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香橙
叶执,叶执……
“叶初的事情就够巧的了,而这个叶执,他不光姓叶,他是叶初的哥哥,如意小庄偏偏还在他手里,”叶毓气急败坏说道,“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要都是巧合,我敢把这块羊肉生吞下去!”
韩子赟道:“我托的那熟人同我算是发小,他私底下告诉我,忠王府也去查过如意小庄的档,忠王府找过这个人。忠王府找他,应当也是冲着如意小庄去的。至于找没找到我就不知道了。”
“哪里用找,那不就在白马巷叶宅吗。”叶毓说,“你明日就去递个拜帖,我们见一见他。”
韩子赟苦笑道:“娘子,你怕是高估为夫了。此人身份神秘,位高权重,至今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一个从六品校尉去求见,只怕人家理都不理。而且白马巷那一带我打听了,几乎没有民宅,算是铁甲卫的地盘,铁甲卫几个重要将领都住在那条巷子。”
“那也得试试,你好歹还能打着侯府的名头。”叶毓道,“我敢肯定,这对兄妹肯定跟我长姐有关联。叶初年纪小不知道,她那兄长必定知道些什么。此人藏头露尾的,怕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怎么如意小庄会落入了他的手中!我们就去见一见他,才能戳穿他庐山真面。”
“娘子你别忘了,他是叶姑娘的兄长,不能是什么坏人吧。”
“那可难说。”叶毓说道,“叶姑娘是叶姑娘,他是他,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一个当哥哥的,唯一的妹妹养得不谙世事,养得她与世隔绝一般,谁知道是为什么,起码他是没尽到兄长之责。”
韩子赟也觉得蹊跷,翌日就硬着头皮,派人去白马巷叶宅送了张拜帖。
谢澹拿到这张拜帖看都没看,随手就扔到一边了。
韩子赟的拜帖石沉大海,夫妻两个无奈,叶毓便又派人送了信来,说韩静姝这几日嘴馋樊楼的一道杏奶小香猪,想约叶姐姐一起去尝尝。
叶初照例又跑去跟谢澹讲,谢澹说:“樊楼挺有名的,京城最大的酒楼,有名到连我都知道了。”
“那个杏奶小香猪好吃吗?”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去吃过。”谢澹笑道,“你自己去尝尝。”
“可是韩夫人又是请我游湖,又是请我去马场玩,还给我送礼,这才几天呀,又请我去酒楼吃饭,我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谢澹笑,小姑娘虽然少有与人交际,却十分敏感。他说道:“你不是喜欢跟韩静姝玩吗,那怎么办,你想不想去?”
叶初说:“我想吃那个杏奶小香猪,听起来就挺好吃的。韩夫人既然请了我好几次,那这次我请她好了。”
谢澹笑道:“我看行,我们家安安也学会礼尚往来了。”
“你不陪我去啊?”小姑娘嘀咕,“我怕有很多生人。”
“樊楼应当有专门招待女宾的区域。”谢澹笑道,“你交代常顺一声,叫他先订个阁子,不会有生人打扰你的。”
至于这女宾区域真有假有谢澹不知道,没有也得有。
樊楼算是京城里一处胜地,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由五座相连的楼阁组成,叶初和叶毓约的是晚宴,夜色中的樊楼珠帘绣额,灯烛通明。
“姑娘,韩夫人带着韩小姑娘已经先到了,奴婢把她们安置在咱们定下的阁子里了。”常顺在马车前躬身禀道。
叶初下了马车,酒楼迎客的小厮们恭敬立在门口,护卫和丫鬟们隔开闲杂人等,簇拥着叶初进去。进门后一条宽阔笔直的主廊走进去,便被迎到了西南那座小楼,进了楼上的雅间阁子,叶毓母女果然已经在里头用茶了。
春江和春波进来伺候,叶菱、叶茴和常顺则守在门外,另外还带了几个小丫鬟候在外头看菜传菜,酒楼的跑堂都不让进来,只把菜品送到门口|交给丫鬟就行了。
叶毓对叶初身边下人的做派已经习惯了,没想到她出来吃个饭竟然这般讲究,便叫叶初和韩静姝先点菜。
头一道菜自然是要点杏奶小香猪,据说韩静姝回京后来吃过一次,从此就对这道杏奶小香猪念念不忘了,然后又点了樊楼的招牌菜和一些时令菜式。
杏奶小香猪端上来,其实就是烤得金黄的小乳猪,也不知怎么烤的,吃起来香酥不腻,还带着浓浓的果木和杏仁的香味。酒是西域来的三蒸三酿的葡萄酒,不辣,甜的,叶初在家喝过葡萄酒的,今日没有哥哥管束,便跟韩静姝一人喝了两杯。
叶毓是揣着满腹心事来的,等两个小姑娘吃得差不多了,雅间里只有她自己的贴身丫鬟和春江、春波伺候,便提起了话头。
叶毓说道:“叶姑娘,我有个事情想问你,事关我一桩心事。令兄名下在城东有个庄子,你知道吗?”
