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香橙
卫沉嘴角斜斜勾起一个笑容,有些不正经地笑道:“妹妹且放心好了,哥哥必然不敢大意的。”
“……”卫临波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问道,“卫大人什么时候新添了乱叫妹妹的毛病?”
“怎么,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卫妃娘娘乃是本统领嫡亲的小堂妹。”
两人正说着,眼角瞥见皇帝负手从宫门进来了,卫沉心里顿时有些滑稽之感,你说这叫什么呀,皇帝的心腹近臣,和皇帝的后宫宠妃,正在眉来眼去地调笑,好巧不巧地恰恰让皇帝本人撞见了?
两人互相没好气地对视一眼,赶紧上前行礼。
“朕来给太皇太后问个安,不必管朕。”谢澹信步往里走,瞥见卫沉手里的鸽子,便问道,“怎么回事儿?”
卫沉把痴傻小宫女的事情说了一遍,谢澹意味深长道:“这宫里,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太皇太后的天下。叫下边的人都仔细些,不可出了疏漏。”
卫沉躬身答应着,转身就去安排。谢澹则迈步走进侧殿。两日过去,太皇太后一瞧见谢澹便眼睛猩红,犹如困兽,恶狠狠地抓起一个香炉砸了过来。殿中易碎的瓷器早已经让她砸光了。
谢澹从容避开,神色自若,依旧微微躬身道:“皇祖母安。”
“嗬!”太皇太后嘲讽地骂道,“皇帝这是向哀家耀武扬威来了?你把哀家囚禁在这里,忤逆不孝,猪狗不如,你是打算如何跟宗亲朝臣、跟天下人交代?”
“皇祖母说笑了,皇祖母这不是好好的吗。”谢澹轻然一笑道,“再说朕是皇帝,又一向暴虐狠毒,只有朕向别人要个交代的,谁敢来问朕要交代呢。”
“你!”太皇太后气结,质问道,“你来干什么,哀家不想见你!”
谢澹道:“这两日不是一直听说皇祖母要见朕吗,朕有些忙,今日才得以过来。下人说皇祖母这两日不吃不喝,朕来劝劝皇祖母,大可不必,朕又不受这等要挟,饿着的也不是朕。”
太皇太后闭眼,半晌睁开,缓了缓问道:“你这是,真打算对楚家不利了?”
“皇祖母先对朕动的手。”谢澹面色淡漠依旧,笑道,“您是朕的亲祖母,父皇仁孝,朕也只剩您这么一个血亲长辈了,皇祖母春秋已高,朕原本还可以再等几年,让楚家再苟延残喘几年,是皇祖母等不及了。”
“混账!欲加之罪,你这是欲加之罪,淑妃给你下的根本就不是毒,你休想把谋逆罪名强加到他们头上。”
“楚家的罪名何止这一项,楚家有什么罪,几十年来是如何为祸朝廷,皇祖母应当比朕清楚,等朕把他们抄家下狱慢慢找就是了,总该能找到确凿罪证,皇祖母以为呢?”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那可是哀家娘家啊,是哀家的亲弟弟、亲侄子,半点情分你都不看,哀家迎你入京,扶你坐上皇位,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朕哪来的良心。”谢澹面色一冷,问道,“皇祖母也配跟朕说良心?朕的父皇仁孝纯良,对皇祖母更是百依百顺,他当年被瑞王所害,怎不见皇祖母为他报仇,反倒下旨立瑞王继位,欢欢喜喜继续做您的太后,皇祖母的良心呢?”
太皇太后哭道:“哀家能有什么法子,哀家也心痛,可瑞王已经对他下了手,瑞王还亲手杀了楚贵妃和二皇子,江山无人为继,哀家能有什么办法,哀家还不是为了这大周的江山社稷!”
“皇祖母既然心系江山社稷,又何必拿什么情分跟朕说事。那时皇祖母应当明知道朕没死,知道朕逃出去了,朕是太子,是大周的皇位正统,皇祖母可有找过朕,可有设法庇佑过朕,瑞王追杀朕的时候,皇祖母的情分在哪里?”
他冷声道,“皇祖母真以为朕就那么好骗,当年之事朕真的不知内情吗?”
“你,你知道什么?”
