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月无灯
按照这个时间......
韩祎笑了下,“大概就是二十天前。”
“拿错了,拿错了。”郁桃微笑着收回荷包,手指在里面捣鼓着,想找到自己那枚家传宝符。
她在一堆小物件中抠抠摸摸,终于摸到一枚有些发脆的磨毛纸质感的符。
“找到了!”
她呼出一口气,动作利索的抽出那小小一张符,拍在桌上,深情道:“世子哥哥看这纸质,便知是我日日夜夜随身佩带,现在便将这份寄挂与心愿转交给你。”
韩祎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只符上。
郁桃期待着他的反应,是感动还是感动......灯火昏暗的室内,韩祎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情。
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看向桌上那只符。
??!!
这哪里是什么平安符,红漆漆的‘姻缘’二字,分明是那张临出嫁前,母亲塞给她,她又随手塞进荷包的姻缘符。
一股热气从头顶涌下来,郁桃愣了片刻,双耳瞬间发红。
“世子哥哥......”她的心跳猛然加速,结结巴巴道:“误......误会。”
他没看见没看见。
她手速极快的摸回姻缘符,试图忽视其中的尴尬,也试图劝服自己。
然而下一刻,韩祎招来七宿,下了逐客令:“备好马车,送郁家小姐出府。”
得。
栽了。
郁桃红着脸,带着内心哭泣的小人儿起身,一转身忍不住抱怨:“什么姻缘符,害死人了。”
“用完就丢,错就错了呗,顺水推舟都不会。”
她声音不算小,听得七宿额心一阵乱跳,出了正堂,七宿小声道:“世子今天赶回来,午膳都没吃几口,郁姑娘体谅体谅。”
郁桃看了眼七宿,想起刚才糗事一件接一件,难得的闭上了嘴。
日栖山峦,天色渐渐沉下来了,这屋里屋外的竹帘落下,木廊挂的是朴黄的油纸小灯,里头的蜡烛透出灯罩燃成半扇水墨晕染的描画。
郁桃看出去,映入眼帘的刚好是灯罩上的小猫崽,很显然这府中许多物件都带着个人手笔,像是主人家闲来无事,以此打发时间。
她是想不到像韩祎这样嘴不饶人,冷漠无情的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小意趣。
直到出了府门,她的心情都不大好。是个姑娘被直接送客,心情都不会好。
白胡子老头还在内门同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姑娘回见。”
郁桃微微笑着,姿态淑女的颔首:“回见。”
回见?
她是挺想回见,要紧的是你家世子乐意呀。
马车内里有明显的白合子香,郁桃便忍不住多想。自己这样的美貌,家世虽不算十分显赫,但在平阳城也算数一数二,今天还特地梳妆打扮了。
韩祎的反应却是平平无奇。
她咬着翘楚递来的小酥点,恨恨咬下去。
狗男人没有心。
“姑娘。”
翘楚突然惊喜的回头,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您看看这个是什么?”
郁桃扫眼过去,一下顿住。不大起眼的马车角落里,靠着个木制铜扣雕花木匣子,很是精致。
嗯?
郁桃来了精神,拍拍沾了糕点渣的手,将匣子从翘楚手中接过。
铜扣掀开,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匣子,愣住了。
里面是一支木簪子。
没有任何珠玉装饰,就是一支刻功精湛的簪子,簪尾雕刻成了芙蓉团簇而开的模样。
郁桃拿起来看了看,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
还能哪来的。翘楚咧着嘴笑,凑在她耳边说了个人名。
“他?”郁桃僵硬的转过头,“不可能。”
他能留自己一命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翘楚道:“男人嘛,同女人一样,面对一些情境,少不得欲擒故纵。”
郁桃脑中灵光乍现,想起先前韩祎那几声笑,觉得翘楚这几句话很是有道理。
她赞许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没拒绝就是接受,拒绝也多半是欲拒还迎。”
她拿着木簪,若有所思。所以这份礼物不仅是为借车而送的礼,更多的应当是一种暗示。
她思及此,一下振作起来,盯着簪子两眼冒光。
机会来了。
.
七宿回到正厅,韩祎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听见脚步声,他方抬起头,问:“姯舒今日去何处了?”
七宿道:“姨老夫人前几日来邀,小小姐今日驱车去了洛安段家。”
“别八等人跟着的?”
“耆老先生做了安排,别□□人都跟着小小姐。”
“我在马车上刻的那只簪子你收好,等姯舒回来呈给她做生辰礼。”韩祎放下茶杯,轻轻揉了揉右手腕,往外走,“还有从北海商人手上购得的珊瑚,你寻个工匠做成手串。”
七宿心头一紧,连忙翻看那堆带回来的物件,瞬间面色如土:“世子,那支簪子......”
