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谢愠还想问,谢伯卿及时将他那张叽叽喳喳比鸟还闹的嘴拦下,“好了别吵你兄了,封赏都是上面根据他的功过拟定,非他一人说了算,不管是什么,你不可在事情没定论之前,到外头乱说。”
谢愠辩解:“我不会,是那个毒妇今日老追着问我……”烦不胜烦。
谢留的目光倏然挪到他脸上。
谢留:“什么叫做‘毒妇’。”
谢愠一时哽住。
胭脂将汤汁盛到碗里,准备妥当,端着托盘缓缓走入庭院里。
当她靠近堂屋的时候,正好听见谢伯卿训斥的话语传出,“你该长大稳重些了。我是不是说过,不管她什么样,你不该当着你兄面出言不逊。”
胭脂身形一顿,不知谢愠犯了什么事被训斥,但不妨碍她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次发话的居然是谢留。
低沉的嗓音满是威慑,“我只说这一次……”
谢留:“以前玩笑也罢,今后她还是我的妇,该怎么管教我说了算,你可以叫她嫂嫂,要么什么都别叫。”
胭脂:“……!”
谢留像是发现了她,侧头扫过来锋利的一眼。
胭脂心里咯登,跨出去的步子还是缓缓落在地上,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进屋,谢留轻淡地收回视线:“所以,别再让我听见那些个不好的称呼。”
第8章
因着胭脂的到来,谢留不再用严厉的态度对谢愠训话,以免在外人的跟前伤了他的自尊和脸面。
而最好奇的莫过于刚进屋的女子。
谢愠到底说了什么才惹怒了他的一翁一兄,竟惹得二人连番教育他。
还有谢留这个冤家,他竟也会出声维护她吗?该不会是给她挖的什么陷阱故意做给她看的吧!
“兄,我知错了。”谢愠低着头,被训后瞧着情绪失落。
该。
叫他傍晚的时候在她跟前耀武扬威,看着讨厌死了。
不管是不是他的错,只要见着对手倒霉,也够让胭脂窃喜的了。
她脚步越发轻快,笑着靠近。
“夫君,解酒汤来了。”
谢留挑起眉梢,面上留有余威,他光是坐在那不说一句话,就足以叫身边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胭脂侍候他端碗递勺,眼见谢留没有挑刺儿才松了口气。
直到她发觉谢愠趁人不注意偷偷抹泪,大概是因为刚刚被亲近的人说了,觉得难过,嘴都狠狠瘪在一块,肩膀还抽了抽。
胭脂状似不经意地问:“哎呀,小犊郎怎么在哭呀?”
空气陡然出现可怖的安静。
就在谢伯卿与谢留的视线都投到他身上时,谢愠嘴角添泪的动作一僵,满脸的羞耻和不可置信地瞪着胭脂。
他本来可以默默难过完,就能当刚才的事什么都没发生。
可这个搅家精一句话的时间就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难堪。
胭脂:“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天可怜见的,除了二郎小时候尿裤子,再没见他这么伤心哭过呢。”
“你……”
“怎么啦二郎?”
叮的一声,谢留丢下汤勺。
胭脂偏头慇勤问:“夫君?是不是解酒汤太烫了?我来给夫君吹一吹。”
她忘了收敛笑意,小人得志的模样太难看,谢留豁然攥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在胭脂含羞带怯嘴叫他时,毫不留情拍了过去。
瞬间细皮嫩肉被打得清脆作响。
她吃惊又慌张地痛呼一声,眼泪差点掉出来。
局势顿变,一旁的谢愠很快看戏似的精神振奋地坐直了身子。
这下轮到胭脂感到委屈莫名,“夫君,这是为何啊?”她做错什么啦,为什么要打她?