“朕该知道的都知道。”谢澹冷冷道,“皇祖母执掌六宫,手眼通天,朕就纳闷了,瑞王当年那一番动作,皇祖母当真能不知情?”
“胡说,哀家哪里知道!”
“那么瑞王杀了楚贵妃,把谋害太子的罪名推给楚贵妃,为何却丝毫没有牵连楚家,反倒对楚家倍加封赏?想必是瑞王跟皇祖母达成了什么交换吧。只可惜楚贵妃勾结瑞王想要夺嫡,却反被利用,给他人做嫁衣裳了。”
太皇太后脸色突变,争辩道:“那不过是瑞王除掉她的借口,行刺你的是瑞王,跟楚贵妃没有牵扯。就算有,哀家又如何知道?”
“皇祖母不是不知,皇祖母只不过低估了瑞王的野心罢了。”谢澹嘲讽地嗤笑一声,“楚贵妃勾结瑞王,原本只是想利用他除掉朕这个太子,为二皇子夺嫡,皇祖母掌控六宫,这事情皇祖母不可能毫无察觉,甚至可能就是皇祖母默许的。”
“毕竟在皇祖母看来,楚贵妃是你嫡亲的侄女,她所生的二皇子才是你楚家血脉,楚家和皇祖母自然更想让他继承皇位,不是吗?所以楚贵妃勾结瑞王想要夺嫡,楚家和皇祖母暗中也是支持的,只是你们不曾料想道,瑞王也只是利用你们来除掉朕,进一步弑兄篡位罢了,所以他发动宫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楚贵妃,弄死二皇子,皇祖母逼于无奈,只好下旨让他继位登基。”
他抬起眼眸,淡淡问道:“皇祖母,朕说的可对?后宫向来都是皇祖母的地盘,若不是皇祖母和楚家背后默许甚至支持,瑞王哪那么容易在宫中作祟,如何能一招得手?”
太皇太后脸色灰败,跌坐在塌上喃喃道:“你……你如何知道,你当年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你们能对一个十岁的孩子下手,还怕他知道吗。”
“所以你就一直对哀家怀恨在心?”
谢澹气极反笑,笑笑问道:“皇祖母难道还想让朕对您感恩戴德不成?”
“朕当年最恨的,就是皇祖母硬逼着父皇迎楚贵妃入宫争宠,您仗着身份处处拿捏母后,纵容楚贵妃对朕的母后步步紧逼,让父皇母后夫妻离心,母后心力交瘁,包括纵容支持她夺嫡,没有您当年种下的因,哪来日后的种种恶果。”
“可笑您竟还想继续靠这种路数来控制朕,皇祖母若是没有妄图插手挟制朕,朕兴许也不必非得对楚家赶尽杀绝,可您非得让楚家女进宫为妃。皇祖母以为,有了这种种因果,朕还敢再碰楚家女一下?可惜朕对楚家女畏如蛇蝎,多瞧一眼都觉得恶心!”
“所以皇祖母跟朕说什么情分,说什么良心?”谢澹身体微微前倾,对上太皇太后灰败的脸色,轻声说道,“皇祖母知道吗,安安是朕最后的良心了,朕仅剩的那点良心都在她身上,您不该动她。您非要动她,非要先跟朕动手,那朕也只能如您所愿,尽早把楚家铲除干净了。”
“原来是为了那个女子,你竟然为了个女子……”太皇太后哭着砸过来一个朱漆茶盘,骂道,“你敢动楚家,真当我楚家是任你宰割的吗?”
谢澹傲然说道:“尽可一试。便是不为了安安,楚家也早晚要灭。所以请皇祖母不要再跟朕闹什么绝食了,朕眼下不会让您死,朕要让您亲眼看着朕把楚家斩尽杀绝!”
“你敢!”
太皇太后从塌上扑过来,跌倒在地上哭喊,“回来,你不许走……哀家是你亲祖母,你就得听哀家的,不许忤逆哀家……你回来,你听见没有,哀家不许你动他们……”
谢澹走到门槛停下步伐,却没回头,轻叹道:“朕也是想不通,皇祖父待皇祖母私心偏爱,专宠多年,父皇母后对皇祖母恭谨孝敬,皇祖母十四岁入宫,今年六十有五了吧,怎么谢氏皇族五十多年也没能养熟皇祖母,皇祖母竟从来不记得自己是谢家妇,五十年来始终都只是楚家女。”
所以他一定要让她亲眼看着楚家灭亡!
