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 第57章

作者:云闲风轻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这卢七娘,当真是没半分脑子。

  她不过是让两个要好的贵女在她背后念叨齐王世子携着一女子骑马去了他在此处的私业,这没长脑子的东西竟是一股气去拦了。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美人,表哥会看上她这没脑子的东西?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郑婉莹被沈漪漪归来的烦闷冲淡了些。

  重新拾起络子,耐心地打了起来。

  只不过,未等她享受片刻的宁静,外头便不期然平地惊雷般响起了卢七娘那惹人厌烦的叫喊声,“郑婉莹!”

  ……

  在翠微行宫住了两个多月,圣人与众臣子启程回了大明宫。

  因吃了慧远配的方子,身子骨好了许多,尤其是腹部的旧伤,夜里慢慢地也没那么疼了。

  圣人龙心大悦,意欲将慧远再度留下,慧远婉拒,侍奉三朝,这次他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做那劳什子太史令了。

  当日老头子便辞别了圣人,下山继续当他的闲散道人仙游去了。

  堂兄,心中却膈应死了,亲儿子还在呢,你一个侄儿来表什么孝心!

  两人心情都十分不虞,当着圣人的面自然不说什么,背地里却嘀嘀咕咕。

  不过骂归骂,圣人身体能好起来,日渐康泰,面色也红润了,两人瞧着也是松了一口气。

  大约只除了一人。

  返途路上,宁王坐在马上,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自己过分孝顺的好侄儿,神情阴郁。

  齐王没注意到兄长的眼神,无意扫了眼长子的车架,发现当中有辆宽敞的油绸马车在后头咕噜噜跟着,不禁拧眉道:“他何时还带了个妾出来?真是有伤风化!”

  宁王早先就听眼线说魏玹身边那个通房又被他接回来了,到底是舍不得,呵,漫不经心道:“四弟不知,那女子云卿待她可甚是宠爱呢,从前我过府时无意瞧见琏儿戏弄这女子,还是云卿怜香惜玉解的围。”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齐王一愣,琏儿与长子的妾?琏儿与长子?琏儿不举……

  他的眉头愈皱愈深,宁王静静地看着风吹起帘拢一角,少女如云发上那支白晃晃的簪子,眸光微暗。

  ……………………………………………………

  三个月没回来,回府后沈漪漪被兰蕙与朱樱簇拥着问东问西。

  二婢皆是喜极而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尤其是朱樱,在她耳旁不停地絮叨着,日后莫要再惹世子爷生气了云云诸如此类。

  沈漪漪听得心烦,借口自己疲累,把人都劝回去便回东厢睡了,顺道把自己装在荷包里的珍珠藏到床底下,确定没人会注意看见,才上床去歇息了。

  此后一连数日,魏玹都宿在沈漪漪房中。

  他倒是守信用,避子汤果然没给她断过,若是赶上她听话懂事,还能说几句温言软语哄她,他出手又阔绰,给她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顶好的,除了身份上天堑,规格几乎与他一般。

  自跟了魏玹以来,外面他怎么样沈漪漪不清楚,但起码在齐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样的日子不知多少人羡慕她,只有沈漪漪知道,她不喜欢。

  魏玹待她再好,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数着日子过日子,能过一天算一天。

  阿鸾知道她回来了,十分高兴,时常来湛露榭陪她玩,她也不算太寂寞。

  有一日沈漪漪在屋里坐着给魏玹做衣服,外面春杏走进来,说有个叫做红蕊的婢女想见她。

  沈漪漪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春杏又道:“她说自己是西院采盈姑娘原先的婢女。”

  采盈?

  沈漪漪疑惑,采盈见她做什么,上次分明还躲着她。

  她低下头,将针线交叉穿过衣袖处,紧了紧金线道:“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她。”

  春杏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姑娘,会不会是采盈姑娘有什么……遗愿要对你说?”

