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暮夜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临阵还敢分心对付别人?”萧璃嗤笑,挑衅道“还是说你怕了我?”
赛聂被萧璃一激,就不再管吕修逸,也几乎忘了她是大周的公主,回头专心对付萧璃。
紧接着,两人竟以球杆为剑,踩着规则的底线在场中过起了招,一时间竟分不清高下。
…………
赛聂的球杆击中了萧璃的手肘,那力度一看就知道极疼。
在距离荣景帝所处的包厢二三个位置远的一个包厢里面,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无人出声,这也就导致一个清浅的吸气声十分明显。
包厢内主座上穿着玄色锦袍的青年从比赛中略略回神,似笑非笑地看向跪坐一旁的女子,道:“嫣娘看起来很担心?”
被称为嫣娘的女子身穿天青色半臂,丁香色齐胸襦裙,手挽着同色的披帛,画着时下最流行的妆容,梳着百合髻,簪着一对儿蝴蝶簪,五官精致美丽,是个极易令男子失神的样貌。
她收回目光,一双丹凤眼清清淡淡地看向问话的玄衣锦袍男子,微微牵起嘴角,道:“平日里练琴练舞,不大看马球比赛,故而有些不适罢了。”
“原来如此,我还道嫣娘是担心公主殿下。”玄衣男子回道。
“自然也是担心的。”嫣娘说着,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男子,反问道:“难道世子不担心吗?”
玄衣男子,也就是显国公世子一噎,随即好笑道:“身为大周臣子,自然也是担心的。不过,我听说公主殿下曾为了嫣娘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大打出手过。”
嫣娘似是在思索,半晌后方缓缓点头,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嫣娘竟不记得了?”显国公世子挑眉,明显不信的模样。
嫣娘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红唇轻启,“自嫣娘出阁,为我大打出手的人……”说到这儿,眉心轻蹙,引人想要去抚平,“当真数不清了。”
男子失笑,说得倒也在理。
“看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是不曾在嫣娘心底留下半分涟漪,可叹。”
闻言,嫣娘又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现出一丝丝转瞬即逝的哀愁,随后垂下眼眸,嘴角勾出一丝丝没有笑意的笑。
“啊!”这时,几乎全场都响起了响亮的吸气声,两人闻声也不再说话,一齐向场内看去。
嫣娘的手瞬间紧紧攥住,牙齿也死死咬住内唇!
场中,萧璃坐下的乌云骥被赛聂打得突然发了狂,人立起来,险些把萧璃摔下去。赛聂见萧璃忙于控马,便转身想要先处理掉吕修逸。
吕修逸此人在不熟人的眼中便是个好吃好玩好美人的浪荡子,可萧璃几人深知这人性格深处有股拧巴的倔强。一旦那拧巴被激发了出来,浪荡子便开始不管不顾,果然,已红了眼的吕修逸用力一掷,直接将自己的球杆击到副将的马眼上,那副将的马立时嘶鸣起来。
趁着乱,他又一把捉住赛聂打来的球杆,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拽。此时两人马匹离得极近,加之吕修逸使得力气很大,赛聂竟然被拽了个趔趄,两人迅速挨近。
这一挨近,赛聂便被吕修逸捏住了衣襟,两人扭在了一起。之前说了,吕修逸疯劲儿上来时是不管不顾的,现在他也全不管自己境况,一门心思把赛聂拽下马。赛聂一时不防,竟真的被拽了下了,于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便双双落马!
第6章
吕修逸和赛聂的马本来就处在兴奋及受惊的状态,副将的马又在乱踏,待萧璃控好马,入眼的就是那边三人三马乱成一团的模样!赛聂和吕修逸两人的马失去了骑手,同样也在乱踏,而两人现在就在马脚下,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踩个断肢断腿!