* * *
叶初已经整整两天没见到哥哥了。深夜,她辗转从床上醒来,睁眼躺了会儿坐起身来。
“姑娘怎么醒了?”叶茴这两日就睡在她床前的塌上,立刻起身过来问道,“是不是热着了?”
叶茴说着抓起一把扇子给她扇风。姑娘这两日受委屈了,这几日天气格外炎热,宣平侯府毕竟不比宫里,又是在行宫,屋里没用冰鉴,昨晚只放了一个冰盆,加上天气十分的沉闷,夜间睡觉就有些暑热了。
“今晚怎么这么闷。叶茴,你说哥哥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姑娘想大人了?”
“我有点担心他。”叶初在床上抱膝坐着,轻叹道,“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宫门整整两日都没开,里头到底什么情形也没人知道,哥哥怕是都累坏了。”
叶茴忙安慰道:“没事的,姑娘放心,大人身边有那么多御前侍卫和铁甲卫,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叶初问,“你说,要是万一皇帝真出了事,哥哥是皇宫侍卫统领,他会被牵连降罪吗?”
叶茴心里烦乱,只好说道:“没事的,姑娘放宽心,大人最不放心的就是您了,只要您好好的,大人就没有后顾之忧,处理好事情就来找您了。”
“嗯,”叶初点点头,在她心中哥哥无所不能,神通广大,必定没事的。她接过叶茴手中的扇子自己扇着,说道,“你去睡吧,我凉快会儿就睡了。”
叶茴哪还睡得着,索性起身陪她坐着说话。从她的角度望见窗外的天色隐隐有些发红,叶茴察觉不对,嘀咕道:“那边什么发亮?”
叶初看了一眼也觉得好奇,便索性起身出去。
站在院里一眼望去,夜色下东北方向一片火光冲天而起,正是行宫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咳咳,那什么,关于上一章你们讨论的药,按阴阳理论,需阴阳和合方能解毒,自渎无此功效也。
再说,我们炫酷拽霸帅的男主怎么能干那事儿呢!!
第55章 吾皇万岁
“走水了?”叶茴惊呼一声。
行宫建在山间, 地势要比山脚下的行馆高一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着火的是行宫无疑。
叶茴一纵身就上了屋顶, 望着火光心下一沉,那个位置应当是在行宫南侧, 御前的区域。
宫中怎么会走水?天气虽然炎热,但这时节草木丰茂,天气湿润, 并不是天干物燥之时,更何况宫中四处都有人值守, 如何能起这么大的火!
“叶茴, 你看到什么了, 你快下来。”叶初在下边着急喊道,“是行宫着火吗?”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叶菱一身黑--------------/依一y?华/衣快步奔进来,背上还背着剑, 她走到叶初跟前伸手扶住她, 说道,“行宫可能是哪里走水了, 姑娘不用担心, 大人住的地方有很多侍卫值守,宫中到处都备有太平缸,又有湖和池塘, 不会有事的。”
叶茴从房顶翻身下来,说道:“奇怪, 这火势怎么起得这么快, 短短时间就烧得这么大,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纵火?”
叶初脸色一白。
叶菱忙说道:“姑娘别怕,宫中人手多,地方又十分宽敞,我们大人身手那么好,绝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叶菱一边心里也没底。水火最是无情,这火势起得这么快,只怕正如叶茴所言,是有人故意纵火。
素来逼宫无非为了皇位,血溅宫门,刀兵相向,可少有人会一把火烧了宫室,什么人竟这般丧心病狂。
叶菱这会儿只盼着皇帝安然无恙,所有人都提前跑出来了。她努力镇定下来,说道:“姑娘,奴婢担心有心人知道您在韩家别院,我们在韩家别院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说行宫走水,万一火势殃及行馆这一片,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去哪里?”
