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吉 第68章

作者:明月珰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有心了。“老太太道。

  辞了老太太这儿,罗氏还得把长孙愉愉送的东西给各房送去,送之前还是得开箧检查检查,怕年轻人不懂事儿送错了东西,反而惹出麻烦来。

  这一开箧,罗氏就又惊着了。

  罗氏有五个儿媳妇,大儿媳妇喜欢下棋,那竹箧里就是一副黑白玉石棋子,并一本珍本棋谱。

  三儿媳妇喜欢刺绣,那里头就是一柄顾氏双面绣的团扇。顾氏如今都八十几了,早就不动针线了,所以顾绣是用一幅少一幅,很是珍贵。

  四儿媳妇喜欢吹笛,所以长孙愉愉送她的是一柄前朝玉真公主藏的玉笛,落有款识。

  六儿媳妇则是一柄琴史上也有名的“绿玉”琴。

  七儿媳妇的是一套孤本《肃阁杂录》。

  别的倒还罢了,但她七儿媳妇一直在找这套《肃阁杂录》的事儿,长孙愉愉是如何知道的?

  此外,除了他们三房这边,就是隔壁大房、二房等其他几房的人也是根据各自喜好而准备的礼物,这说起来可就太惊人了。

  罗氏晚上私下对陆侹道:“九哥就是会跟愉愉说有哪些亲戚,也不可能说得出每个人都喜好什么的。男丁就罢了,那些个嫂嫂、婶子的,九哥怎么可能知道她们的喜好。”

  陆侹一下子就想到了晋阳公主。“这怕都是晋阳公主的手段,她女儿要嫁到咱们陆家,恐怕里里外外都是要查个清楚的,否则她怎么放心。”

  罗氏皱眉道:“这也太恐怖了吧?若是她们有点儿歹心……”

  陆侹摇摇头,“你别往外说,也别往牛角里钻,如今华宁已经进了咱们家,晋阳公主如何会存歹心?依我看,有这本事查得如此细,估计得是靖云台。这倒是提醒咱们了,哪怕远在宁江也得小心谨慎。天子的眼线到处都是。”

  罗氏点点头,但却还是心惊。她这才骤然意识到,长孙愉愉乖巧甜美的背后,还有那样的能耐。这个侄儿媳妇却是不一般呢,她在京时那是小瞧她了。

  罗氏想起皇家画馆,在京时她提过一嘴,长孙愉愉也带她去看过。但是作为陆府冢妇的罗氏自然不怎么看得起皇家画馆那点收藏,可如今回忆起来,她才发现,重要的根本不是那些画,而是长孙愉愉做成了这件事。

  却不说宁江这边如何,京城东阳坊这边罗氏她们一走,长孙愉愉头上的紧箍咒就没了。

  罗氏前脚走,后脚陆行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就一股脑儿被长孙愉愉打包送去了前院他的书房。陆行也是下衙后回府才知道自己被挪窝的。

  “怎么,他有什么反应?”长孙愉愉问莲果。

  “姑爷什么都没说,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莲果道。

  长孙愉愉点点头,次日便得寸进尺地直接回了晋阳公主府,只给陆行留了个信儿,以告知去向。

  陆行这亲成得可就有些白费力气了,媳妇的名分被人占了,但实质却是一点儿没有。知情的人都为他着急,可他本人却是稳若泰山。

  长孙愉愉回到宁园,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晋阳公主便回府了。她一回府,长孙愉愉就被召唤了过去。

第100章

  “娘。”长孙愉愉亲昵地就想往晋阳公主身边依偎, 却被晋阳公主给推开了。

  “娘!“长孙愉愉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跪下。“晋阳公主虎着脸道。

  长孙愉愉不明所以,却也依言跪下。

  晋阳公主看向婉姑道:“给我打。“

  长孙愉愉大吃一惊,“娘, 你这是做什么呀?”

  “你这个不孝女,与其看你这样作死,还不如我趁早把你打死, 你还能落个囫囵。“晋阳公主道。

  “我怎么不孝了呀?”长孙愉愉觉得很委屈。

  “你还有脸问?我就问你这么些日子你可和姑爷圆房了?“晋阳公主问。

  长孙愉愉暗道不好, 心里立即盘算起谁是告密者了。

  “你也不用瞎猜, 那告诉我的人都是为了你好。”晋阳公主道,“你现在嫁了人了, 胆子可肥了,居然还敢骗我,弄得我在姑爷面前丢人。”晋阳公主这说的是请司寝姑姑的事儿。

  长孙愉愉膝行到晋阳公主面前, 手搁在她的膝盖上小声地讨好撒娇道:“娘, 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可要心疼死的。”

  晋阳公主挪开膝盖,拒绝跟长孙愉愉有任何肢体接触。

  “娘,我也不是有心骗你,只是怕你担心而已。你都不知道, 陆九对韦嬛如情根深种,对我则是不屑一顾, 我当然不愿意跟他圆房啦。“

  晋阳公主道:“你就这么承认输给韦嬛如了?情根深种又如何?你如今才是他妻子, 男人的心你不去争取, 你以为人家凭什么双手捧给你?你真当是你天仙下凡啊?“

  长孙愉愉不说话了, 她可不就从小被人夸赞是天仙下凡么?