萧璃深吸一口气,急忙策马过去,同时左手在缰绳上一绕,让缰绳将左臂缠住。
冲进乱局里时,萧璃整个左手挂在马背上,身体立在马侧。她一脚将赛聂的那匹马踢走,右手拿着球杆勾出吕修逸扔在自己乌云骥的背上,这时,吕修逸的马蹄子高高抬起,若是落地正是赛聂摔倒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萧璃一顶马肚子,乌云骥吃痛,加速,刚好让萧璃及时赶到赛聂身边,一脚踢上赛聂的肚子!
“啊!”观众们惊呼。
在吕修逸那匹马双蹄落地之时,赛聂也被萧璃一脚踢出了三米远,躲过了重伤于乱蹄之下的命运。
眼看着一场惨事消弭于转瞬之间,观众们憋住的那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赛聂捂着肚子,看着不远处的马从发狂到逐渐平静,狂跳的心也渐渐缓了下来。
这时,萧璃一个鹞子翻身,重新坐回马背上,顺便把身后的吕修逸扔回他自己的马上。
接着,转身挑起马球往吐蕃球门那边去了,下一刻——
球进!
“啊啊啊啊啊阿璃阿璃阿璃!”王绣鸢疯了一样又蹦又跳,挥舞着手中帕子。
“啊啊啊啊啊阿璃神勇!”崔朝远不酸了,双加激动的通红,跟着王绣鸢一同喊。
“啊啊啊阿璃娶我!”谢娴霏难得站了起来,大声喊。
“……”
裴晏,王放,王绣鸢和崔朝远一同扭头,无言以对地看谢娴霏。
这时,其他看台的小娘子们似乎是受到了谢娴霏尖叫的启发,而后的时间里,‘公主娶我’,‘殿下看我’的声音此起彼伏。
袁孟也猛地吐出一口气,显然刚才的情景,就算他这个疆场厮杀的战士,同样觉得惊险。同时回想起公主殿下的那惊天一脚,忽然觉得这公主与自家将军很是般配。
在萧璃这一次进球之后,比赛结束的时间就到了。其他人也逐渐停下了对峙之态,各自走到队长处。
赛聂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仰着头看去。只见周国唯一的那个公主依然坐在她那匹骏马之上,脸颊边散落的碎发被清风微微吹起,身材纤长,可赛聂却知道,这身体有多么有力,因逆着光故而看不清表情,但看其方向应该也是在注视着他的。
赛聂右手握拳,抵住左肩,低头,行礼。
这是吐蕃人表示敬服的姿态。
“是我败了,败于周国勇士之手。”赛聂大声说道。
看到赛聂行吐蕃大礼,萧璃一笑,也翻身下马,笑着说道:“不过一场马球赛而已,赛聂将军不需如此。”
“马球亦如行军布阵,是赛聂技不如人。”赛聂认真地说:“况得公主相救,合该行大礼。”
萧璃点点头,倒也认同这番话。上一场轻敌,这一场急躁,确实是他犯了行军者大忌。
“公主。”
打算牵马回去更衣,却又被喊住。
萧璃回眸。
“若有朝一日有幸,公主能至吐蕃,请一定要叫赛聂知道。”
“怎么?到时再打一场?”
“不。”赛聂怔了怔,然后爽朗一笑,道:“若有幸招待公主,赛聂愿带公主去看看我吐蕃的雪山苍穹,雄鹰羚羊。”
听到这话,萧璃倒有些讶异,问到:“我乃一国公主,你如何竟会觉得我会四处游历,甚至远至吐蕃?”
赛聂笑笑,却没有再回答。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说出刚刚那番话,他只是觉得,从这位公主眼中看到了同其他王公贵族们截然不同的神采。
萧璃也没追问,转身牵马走了。
…………
“好!赏!”待礼官宣布比赛结果时,荣景帝笑了起来,对太子说,“告诉阿璃,那匹雪云骥,是她的了。”
皇上已登基十年,如今还未到知天命的年岁。大约是曾领兵征战过的缘故,即便因养尊处优之故身体有些发福,脸上仍隐约有风霜凛冽之色,不怒而自威。
太子笑着领命离开,霍毕等三人也告辞退下。皇上身边的一个内侍也离开看台准备皇上的御辇,此刻二皇子萧烈看着仍站在场中的萧璃,低低哼了一声。
“怎么?不满朕将雪云骥给阿璃?”皇帝瞧见二儿子那模样,眼带笑意问。
“儿臣没有。”萧烈闷声回答,顿了顿,尤是不甘,复又开口道:“若儿臣带队去打,定也能赢!”