谢留冷眸逡巡两眼她跟谢愠,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你刚才笑什么。”
当然是笑他弟弟吃瘪啊。
胭脂差点说出来,乖觉的咽下不满,装傻充愣:“什么刚才?刚才我没笑啊。”
谢留压根没信,森冷的目光直冲她看来,“是吗。”
气氛倏然有些凝滞压抑。
谢留再次开腔:“有些话,趁你们都在,正好说说清楚。”
胭脂被他瞅着,有种大祸临头的错觉,而就在她差点喘不过气以为谢留要跟她翻旧账时,他终于从她身上挪开了目光,又扫了谢愠两眼。
毋庸置疑,就是专门对他们两个说的。
“白日里阿翁同我商量过,不谈从前,只看今后。那么自今起,这个家中就是我谢留说了算。但凡有谁要是想搅得这个家鸡犬不宁……”
他拉长尾音,眼神阴霾得像要把人摁死沉塘,从谢愠突地对准胭脂,令她浑身汗毛竖起。
话里充满遗憾,“那就只有杀鸡儆猴,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胭脂心里突突,瞬间明白,这哪是在立家规,这是在“指桑骂槐”,旁敲侧击,让她别惹事呢。
说来说去,谢留维护的还是他弟。
就因为刚才她对谢愠一番挤眉弄眼的挑衅逗弄,他就特意说这么一番话为他出气。
胭脂僵笑着识时务地表示:“谁会坏了你的规矩呢,夫君,我都听见了,我一定遵守。”
谢愠也别别扭扭地附和,“阿兄,我,我也是。”
谢留听了,杀气和威势便收敛下来。
而一直在旁观的谢伯卿,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表态。
在吃完这顿热闹的晚饭后,谢伯卿这才宣布:“散了吧,都早些回屋歇息。谢愠,走。”
胭脂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门口,扭身看向谢留,他正嘬着不剩多少的解酒汤,半垂眼皮,鼻梁挺秀,细软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道深邃阴影,喧宾夺主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胭脂咽了咽唾沫,“夫君……”
谢留刹那间抬起眼皮,黑溜溜的眼珠谛视着还坐在他身旁的胭脂,“说。”
他的唇被汤暖热了一个深度,有光泽感还红透了,颜色像颗熟了的李子。
有些人的俊俏,纵使他行径可恨也掩盖不了这份天赐的厚爱。
胭脂品尝出自己那一瞬间晃神的味道,有种后知后觉的烦躁跟羞耻。
“也没什么……”
“我是说待会我把你这里收拾干净,夫君就可以歇息去了。”
“把什么?”
他仅仅侧了个身,大腿便撞上她的膝盖。
两眼相对,被凝视的胭脂舌头就跟打结似的,“我,呃……把,把……”
“把我,”谢留既慢且聊赖地重复一遍:“你要我等你,把‘我’收拾干净。”
“我,诶……?”
他膝盖状似无意往前磨了磨,狠顶了一下。
胭脂猛地噤声,被谢留陡然挑逗地看她的眼神震惊得满面漆红,艳丽如霞。
这是军痞子吧?
胭脂跟开了眼界似的,即使在伙房刷洗碗筷,好一阵时间过去了,还是能感觉到膝盖经人暧昧顶.弄留下的痒痒余温。
她百般疑惑,谢留到底在失去音讯的这几年里,到底在军营经历了什么。
他真的,活生生一个风月场里的高手一个。
胭脂之前还想着搅得他心神大乱,如今经了这么一遭,反而被谢留使出来的伎俩迷惑住了。
到现在还双耳发红,气躁着静不下来。
她弯腰,像是恨自己不争气般,打了两下惹事的地方,嘴里念念有词,“想什么想,这就是个诡计多端的东西,也不是个好的,可别上了他的当。”
等收拾好一切,夜都深了。
周围乌漆墨黑,谢府灯笼里的油已然烧尽,梳洗过的胭脂提着一盏旧旧的琉璃灯,踏着月光回到房中。
劳累一天,她坐在榻上宽衣解带,正准备休息。
等衣裳脱得差不多的时候,房门蓦然被一道猛力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谢留刚洗过澡。
额角边乌黑的发梢上凝结着没擦干的水珠,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就这么打着赤膊,像冒烟又像散发水汽的露着精悍的上半身,仅着一条黑裤子就大刺刺地出现在胭脂眼前。
谢留眼里毫无防备地晃过一片细腻酥软的白,接着就是胭脂稍显惶恐结巴的声音,“你,你来这做什么!”
他觉得她问得真是奇怪。
谢留理所当然:“来就寝,怎么了?”
“不是,你怎么没去谢愠那啊……”
胭脂都忘了谢留回来睡哪儿这档子事了,她脱得只剩肚兜和短裤,猝然相见,就是她嘴皮子再利索也有几分羞臊。
都说非礼勿视,谢留兴许从来就不是那一卦的。
他盯着那片不小心暴露在外的背,愕然之后,比起胭脂的遮遮掩掩,倒是赤.裸大胆欣赏起来,“小犊郎屋子臭。”
胭脂受不了地道:“他的臭,我的就香一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