“知道啊,如意小庄。”叶初笑道,“庄里种了很多柿子树,秋天的时候可以摘柿子。”
“那庄子……”叶毓顿了顿,一鼓作气问道,“是如何到了你兄长手中的,你可知道?”
“哥哥买给我的。”叶初说,“韩夫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毓原本以为她可能不知道,毕竟她对自己的事情都懵懵懂懂,没想到小姑娘对如意小庄的事情竟十分清楚。
叶毓忙说道:“实不相瞒,这个庄子原本是我家长姐所有,后来因故变卖,我因此关注罢了。”
“韩夫人你也想买?”叶初困惑地微微蹙起小眉头,牵起忠王府拦车的不快旧事,她想了想问道,“这个庄子怎么有这么多旧主人,忠王府也说原本是他们家的。韩夫人你要是为了买这个庄子,那叶初只能抱歉了,我们不卖的,哥哥说这是我娘亲的东西,几经转手,哥哥又买了回来,这是娘亲留给我的。”
叶毓脸色突变,当啷一声,手中的酒杯掉在桌子上。
“娘亲,你怎么啦?”韩静姝问道。
“韩夫人?”叶初清凌凌的眸子也关切地看向她。
“你……”叶毓声音发颤,强压着激动惊疑问道,“你……你娘亲,闺名是不是叫叶臻?太常寺卿叶家长女?那你父亲……”
“我娘亲早已不在人世,娘亲名讳不敢提,确是叫叶臻,可我真不知道夫人说的这个什么叶家,我爹爹早就死了。”
这些事情她似乎反反复复问了几回了,叶初对眼前这位韩夫人着实有些无奈,小姑娘饮了两杯西域的葡萄酒,这酒竟有些后劲,她晃晃脑袋觉得有些犯困,索性说道:“韩夫人,我都跟你说过了,庄子我不卖,给多少钱也不卖,忠王府的县主强买我家庄子,还惹我哥哥生了好大的气。”
“忠王府县主”几个字把叶毓的神志硬生生拉回来一些,是啊,忠王府还有个郭子衿又是怎么回事?
她定定神,愣怔片刻理了理混乱的思绪,问道:“好孩子,快告诉我,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生辰是端阳节,吃粽子,吃哥哥做的葱花面。”小姑娘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叫身后的丫鬟,“春江,这桌子怎么有点歪了,你快帮我扶扶好。”
叶毓一听端阳节,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惊疑不定,不觉眼中就有了泪意。
春江和春波赶紧扶住叶初,不禁心头叫苦,姑娘怎么两杯葡萄酒就喝醉了,跟她对饮的韩静姝都还好好的呢,她们没照管好姑娘,回头主子只怕要生气的。
春江道:“韩夫人,我们姑娘怕是有些醉了,奴婢们先带姑娘回去了。”
“等一等,那你哥哥……”叶毓也顾不得别的了,急急走过来拉着叶初追问道,“你那位兄长究竟是什么人,他,他真是你的哥哥?”
“夫人好生奇怪,哥哥还有假的?”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亲的,也许是义兄?”
“才不是呢,就是我哥哥。”叶初靠坐在椅子上,嘟囔道,“我哥哥从小把我一手带大,最疼我了,可亲可亲了。”
韩静姝跑过来,十分惊奇地扶着叶初问:“姐姐,你喝醉了吗?”
“没有,我没喝酒。你……你别告诉我哥哥,他又要说我……”小姑娘嘀嘀咕咕呓语似的,只觉得十分困倦,坐在椅子上靠在春江身上,闭着眼睛就想睡了。
春江看看一脸凌乱失神的叶毓,安置好叶初向门外叫道:“菱姐姐,姑娘有些醉了,你们进来伺候,叫人把马车备好。”
叶菱和叶茴应声进来,几个小丫鬟也忙跟进来伺候,门口的常顺则立刻叫护卫们清道、把马车赶到楼下等着。就在这时,阁子的门被人推开,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玄色锦袍,大步进来。
屋里的下人纷纷一惊,除了半扶半抱着叶初的春江,其他人纷纷跪了一地,就只有韩静姝和叶毓带来的那个丫鬟不明所以地站着。
“安安,”谢澹大步走过来,俯下身拍拍她的脸,小姑娘脸有些发烫,红扑扑的,闭着眼睛已经在打盹了,被叫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他傻乎乎笑了下,懵懵懂懂的整个人就往他怀里攀:“唔,哥哥,困……”
谢澹有些好气又好笑,给她整理一下衣裙,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他如入无人之地,叶毓回过神来盯着他看了又看,一时还疑惑这人眼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压根想不到,等她稍稍缓过神来,谢澹已经抱着叶初大步走出去了。
“他……你……”叶毓神思凌乱,见他把叶初抱走了,爬起来就想追上去。叶菱伸手拦住了她。
“韩夫人?”
