住北镇抚司那位的,又能是什么简单人儿呢。
众人留了个心眼,不再什么话都往外蹦,但也都觑到作妖的惜妃,于是话题陡然一转:
“都说这后宫之中,圣宠如流水,花无百日红啊,去年惜妃还颇为得宠,连生辰都布置得大张旗鼓,瞧今儿,皇上屋里侍奉的又另有其人了。”
“我听我家夫君说,若非她买通了皇上身边的内侍,今日御前随驾也轮不上她。”
“嗐,想之前,谁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
你一言我一语,到了小径岔路口,众人分道扬镳,各回各房。
初来乍到,霍显今夜守夜,就近歇在皇帝的别院里,姬玉落独占厢房,她叫来碧梧询问了女眷和嫔妃的住所安排,待碧梧仔细说过,才倒头睡下。
没理那所谓的抄经,一夜无梦。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顺安帝果然没起,大太监吴升见怪不怪,宣读了祈福流程,在引人进九真庙之前,亲自收了各位女眷手抄的经书。
虽说明面上要求身份体面的官妇亲自抄写,但实则没几个人会照做,多是吩咐底下丫鬟代劳,可好歹也是能交出字来的,唯收到姬玉落这儿时,碧梧交上去的是一叠白纸。
碧梧垂着眼,手都在发抖。
吴升笑容一僵,望向姬玉落。
姬玉落回望过去,甚至朝他迤迤然一笑。
吴升眼疾手快地将白纸塞在最下面那叠,佯装没瞧见,继续往旁人那儿收。
他嘴角一抽,怪不得是夫妻,唬弄人都明着唬弄,仗势妄为,惯会为难他们这些可怜卖命的太监!
一通琐事过后,才有太监宫女引着诸位前往九真庙。
九真庙就在行宫不远处,果然是为祈雨而修,依山傍水,四周景致诱人,夏日避暑,怪不得顺安帝愿意上这儿来。
一行人停在陡长的石阶下,半响等来了妃嫔,才能依次入内。
至于那些同行的朝臣,已在庙堂外边摆好了祈福的跪姿,只是一个个面容疲倦,都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想必心里还在大骂顺安帝。
姬玉落跟着五名嫔妃进到主殿,跪在蒲团上。
为首的是翎贵妃,乃此次随驾里位分最高之人,其余人分别是惜妃、苑妃,和两位美人。
少的一人是新晋的余答应,想必昨夜颠鸾倒凤,这会儿还在皇帝的龙床上。
姬玉落望着惜妃,露出沉思。
晌午过去,第一场祈福才堪堪结束。
这些养在深宫后院的女子都是娇花,这么一跪仿佛蔫儿了,由侍女扶着才能勉强起身,脸色也只是勉强维持着平和。
从庙殿鱼贯而出。
“惜妃娘娘。”
惜妃正要迈下台阶,闻言顿步,回过头,一时间险些没反应过来。
实在许久未见了。
初见姬玉落时她还风头正盛呢,真是时过境迁,惜妃眼里有片刻的落寞,淡淡道:“是霍夫人啊,你也来了,霍大人怎么舍得让你跟着受苦。”
姬玉落小心下着台阶,目光盯着脚下,浅笑道:“是我离不开他,自请前来。”
这话惹得惜妃看过来,好不羡慕。
就在这时,姬玉落忽地顿步,她深吸一口气,无奈缓缓道:“娘娘。”
她这声实在郑重其事,连惜妃都忍不住跟着停下,面露疑惑。
“霍府的后宅娘娘想必也有所耳闻,并不比后宫轻快多少,男人么,惯是喜新厌旧,同为女子,臣妇心中实为不忍,娘娘打算就这么听天由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