“去山下,韩大人给您准备了行帐。”
叶初眼睛盯着行宫的火光,说道:“可是哥哥怎么办,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不会的。”叶菱道,“姑娘,宫中人手多,此处行馆别院也住满了朝廷重臣,宫里真要控制不住,自然会打开宫门鸣锣求助,各家大臣便会带人进宫救驾灭火,您就放心吧。这个关头奴婢们必须先保证您的安危。”
叶初心慌意乱,可也明白这个关头乱也没用,哥哥说过,遇事要冷静,遇事惊慌只能反受其乱,哥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迅速冷静镇定下来。
然而她却远没有修炼成哥哥那般心性,叶初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急也没用,她能做的就是先把自己管好,听从安排不添麻烦,不要给哥哥拖后腿。
“我们下山。”叶初问道,“那侯夫人和韩静姝怎么办,把她们叫起来一起走。”
“是。”叶菱转身出去,到门口发了个信号,即刻便有暗卫现身,叶菱吩咐几句,回来和叶茴护着叶初,直奔韩家别院小跨院的马厩,找到她们的马匹。
这时宣平侯夫人和韩静姝也被几个下人护着过来了,宣平侯夫人年纪虽然大些,但作为武将之家的主母骑马还是可以的,为了保险,叶菱便叫韩静姝和宣平侯夫人同骑一匹马,几人从跨院出了侧门,韩子赟带着一队护卫已经在等着了。
整个行馆区域已经人声喧哗,乱纷纷的,都被这火光惊起来了,许多人纷纷跑出来张望,叶初一行人就在行宫红透天际的火光中离开韩家别院,直奔山下大营去。
几人到了大营便被妥善安置在一处宽敞的行帐,得知张文墒已经亲自率领一千人上山救驾扑火去了,其余一千人枕戈待命,留在山下警戒守卫。
叶菱知道姑娘胆子小,十几年来就是被陛下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护得密不透风,哪里经过这等事情,叶菱一路都在担心她受到惊吓。然而小姑娘一路不声不响,进了行帐也就默默坐在那儿,手里捧着一杯茶小脸发白。
韩静姝道:“姐姐,你别担心,哥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能不担心吗,叶初强笑道:“对,我不担心,我哥哥最厉害了。”
宣平侯夫人这会儿还不知道具体内情,心中猜测这位叶姑娘怕是身份惊人,事关圣谕韩子赟连亲娘也不敢告诉。而亲自仗剑守在行帐门口的韩子赟则心中苦笑,他这个傻女儿竟口口声声把皇帝叫成哥哥,除了这位叶姑娘,全天下怕也没别人了,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行宫,清凉殿火势凶猛,灼热的空气哔哔啵啵带着火油和燃烧物的味道,火光映照下,众多侍卫们和数百名黑衣杀手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一片。
如今看来,这些杀手必定是从地道秘密潜入进来的,且知道行宫地形布局,幽灵一样出现在清凉殿周围,御前侍卫措手不及之下,这些杀手目标明确,行动迅速,一部分抵挡御前侍卫和赶来的铁甲卫,一部分则直奔清凉殿主殿,用携带的火油四处纵火,并集中人手困守清凉殿周围,防止殿内有人逃出来。
看来是筹谋已久,准备充分,这是要活活把皇帝烧死在清凉殿中啊。
谢澹一身黑衣,挺拔的身形昂然立在一处园林造景的坡上,借着火光俯望着不远处厮杀成一团的众多人影,和率兵赶来的张文墒。夜色中他脸色冷凝,火光映照出他眸中狠戾的幽光。
谢澹冷声向身旁的方青道:“传朕口谕,不要救火,让它尽管烧,集中人手先把这些人解决掉,张文墒和御前的人专心剿灭刺客,铁甲卫只管防守行宫外围,紧闭宫门,一个也不许逃掉。”
“是。”方青一躬身,即刻便有几个侍卫分头去传令。
谢澹手按在剑柄上冷眼看着下方,想杀他,哪那么容易。
楚家煞费力气却哪里知道,皇帝平日压根就不住在清凉殿,他一直住在雨前斋,清凉殿只是被他用作处理政事的地方,尤其主殿,皇帝不在,夜间就是一座空空无人的大殿。
这一番纵火,只除了几个侍卫冲进殿里抢救御案上的重要物品,受了些灼伤,也不过烧毁一座空殿罢了。
行宫建在山间,地方宽敞,宫室与宫室之间都隔着大片的园林和空地,不必担心火势殃及其他地方,陈连江第一时间便下令所有宫人撤出居住的宫室,主殿加上相邻的两座殿阁和周围宫人们居住的附属宫室,谢澹下令不必救火,火势这么凶猛救也无用,随它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