“他……”叶毓指着谢澹的背影惊疑地问叶菱,“他,他是……”
“韩夫人,圣驾在此,不得造次。”叶菱躬身道,“天也晚了,不如奴婢先叫人送夫人回府,别的事情奴婢也做不得主,陛下若有意为夫人解惑,自然会召见您的。”
第43章 帝王谋
叶初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香得就像躺在轻飘飘的棉花糖云朵里,不知身在何处。半夜醒了,睁开眼, 发现躺在自己床上。
“姑娘您醒了,可要喝水?”
“喝水。”
她就着丫鬟的手咕咚咕咚喝光一碗温热的蜂蜜水, 看了看四周问道:“渴死我了。酸梅,我记得昨晚是在酒楼吃饭对不对,我怎么回来的?”
酸梅抿笑答道:“姑娘您喝醉了, 大人去接您回来的。”
“……”叶初讪讪缩了缩脖子,笑道, “别胡说, 我才没喝醉呢, 我就喝了一点点甜酒。”
“对对对,姑娘不是喝醉,您就是睡着了。”酸梅贴心笑道,“春江姐姐说您确实只喝了两杯甜酒, 就是吧, 大人说西域那个葡萄酒是三蒸三酿的,酒劲儿大, 叫您以后可不敢多喝了。”
所以也不能怪她嘛, 叶初笑笑问道:“哥哥呢?”
酸梅道:“大人在他房里歇息。”
“他有没有说我?”
“姑娘您喝醉……不是,姑娘您睡着了,大人把您送回来, 安置好了他就回房了。”
叶初打个哈欠,满意地躺了回去, 心里琢磨着, 哥哥明早反正就进宫当值去了, 等到明天晚上他再回来,事过境迁也就不能在说她了吧。
就是有点丢人,酒量连韩静姝一个小孩子都没喝过,明明大家一起喝的。
叶初躺了会儿就又睡着了。可不知道这会儿,宣平侯府叶毓和韩子赟房里的灯亮了一夜。
* * *
韩子赟在京畿大营半月一轮值,轮值半月就能回家睡几日,这几日正好在家,听完叶毓的讲述之后,韩子赟瞪大眼睛一连问了好几遍:“你没看错?你真没看错?”
“没看错!宫宴上我好歹当面见过的。”叶毓烦躁地说道,“她身边常跟的那个女卫都说了,确实是圣驾。”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随便戴戴就价值连城的钗环首饰,云锦蜀锦的衣裳,她身边那些下人,白马巷那大宅子,还有,除了皇帝谁还能随随便便吃到御贡的鲜果……
然而这一切却又该死的完全解释不通。
“我早该想到的,她送我御贡大青枣那回我就该想到的,还有动不动就请太医……”
叶毓这会儿有了结论,就哪哪都能找到证据了,除了皇帝,谁还能随随便便使唤太医,王侯府邸哪家用太医不得御前允了、拿了帖子去请?
他们思来想去总以为这人位高权重、天子宠臣,谁知道他就是皇帝本人啊。
可是,谁又敢往皇帝身上想啊。别说她了,就连宣平侯夫人在京中这些年,也没想到。
叶毓一晚上就在屋里团团转。
“他怎么会是皇帝,怪不得京城找不到叶执这个人,叶执就是皇帝,他怎么成了叶初的哥哥?”
“我现在敢断定,叶初肯定就是我长姐的女儿,可是我长姐的女儿怎么会养在皇帝身边,还把他当成哥哥,这是哪门子的哥哥嘛……”
“还有忠王府那个县主又是怎么回事,一准是忠王府寻错了人,弄了个假县主养那么多年,郭遇那小人眼睛是瞎了吗?”
“难怪叶初一直说她爹早死了!早死了!死了活该!”
“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着叶毓在房里走来走去,脚下的地衣都快被她磨破了,韩子赟小心翼翼劝道:“娘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如今急也没用,先坐下来歇歇,稍安勿躁。”
叶毓:“那你说怎么办吗?”
“我……”他哪知道怎么办啊,韩子赟顿了顿,思忖道,“娘子,你先冷静一下,你这样也没用啊。叶姑娘跟前的女卫不是说了吗,陛下若是肯为我们解惑,自然会召见的,我们如今就稍安勿躁,先等一等,先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