  晋阳公主一看长孙愉愉那小神情, 就想狠狠揍她。“人家天仙能不吃饭不拉屎, 你行吗?“

  长孙愉愉哀怨地瞪了自己娘亲一眼, 有这样说话的么?

  “我实话告诉你吧,男人对自己得着的人和物就不会稀罕。你如今已经是姑爷的媳妇了,你当他还能跟其他男子一样来讨好你?你现在的日子之所以舒坦,姑爷之所以让着你,那是因为背后有我,还有你皇帝舅舅,你可曾想过要是我们都不在了你怎么办?”

  长孙愉愉都还没说话呢,晋阳公主已经厉声接着道:“你要敢说个跟我们走的话,我现在就打死你,还省得你活着浪费粮食。”

  长孙愉愉不敢说话了,乖乖地并腿跪着,眼巴巴地望着晋阳公主就盼着她娘看她可怜而心软。

  然则此次晋阳公主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转头就对婉姑道:“给我打,这个家没个家法是不行了。“

  长孙愉愉乞求地看向婉姑,盼着她帮自己说句话。

  婉姑轻轻摇了摇头,晋阳公主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她们越是求情,只怕长孙愉愉挨得更惨。

  这家法当然不能打在脸上,也不能打在明处,当然也不会脱了裤子打屁股,于是就用了惯常用的法子,打腿。

  长孙愉愉的一双小腿结结实实地挨了十戒尺,打得红痕肿得老高。她也不叫,跟晋阳公主赌上气了,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任婉姑怎么给她使眼色她只当看不见。

  婉姑忍不住叹息,她盼着长孙愉愉叫得惨些,晋阳公主好下令停止,结果这倒好,足足挨够了十戒尺,那细皮嫩肉的,打得仿佛吹一下那红肿就得破皮了。

  晋阳公主看着死不认错的长孙愉愉,只觉得无力,摆了摆手再没精神地道:“现在就给我回去,什么时候跟姑爷圆房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进这个家门儿。“

  长孙愉愉红着眼眶倔强地看着晋阳公主道:“是不是陆九才是你亲儿子啊?当年是不是你们换人了?”这怎么可能,她和陆行的年纪可差得好几岁呢,她就是说气话。

  晋阳公主被气得腰疼,一手撑在腰上,一手亲自给了长孙愉愉一耳光。

  不重,但是打在脸上那响声,就仿佛玉瓶摔碎了一般。

  长孙愉愉不恨晋阳公主,此刻却是恨死了陆行。她长这么大,晋阳公主可没打过她耳光,今天不仅开了先河,她的腿也差点儿被打坏。

  然则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晋阳公主看着长孙愉愉被打得绯红的脸,也是红了眼圈,“你要是到现在还不懂我的一片苦心,就算我白养你一场了。”

  母女俩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闹得如此不可收拾。

  如此,长孙愉愉回娘家的第一日就被撵了回去,还是由婉姑亲自押送回东阳坊的,就怕这位小县主半路闹什么幺蛾子。

  恰好陆行刚回家,刚看到长孙愉愉的留言条,抬头听到门外的动静,就见长孙愉愉走路模样有些怪异地进了门。

  其实长孙愉愉走路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怪,打在小腿上,强忍着疼并不会显得异样,她又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陆行面前露出丢丑的一面。

  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关注久了,对她的一言一行就极其熟悉,稍微有一丝走形都能看出来。

  陆行朝婉姑迎了出去,“姑姑怎么来了?”