“废话!”皇帝笑骂道:“你若是赢不了,朕便把你丢到西北军营去,不练好弓马便不许回京。”
“父皇!那您为何不点我出战?”萧烈急着问道。
“二皇子千金之躯,平日玩玩就算了,怎可去跟那吐蕃蛮子纠缠涉险?”贵妃掩嘴而笑,道:“你也瞧见了,那吐蕃蛮子输急了,可就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
听见贵妃的话,二皇子一愣,看向皇上,却见皇上并无异议。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贵妃说的没错。”皇上沉声说道。
“那……”萧烈瞪了瞪眼睛,又扭头快速瞥了一眼场中的萧璃。
“行了,一匹马而已。阿璃是你妹妹,让与她又如何?下次西域进贡,便先让你挑上三匹,可行?”皇上对着二皇子点了点,问。
“……谢父皇……”萧烈垂首谢恩,掩去眼中神色。
…………
这边厢,萧璃换掉沾了不少尘土的骑装,想着一会儿小伙伴们八成要带着自己庆功,便选了一身男装。
出了更衣间,首先见到却是太子萧煦,他负手站在不远处,崔朝远,王绣鸢和谢娴霏他们像鹌鹑一样站在他身后,全无往日跳脱自在的模样。
而稍远处一些不知道萧煦身份的女子,都在偷偷的瞧着他,面目羞红。
“阿兄!”萧璃开心一笑,迎了上去。
萧璃常常觉得可惜,可惜太子阿兄身份贵重,不可随意议论评价,不然,哪轮得到裴晏和王放并称什么长安双璧。太子阿兄这般的男子,才称得上龙章凤姿,才该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刚刚是否风姿俊秀?是否引得小娘子们疯狂?”萧璃凑近萧煦,笑嘻嘻地问。
太子抬手,目光从萧璃簪着木槿花的发髻上扫过,然后以拇指拭去萧璃脸颊上一抹未洗净的灰渍,无奈却又温柔地对萧璃笑着道:“正想说你,刚刚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怎可如此莽撞,以身犯险?”
“自然是艺高人胆大!”萧璃一抬下巴,满脸自豪模样。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允你来对战。”太子见萧璃不觉有错的样子,气道:“日后不论哪个藩国挑战,你都不要想出战了。”
“为什么?!”萧璃瞪圆了眼睛。
“孤的五脏六腑可受不得再看你如此一次。”萧煦指萧璃涉险救人的举动。
这时,郭安,徐友和吕修逸也更完衣,走了出来。见到太子,纷纷来见礼。
此时太子也收起了面对萧璃时的温柔兄长的样子,变成了温和端方的太子的模样,温声道:“不必多礼。”
勉励了那三人几句,传达了皇上的赏赐,萧煦就离开了。
临走前,还对萧璃说:“明日去东宫找我。”
萧璃瞪大眼睛,做出做作不解状。
“你的罚可还没结束。”萧煦板着脸,咳嗽了几声,复又说:“别又想蒙混过关。”
扁扁嘴,萧璃盯着鞋尖,拉长了声音说:“知道了。”
最后,太子摇着头点了点萧璃的额头,叹了一声,离开了。
众人恭送萧煦离开,待他走远了,不由自主地,都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太子殿下要跟我们一起去庆功。”王绣鸢轻抚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那可不敢随意说话了”谢娴霏慢吞吞地压了压之前被王绣鸢捏皱了的袖子,说:“总觉得怕一句不慎,就亵渎了月下仙君。”
“谢家阿霏,你什么意思?”吕修逸开口了,问:“你跟我等说话这般不管不顾,就不怕亵渎我们吗?”