  沈漪漪手中的针线掉了下去。

  沈漪漪怎么也没想到,采盈竟然死了。

  直到那名叫做红蕊的婢女过来,对着上首失神的她轻轻唤了一声,沈漪漪才惊醒过来。

  红蕊从袖中将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抽出来递给她,“依依姑娘,这是姑娘临去前命奴婢交还给您的,里面是一支银簪子,是今年正月时我们姑娘去西院侍候三郎君,姑娘送给我们姑娘的贺礼。”

  沈漪漪神情复杂地打开匣子,匣子里果然躺着一支十分朴素的双蝶绞丝银簪,这的确是一年前她送给采盈的那支,没想到她竟还留着。

  如今簪子还在,人却没了。

  沉默了片刻,沈漪漪抚着簪子上那对成双成对的玉蝴蝶,低声问:“她走得难受不难受?”

  红蕊红着眼睛道:“难受,姑娘一直哭,那个孩子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娃,不知是被人推了一把跌下月台就没了,可是根本也找不到是谁人所推,一旁扫地两个婆子都说是姑娘自个儿不小心摔的,姑娘哭成了个泪人,百口莫辩。”

  “落胎之后没两三天,姑娘便去了。”

  饶是沈漪漪与采盈之间的情分早已不复存在,可听闻昔日姐妹死得如此凄惨,心中也不免生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意。

  两人同日入府,也曾相互扶持,互称姊妹,后来采盈做了魏琏的妾,她也成了魏玹的通房,同为权贵妾侍,她比采盈,又幸运多少呢?

  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诉,不过是只被关在笼子中的金丝雀。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荣华富贵转瞬即逝,魏琏出事之后,连齐王妃都保不住她,连同腹中的骨肉一起被人算计没了性命。

  红蕊走后,沈漪漪望着手中的簪子看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又乱糟糟地缠在了一起,就像那绣篾之中绞做一团的丝线,怎么理也理不清。

  她将簪子烦躁地扔回了匣子里,本想将匣子就此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却无意听到一声十分细微的脆响,轻轻地“咚”了一声,仿佛是簪子碰到了匣中的空心之处。

  沈漪漪一愣,这匣子,有夹层?

  她将簪子取出来,手在匣子内外四处摩挲着,左右敲敲,最后用小银剪将匣子底部的一层木板沿着缝隙撬动起来,果然发现这匣子是有夹层!

  拿掉夹层,显露出来的才是这只匣子真正的底部,里面放着几张叠的平整的纸笺,以及几两碎银子。

  沈漪漪满不知道采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给她送几张纸与碎银子,她满怀着疑惑将这几张纸笺打开,细细读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手慢慢颤抖起来,心脏便如同在那油锅之中浇入了一大瓢凉水,“刺啦”一声水花冒着油星瞬间剧烈地四溅了起来,再也无法平静。

  这里面装的是,采盈的卖身契,户籍以及一张空白路引!

  哪知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响动,沈漪漪慌忙将纸笺折好塞进匣中,夹层盖上,再把匣子藏到案几下面,飞快地拾起手边的针线。

  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兰蕙走进来时看见沈漪漪在认真地做衣服,并未发现异常,便道:“依依,冯侧妃请你去一趟蒹葭馆,帮忙挑选一下几日后安国公主芳辰所穿的衣物。”

  作者有话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46章

  帮冯侧妃和阿鸾挑选好了要做的衣裙的颜色与款式, 沈漪漪还想着采盈给她的匣子, 不敢多耽就告辞回去了。

  路上,她走得飞快又一直神思不属,连春杏与她说话都没听见。

  “姑娘,姑娘, 您在想什么呀?”春杏好奇地问:“我都同你说了好几句话了。”

  沈漪漪回过神来, 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春杏约莫也能猜到是为什么, 开解道:“这盈姨娘素日里就骄横跋扈,西院没几个人待见她, 好容易怀上了三郎君的孩子,还算得上是三郎君的‘遗腹子’了,生生就给掉了, 只能说她命不好罢,下辈子别投胎再跟着三郎君那般不着调的人物了。”