韩祎回头看他一眼,眉头微皱:“?”
七宿牙齿打着颤,恨不得刨个洞躲起来。
“簪子像是还在郁家小姐的马车上。”
韩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七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告罪:“小的慌乱之间,就忘了此事,世子当罚则罚,先等奴才现在追上郁家的马车,要回此簪子......”
“不必。”韩祎想起那张生相惑人的脸蛋,步子顿了顿。
“我再刻一个。”
第十三章
郁桃入睡前翻了平阳城近来卖的最热的话本子,一道将那根木簪子捉在手里瞧上头花瓣的纹理。
大朵的木芙蓉,若是换成玉石会更好看。
她看着看着眼睛慢慢闭上,书压在脸下,而簪子被丢在了锦被上。
也不知道是过去多久,帐子被撩开,有人探下身捡起落在锦被上的簪子。
郁桃在朦胧中使出力气想要拿回来,努力的睁开眼睛,去看到底是谁拿走了她的簪子。
约莫挺高的一个人,熟悉的脸上迸射出一道寒光。
韩祎?
郁桃瞪大双眼,看见男人朝她冷冷一笑:“喜欢吗?这么大的。”
???
什么意思?郁桃糊愣着脑袋使劲想,但是还来不及想明白,她又被瞌睡虫拽入梦中。
春节气儿总是黏黏稠稠的,清晨天不亮,落雨声沙沙沙的摩挲着树叶。
郁桃昨晚睡的挺好,醒来时脸色却不大好,翘楚磨了珍珠粉给她敷面,一面说昨天下午二小姐派人上门,交给夫人一封老爷的手信。
郁桃唰睁开眼睛,“她又有什么事,整天就知道拿郁岁游来吓唬人。”
“谁知道呢。”翘楚嘟嘟囔囔道:“肚子里长得全是心眼儿,她娘都掐不准她这些小心思。”
拾已捧来一把雨水打落下来的凤仙花用摏子捣碎,让翘楚别瞎说,“冉姨娘的事在府里别提起,夫人老爷听见了都要不高兴,别人都是避人口舌,你张嘴就往上撞。”
郁桃‘哼’了声,权当听见了。她本来就是不同于寻常大家闺秀的性子,小时候在山野农庄散养着,后头该学规矩读书写字的年纪里,郑氏也都是随她的喜好,任意放飞,犯了大错才在笼子里关两天。
从前她的日子就是吃喝玩乐,如何自在如何过活,但自从郁苒和段岐生成婚之后,一股无形的气就憋在郁桃心头,比起高兴自在,就添了一项。
成为闫韩侯府世子夫人。
“阿娘怎么说的?”郁桃又闭上眼,躺在榻上,手边的矮几摆着樱桃桃杏李几样应节的水果。
雀喜给她喂了颗樱桃,说:“夫人喊钱婆子传话,信上老爷提起闫韩侯府侯老夫人有个嫁去段家的妹妹,正是段岐生的祖母,现下段家有这门的关系,让夫人审时度势,不要妇人之心。”
郁桃听她说,嘴里吧唧拌着樱桃肉咽下,噗的朝矮几吐出一颗子儿,“那段家老太太三年前我定亲,人就已经痴的不行,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审什么时度什么势?”
拾已捡了樱桃子儿,轻声道:“可究竟有一门关系在,听说韩家那位小郡主在段家住了两日,韩家大有扶持段家之意,所以跟着老爷书信来的,还有一封请帖。”
雀喜和拾已对视一眼,仔细看了郁桃的神色还算平静,雀喜开口道:“二小姐请咱们夫人和小姐到闲庭阁吃顿饭,那日韩世子也会去。”
郁桃起初面色因为脸上的珍珠粉还算沉静,可听见雀喜嘴里念出‘二小姐,韩世子’几个字,她再也忍不住,脸上厚厚的养颜粉崩出一道裂痕。
“韩伟和他们有什么狗屁干系吗?”
拾已一字不落的解释:“段家老祖宗是韩世子的姨姥姥,二小姐说这场酒宴是承家里长辈嘱托。”
郁苒在外头也是顶着郁家人的身份和姓名,像闫韩侯府这样的身份,宴请要是真在外面办,那不都得说郑氏小心眼子,眼光寸长?
“哦。”郁桃抬手将脸上的珍珠粉拍平,扯了下嘴角:“母亲安排好了?”
“都好了,晚上迎二小姐和姑爷回府,请帖正让笔帖式誊写着。”
“就这样......”郁桃有些意兴阑珊,该来的挡不住,“真没意思,只会玩这些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