  长孙愉愉在一旁木然一张脸听着陆行和婉姑寒暄。

  婉姑朝陆行道:“姑爷,公主让我送县主回来,说县主既然已经嫁人,就当好生料理家务,相助夫君,怎么能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也不怕惹人笑话。”婉姑又回头看了长孙愉愉一眼,“公主已经为这事儿说过县主了。”

  陆行觑了一眼脖子昂得下巴都要朝天的长孙愉愉,不由心里一叹,说不得他那位岳母是好心一片,但却把这关系弄得越来越僵了。

  婉姑转头对莲果等人道:“你们送县主先回房吧。”婉姑知道长孙愉愉腿疼,得回屋歇着,还得上药,不然擦破了红肿处的皮可是要受罪的。

  长孙愉愉闻言再木然地转过身,对陆行是一点儿招呼都没有的。

  婉姑忍不住叹息,只道长孙愉愉平素多聪慧的人呐,怎的成了亲却如此拎不清。这成了亲的妇人不把自家相公笼络好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待长孙愉愉的背影消失在内院后,婉姑朝陆行躬了躬身,“姑爷,县主脾气执拗,还请你多多包涵。公主已经说过她了,她再不会随意回娘家的。假以时日,县主一定会想明白的。”她们却是不管陆行想不想得明白,仿佛是认定了,只要长孙愉愉想明白了,陆行这边就没问题。

  陆行道:“愉愉一直都很明白,大伯父大伯娘在京时,她也是孝顺乖巧,十分贴心。”

  婉姑点点头,“那就好,还请姑爷看着公主的份上,多包容县主一些。”

  陆行点点头,“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包容她。也请姑姑回去转告公主,愉愉她年纪小,性子娇气,公主莫要为她生气,她和公主从小相依为命长大,自然亲近娘家。“

  婉姑听了这话,立即笑开了脸,“公主说改日再请姑爷和县主一块儿回去用饭。“

  陆行应了是,亲自送了婉姑出门。

  却说婉姑回府去跟晋阳公主回话,把陆行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晋阳。

  晋阳公主叹了口气,明白陆行说的那番话其实也是在护着长孙愉愉,让自己不要对她太苛待了。只是她不苛待长孙愉愉,陆行那边只怕就不好过关。须得她动了手,陆行才能心生怜惜。“只盼着愉愉能早日醒悟,莫要把夫妻间的那一点情分消磨殆尽了才明白。“

  “县主从小聪慧,公主不要太忧心了。姑爷的伯父伯母在时,她不是表现得好好儿的么,谁不夸她孝顺啊。“婉姑开解晋阳公主道。

  ”那件事儿还算她做得没错,没有照着她的小性子惹恼陆家长辈。“晋阳公主笑道。

  人人都当长孙愉愉自己想不明白,却也不仔细思忖她为何想不明白。她的确是从小和晋阳公主相依为命,处处依赖自己娘亲,也是爱切了自己娘亲,结果骤然定亲,迅速成亲,心里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到了陆家,跟陆行是“相敬如冰“,哪里能有家的归属感,后来还要费尽心神伺候陆侹和罗氏,好容易歇口气想回娘家跟自己娘亲近撒娇,却被“为她好”的晋阳公主打了一耳光给撵了回来。

  长孙愉愉顿时悲从中来,觉得连她唯一的亲人都不站在她一边儿,把她推给了外人。她抱腿缩在床上,不许任何人进屋,只一个劲儿地拿手背抹眼泪。

  旋即又想起外间传闻,都说她娘亲和靖云台的大都督邹静夫有暧昧,还说他们生了一个儿子,传得是有鼻子有眼儿的。长孙愉愉听到过这些流言,却是嗤之以鼻,她对自己娘亲是绝对有信心的。但此时此刻,如此伤心之际,却是难免钻了牛角尖,忽然觉得可能真是那般,她娘甩她就跟甩包袱似的。

  从小到大,基本就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唯一一次受罚就是为了撕画那样是,但也只是做做样子,何曾像现在这样,不仅让婉姑打她,还亲自打了她一耳光。

  长孙愉愉的眼泪瀑布似地往下流,只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真是成了累赘。

  人伤心时和正常时,那念头简直是云泥有别,甚至都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性子了。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华宁县主还有如此小可怜的心思。

  陆行送走婉姑后回转书房,取了个小盒子之后便往内院去。以他的耳力都不用上台阶便听到里头有啜泣声了。

  莲果和文竹站在台阶上守着门,可见长孙愉愉是一个人在屋子里。两人见陆行过来,都屈膝行了礼。

第101章

  陆行没再往前, 而是在门边静静地站着听了会儿,叹了口气。他太清楚长孙愉愉的性子了,最狼狈的时候被人看到, 她不恨死人才怪,这不连贴身婢女都撵出来了。

  陆行将装药膏的盒子递给莲果,低声道:“这是外伤药。”

  陆行走后, 莲果奇怪地看向文竹, “姑爷怎么知道县主挨打了?”

  “许是婉姑说的。”文竹道。

  却说长孙愉愉哭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热。

  莲果和文竹都是伺候惯她的人, 一摸她的额头就知道事情糟了,每回长孙愉愉发热,都要折腾许久, 连带着上吐下泻, 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文竹慌张地披了衣裳让外院跑腿的小厮赶紧回公主府去禀报,这得请太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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