  采盈死得悄无声息, 连下葬都是被人用草席子一裹丢出了齐王府, 十分凄凉,因魏琏不举的传闻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她腹中的骨肉根本就不是三郎君的,而是与下人私通暗胎珠结。

  管事无意将话透露到齐王那里,也只简单地提了嘴说西院的一位姨娘耐不住寂寞与下人私通,腹中有了骨肉后自尽。

  齐王听后羞怒交加, 下令严禁再传扬此事, 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姨娘的死。

  至于真相如何,怕是只有采盈知道了。

  沈漪漪不知道是不是魏玹做的, 他心狠手辣, 做事向来斩草除根, 倘若现在魏玹告诉她是他下的手,她也不会奇怪。

  若当初是魏琏将她强占了去,今日死的人当中,或许还会多加她一个沈漪漪。

  两人一面走,春杏在她耳旁絮叨着,行过一道粉白雪墙,走到一扇月亮门下,葱绿的藤萝间掩映着一条鹅卵石小道,小道尽头传来阿鸾欢快的笑声。

  “喂,你是谁家的郎君啊,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小郎君清越的声音便朗声响起,“我姓程名煦,若我未猜错,姑娘是府上的娘子阿鸾姑娘罢?”

  阿鸾“咦”了声,“算你聪明,你姓程,可是那个‘京兆程杜,去天尺五’的樊川程氏?”

  樊川位于长安城南,终南山下,最出名的两大豪族便是程氏与杜氏,几百年间不知出了出了多少位宰辅,可谓兴盛一时,在大周这个以世家大族为尊的朝代地位丝毫不输于五姓七望的家族之一。

  程煦闻言却是苦笑一声,“姑娘折煞我了。”

  樊川程氏,早在十几年前因伯父之罪便已是过去时,再不复往日兴盛。

  阿鸾只闻程杜昔日煊赫,然不知程氏今朝颓败。

  阿鸾不知眼前好看的小郎君怎的突然就默不作声起来了,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眼见地瞧见月洞门外一截白色的裙摆,欢欣地大喊:“依依,是不是你!我看你了,你快过来!”

  沈漪漪本想赶快离去,但阿鸾都发现了她,她不出来是肯定不行了,只能提着裙摆走出来。

  待与阿鸾对话的那位小郎君四目相对,两人皆是齐齐一惊。

  原来这小郎君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在齐王府乡下庄子中所遇的俊俏少年。

  这少年郎明明与沈漪漪萍水相逢,却十分热切地答应帮她打听表哥的下落,沈漪漪极是感激。

  那日她因骤遇魏玹心中惶恐,一语不发地跳下墙离开,都没来得及道一声谢。

  如今倒是想道谢,只是眼下这情形,似乎……

  少女一身浅白长裙,腰系宫绦,乌发如云,她缓步走来,莲步轻移,仿佛是从那灯画上走下的素衣仙子,程煦吃惊地睁大双眼,“姑娘,你是……你是那日胡家村庄子里墙头上的姑娘?”

  沈漪漪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你们两个认识?”

  阿鸾上前拉住沈漪漪的手,对程煦解释道:“前些时日我大兄和依依吵架了,大兄把依依送去了乡下的庄子,你应该是那时候见过她吧!”

  程煦愈发惊愕了。

  她早就和世子爷认识?!

  想到那日天色已晚,世子身边的那位内侍吉祥建议一行人就在附近的庄子歇一晚,然后世子爷便调转马头,弃了两人眼前的庄子向后面踅去。

  当时程煦心中还十分奇怪,眼前就有个歇脚的地方,作何非要舍近求远?

  不只舍近求远,还有些私事要办……

  咳,想来眼前这位姑娘便是世子爷的私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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